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见鬼的温柔
一阵并不尖锐的撕裂感袭来，稍稍唤回沈肆的注意力。
时间太短，没办法让伤口处的结痂固定住，只要动作幅度加大，结痂处不可避免就会被扯裂，沈肆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轻薄的纱布盖住了略显狰狞的痕迹，却遮不住那抹死死缠绕着沈肆心脏的灼热感。
一旁的助理神情晦涩，首席多少年不曾受伤了？
这他娘是哪路神仙啊？他得拜拜才行。
云舒：“握拳jpg。”
而且伤口还卡在了前有喉咙后是心脏的关键位置。
不过视线一直被沈肆伤势所吸引的助理没能注意到男人微妙的动作变化，端正的坐姿变成双腿互相交叠，就连握住话筒的长指也泛起一抹青白。
小动作带着难言的焦躁，沈肆太久不曾感知到这种情绪了。
哪怕长剑在前，仅差一个指尖儿的距离便能刺入他眼中，沈肆都能稳坐如山，焦虑、不安、甚至是思维暂时性受阻，这些都是他不应有的情绪。
他所要的唯有冷静与凉薄。
就算所有的底牌被敌方当众揭露，哪怕数百个刀口对准了他的头颅，沈肆也要谈笑自若。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明白，小动作才是体现人内心深处最真实想法的证据，看人只看微表情，沈肆笑傲博弈局与谈判场数年，怎么会不知细节定成败的道理？
但
必须承认的是，今日他在云舒面前露出来的自我情绪太多了，过量了，完全不利于沈肆。
一盘充斥着博弈的棋局，棋子交错间必有谈判，而谈判中展露过量情绪与被对手的思路牵着走是大忌，后者沈肆已避免，然而前者沈肆却一脚踩中了雷区。
也好在云舒本就抱有目的而来，加之沈肆的思路实则并未随着云舒的变动而动，所以局面即在沈肆所想之外，却也在他的控制之内。
“开始。”随着沈肆一声令下，现在氛围暴起，5号选手正式登台。
先前这位5号选手同样在沈肆的锁定范围内，但这人运气不错，不等沈肆查到他头上，芙洛拉先自爆身份遭观众唾弃，倒是间接抹掉了5号在沈肆视野中的嫌疑。
台上，5号逼迫自己沉下心来，可与沈肆对视从不是个容易应付的任务，5号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定住心神，等待着沈肆的最后审判。
他的参赛作品不算出众，在所有参赛选手的作品中属于中高等段位水准，谈不上最好那个等级，可也没差到什么程度。
折中求稳的手段，令人难辨这位5号是蓄意谋划，还是自我追水准只能容许他到这种层次。
芙洛拉这个前车之鉴摆在所有人面前，不只现场观众在下意识放慢呼吸频率，评审团的剩余几位评委更不敢过于轻率地下结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沈肆的说法。
二楼悬空看台上，云舒看着那位5号不算抢眼的作品，心底泛起涟漪，这人她见过，两人曾在神族组织的某机械赛事中同过台，此人的水平绝对不仅止步于此，台上的作品太平庸了。
若以当年与云舒同场竞技的水准重新设计作品，云舒保证5号在今日赛中的总成绩要加整整20分！
然而本该一飞冲天的角色却选了藏拙，而且藏得很有手段，如果不是云舒记忆力够强看出这名5号曾是“旧人”，她也不会料到5号还是个身披小马甲的人。
5号一样用了折中手段，也让云舒意外察觉到某个人的影子。
台上的5号的神色与其他选手半点未差，面上的忐忑不安等情绪很逼真，讲解着设计初衷与作品性能以及优势点，云舒轻轻啧了一声，没想到行动的第二日她就碰见了好几位影帝在逃人士。
一个沈肆，一个云望川，一个5号，芙洛拉那点技术在这三人面前叫做白内障演技也行，没有可比性。
将视线转移到5号后方的大屏幕上，云舒暗自点头，是这个名字没错。
瑞恩。
选手必须是真名参赛，否则一旦被发现身份作假会被终生禁赛，用假身份与作品弄虚作假所要付出的代价相同，瑞恩可没那个胆量敢在沈肆的眼睛底下玩角色扮演。
大屏幕上的瑞恩二字似乎就是当事人的全部底气，云舒将双臂屈起搭在面前的栏杆上，足尖儿轻踏着台阶，忽然有节奏地点了点，瑞恩那张脸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被投到大屏幕上，突如其来的特写让云舒看得更加清晰。
面孔的局部特写径直射进云舒眸中，微表情
竟看不出任何破绽。
厉害了。
方才她想办法重置装甲人数据期间发现沈肆曾几次注意到5号，也就是瑞恩，那时候云舒忙着重置过多在意，但留了意，就凭沈肆的反应力不至于会被芙洛拉微微压制，这点云舒一直在怀疑，现在有了答案。
芙洛拉的脑回路太直，又碍于怕激怒沈肆而不敢正面与沈肆有牵扯，无奈选了背地里搞事，因为这样就可以有效避免沈肆的警惕，可沈肆能不清楚外面的风言风语么？
在芙洛拉的名字出现在参赛选手名单上的那一刻，沈肆一定对芙洛拉设了防，最起码也会防止芙洛拉掀场，但沈肆明显是意外芙洛拉逃离的，那么眼下来看原因就一个—
他压了两个人，并且将大几率赌在了5号身上。
而另一个嫌疑极大的人选，正是5号瑞恩。
凭云舒对瑞恩及其演技的了解，芙洛拉犯过的错，瑞恩不会再犯，所以今日的瑞恩绝对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赛场。
“数据无误。”沈肆清冷的声音穿透话筒传入众人耳中。
接下来是评分环节，云舒兴致还不错，江阔东那边有云望川顶着，不露声色地离场不成问题，云舒再到比赛现场，就是为了看看这位5号是何方神圣。
参赛选手的名单云舒没有，之前又只模糊地知道沈肆有意关注5号，具体名字更无从得知，她当然要找机会打探清楚。
颇有兴味地前倾，云舒的目光也不知受了哪个方向的引力，无意识地移向评审团最中央位置上的沈肆。
还是那身西装，只不过本该扣紧的衬衫纽扣再没全部系上，而是
留出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让正装白衬衫变成v领设计，整体恰到好处，禁欲与性感相互平衡才促成了这副风致翩翩却尽藏锋利的姿态，多一分太过放浪，少一分风流不足，就是有一点云舒生了疑，做评委还需要这么骚气？
沈肆：“”
再然后，满腹疑问的云舒就看到沈肆双手交叠放于胸前，十指交叉，中途貌似还拽了一下衬衫，云舒仔细看着男人衬衫下的胸膛，好像有块纱布。
几分钟过去，所有评委已全部完成打分。
满分十分，最低分数为零，选手最终成绩为平均数，不去掉最低分与最高分，沈肆给了7分，其余评委给出的分数皆为8分，这成绩实在不出彩。
连带着观众们的欢呼声也一并小了许多，芙洛拉之后上场的4号在分数方面堪称碾压5号瑞恩，这么一比，瑞恩的成绩有点太难看了。
沈肆给出的分数与云舒预估一致，全场评委仅沈肆打分最低，若换个人打出这要命的7分，或许瑞恩还会尝试为自己争取一下。
因为7分已算是低分范围了，有一个7分会直接拉低平均分数。
比赛打分就这规矩。
仿生人设计大赛，主看设计与出彩度，每年在该比赛中搏出位的选手获得所有评委打分的数值，要么无差别，要么仅一分之差，这里的一分数值差只代指9-10的差距，8-9都算平庸，更何况是7-8了。
很快，平均分核算完毕，瑞恩暂时排名第二，最初的两名选手平均分数比瑞恩要低，芙洛拉成绩作废，已下场的4号暂列第一，可是后面还有10位选手，瑞恩的成绩最多只能保他取得名次而已，前十名没问题，但也止步于此。
这是总决赛，进不了前三等于这一行只不过是赚了些人气与资历而已，但步入前三则不同，拿到前三名次后亦代表获得了加入各大专业机构的资格，这份履历绝对出众。
明明就具备拿下前三的实力，最终却选了退而求其次，好容易才杀进决赛，不为拿到好名次，那来参加又有何实际意义？
此刻，大屏幕上滚动着四名成绩有效选手的分数，瑞恩的名字在第二列。
87分。
挺有意思的是，云舒发现这个瑞恩听到分数后脸上只写着两个字：幸好。
他在庆幸，观众们的掌声紧接着响起，瑞恩对着全场鞠躬。
“下一位。”沈肆开口道，他没有去看瑞恩，见状，瑞恩暗自咬牙，随即下场。
好戏看完，云舒站在原地看了几分钟，表情险些裂开，被生生气笑，沈肆不是第一次注意伤口了，前后至少三次手臂“无意间”蹭到纱布，不是暗示是什么。
沈肆知道她还在比赛现场。
垂头翻看下一位选手资料之时，助理终于留意了沈肆的动作，二楼观众席怎么了？
不过根本没想明白沈肆意在何处，二楼的悬空观众席面积极大，几乎环绕了赛场一圈，有其他评委提议中场休息，依照规则，每五名选手成绩出炉，就会留出五分钟休息时间。
“首席，现在中场休息？”助理问道。
“嗯。”沈肆回答，评委们自发说着轻松的言论来调动气氛，助理帮着沈肆整理下面选手的资料，结果差点儿被忽然说话的沈肆惊到。
“不急，准备好再开始。”深沉的语调倒是不见违和感，快速融入了渐渐放松的氛围当中。
听得出，沈肆在配合其他评委缓和现场气氛，才出了芙洛拉的事情，后上场的选手成绩又不太理想，有些影响观众的热情，其他评委们懵了个大逼，这好像是沈肆第一次为了配合他们才开口。
那瞬间，包括评委在内的所有人脑中蹦出两个字—
温柔。
这也太惊悚了
二楼。
云舒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比赛场地很大，不免会产生回音，削弱了男声中的刚毅与不容反驳。
似乎仅剩下了遇风即散的斯文风雅，极难捕捉，却就是让人感觉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前半句意有所指，让云舒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强行停止，两指相互捻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评委席中矜持不苟的男人，灯光就在他头顶，光源挥洒而下笼罩了他的背影。
只见一缕光穿透了沈肆的臂膀，映射在他身前的桌边，那缕光也点亮了衬衫。
伤口被纱布盖着，而纱布外面又是衬衫，云舒没有透视眼，哪里会看个一清二楚？
不过是大概罢了，并非没人注意到沈肆受了伤，但都没在意，芙洛拉下场窜逃期间误伤沈肆说得通，没什么可疑点，但这副场景落在云舒眼中却变了味道。
无时不刻提醒她沈肆受伤有部分原因拜她所赐。
临上刑场的前一晚才是最煎熬的，准备受刑的时候反而不以为然了，不明说，只玩暗示，套路一个接一个。
莫名的，云舒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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