第20章 四爷的醋缸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车已经出了皇城。我发现自己竟然在四爷怀里睡着了，不由得大囧。赶紧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把手给我。”杜当家朝我伸着手，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师伯正拿了一堆吃喝用品大呼小叫着从远处跑过来。
我踌躇了一秒，看他坦坦荡荡的样子觉得自己要是扭捏倒是没趣，便朝他伸手过去。手才刚伸了一截，连指尖都没碰着，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飘起来。
“啊……”我被整个箍在四爷怀里，随着四爷跳下了马车。
四爷脸色平静没有说话，杜当家也很自然地收回手，我却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莫名其妙的敌意。
“我自己可以的。”我赶紧从四爷怀里跳下来，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这两个大神冷着神色，谁都不看谁。
“杜当家……”
“你叫我杜景就好。”杜当家一身青衣，身材挺拔，已经招了不少姑娘的回眸，这时再一笑，我身后隐隐传来尖叫声。我深吸口气，避免被这群女子的眼光杀死。
“好，杜景。”
四皇子冷着脸，丢过一个眼神。我看看周围绕着他走的人，紧了紧衣衫，感到莫名地冷意。
这气氛都千里冰封了，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只好转头找师伯说话。这时候，我才感觉师伯就是春天啊……
“师伯，买了什么？”
“丫头，快，快，帮我拿着这个桂花饼，还有这个松子糖，不对，松子糖在下面，不是那个，那个是臭豆腐！！！对对对，还有绿豆糕一起拿走……”
“师伯，你到底买了多少……”
“十五种？不不，十六种，嗯，对，是十六种……”
我数了数手里拎着的红红绿绿的纸包，强忍住要吐血的冲动，回头对那两个冰雕说：“不进客栈吗？”
吃罢饭，我推门进房，赫然发现某一只冰雕在我床上，而且完全没有融化的迹象。
“四皇子，回你的房间去睡。”
“就开了三间房。”
“……为什么？你是皇子，出来还差这么点钱么？”
“出来得急，没带钱。”
“你……”
让他和杜景住一间？那这家客栈是不用担心失火了，这么大的寒气……
我低头看了看我身上用一对东珠耳坠换来的青布裙，眼珠一转，从裹着嫁衣的包裹里摸出一支金钗：“我去跟伙计说一声，再开一间房。”
我一转身，四爷从床上一跃而起，把我拉了回来：“再开一间房？我是不会让杜景以为他在我们两个之间有机可乘的……”
我一直知道四爷的眼睛很英气，是那种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依然王者一般，让敌军望风披靡的霸气。可如今在这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他渐渐靠近的时候，我却有点恍惚了。
躲了他的目光：“杜大哥怎么你了，吃饭的时候……”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感觉惊悚。
四个人正好坐了桌子的四个面，四皇子在我旁边坐着，看了面前的盘碗足足有一刻钟。一个洁癖的皇子沦落至此，也是挺悲惨的。我正叹息着，抬头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捞起被他嫌弃的筷子和他对面的杜景一起夹着一只鸡腿。我躲开朝着我飞来的一片白菜，无奈地发现桌子上俨然成了斗法战场了，对面的师伯却一边看着这场戏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盘子里还有好几个鸡腿，干嘛非拿着这个不放？”师伯一只手按着胡子，一只手掐着一块鸡翅。
两人瞟了一眼师伯，都不说话。
我赶紧爬了几口饭，放下碗筷：“我饱了，你们继续。”扭头上楼的时候，看见四爷抢到了鸡腿，英挺的脸上露出猫儿一样的得意来。我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却缓缓地流过了一股暖意。
正想着，抬眸却见他的脸越贴越近，心下一颤，忙躲了开去。
“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
看着他古里古怪的模样，我猛地想起九爷之前和我半开玩笑半正经说的话来。九爷说，以前他不知道，现在才发现他的四哥吃起醋来，别人是醋坛、醋瓮的话，他就是醋缸、醋海。现在饶是我感情神经粗，也反应过来了。
“我知道了！你吃醋了，对不对？”我瞪大眼睛，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的脸一下子红起来，眼睛左飘右飘。在地上直愣愣地站了半天，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一个要和众皇子争天下的男子就这么站在那里傻了。
我玩心大起：“你想在那边站一夜？不睡啦？”
他看了我一秒，把我抱起来，扔进床里面，他自己在床外侧展开被子睡了。
“喂……”
“睡觉！”四爷闷声道。
我笑够了，也躺下睡了。
这一夜却睡得香甜，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早上醒来时，四爷却不在身边。下了楼，也没发现杜景。我看着喝粥喝得西里呼噜的师伯，默默慨叹了一下他的好胃口。天知道，昨天那十几样小吃他一样都没放过……
“他们呢？”我坐到师伯边上，拿过一个馒头漫不经心地掰开来放进嘴里嚼着。
“他们？哦，晨练。”
“晨练？”我眼光一转，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骨碌碌，馒头滚在了桌子上。
四爷的脸上挨近眼睛的地方一片青紫，杜景也没有有多好，头发凌乱，袖子处的衣服一条一条的。
“你们是出去打劫了还是被打劫了？还是……”
一片死寂，没人理我。
我翻翻白眼，只好不厚道地指着他袍子下摆上的土：“四爷，你……”
四皇子低头一看，跳了起来：“我去洗澡换衣服，小二！”话音刚落，人已经没影了。
杜景的脸上绷着笑意，一本正经地端起碗喝粥。
金黄色的小米粥冒着热气，米香味扑面而来。我把自己埋在粥碗里，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
过不多时，四爷沐浴回来。发梢还湿漉漉的，正落在两道剑眉上，我只瞧了一眼，忙急急转开。这个人也不知道擦干吗？现在都初冬了……
“你打算怎么办？”杜景放下碗筷，正色说道。
四爷挑起一条咸菜，像谈论着明天的天气：“我想南下。”
“去南疆？”
四爷抬头看我一眼：“对，去找唐奕轩。”
坐在马车里，我反复思量着。唐奕轩和杜景还有白家公子交好，白家素来是站在四爷一边的，如今去找哥哥倒是有几分希望。可是如今皇城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戍守南疆的兵士能跟我们走吗？
四爷皱着眉头，手指放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一声接着一声，很有天宇口音悠长雅致的特点。我正瞧着两旁摆的物品瞧得有趣，突然从马车前面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
“让开，让开，贴告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头头儿掐着几张纸，旁边小兵赶紧在墙上刷几层浆糊把纸一张张黏上去。
“前天夜里本是四皇子大婚，可恨大盗猖狂，给四皇子府燃了一把火。四皇子和四皇妃都命丧火海，皇上也因此垂危病榻，”那头头儿还妆模作样地用袖子试了试眼角，狠狠地一抽鼻涕：“这两个人就是那大盗的模样，各位百姓有谁见到一定要报官！提供线索者，赐黄金百两！”
虽然马车飞快，但我还是看清了。有谁对自己的面貌认不清呢？那告示上除了我，另一人自然是四皇子。
“皇上垂危病榻？！他打的好主意！”四皇子气极，双手紧握，小麦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
现在皇上垂危病榻，那明日是不是就是皇帝驾崩，然后新帝登基？我沉默着，轻轻握住四爷的手臂，希望能给他一点支撑。
四爷慢慢平静下来，拉着我的手吻了一下，把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手中，深吸一口气，眼里的晦暗散去，转而替代的是一片清明：“杜景，转向，我们去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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