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沉睡魔咒
猝然间，沈肆面色再度迅速泛白，因没有条件处理伤口而选择强行拖下去只是权宜之计，最多半日，不然沈肆后面要吃的苦头会翻数倍，首先，取出弹|片就是一道坎。
无意间撕扯到伤口让沈肆喘息过重，甚至嘴唇都在本能地颤抖，额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他头顶的鸭舌帽，同为纯黑色的面罩竟能毫不费力地看出水痕，队员不由得心急。
据点这里的争端显然不会很快结束，不结束就等于无法处理伤口，沈肆轻轻咬了一下舌尖儿，直到腥甜的味道顺着喉咙倾泻而下，他才压下了疼痛带来的失控感。
人在陷入暂时无法缓解的锐痛期间，情绪不可避免会变得暴躁，然而沈肆现在没有资本放纵情绪，他必须要强势地压住那抹因剧痛才涌现的郁燥，否则他接下来的决策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这种情绪所波及。
决策失误是沈肆在10岁之后便不曾允许自己犯下的低级错误，因情绪波动而造成的决策失误，沈肆在18岁后再没犯过。
片刻后，沈肆在狙击镜中看到了震怒的亚尔。
“找个机会，让利昂与亚尔先打。”沈肆双眸弯了一瞬，运筹帷幄的绝对掌控感向四周发散，身旁的队员一直等待着沈肆的新指令，饶是方才那几分钟沈肆的状态出现了一丝不受控，但是他们仍旧坚信沈肆，从没有沈肆解决不了的问题。
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亦是。
“我们什么时候在后面点一下火？”有名队员问道，空等着硝烟四起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从外部出手激化利昂与亚尔的矛盾奏效最快。
“不用，zero会替我们动手。”沈肆音色寡情凉薄，队员们再无二话，首席好像一直试图避开在场几方人马的视线。
此刻的情况与刚刚据点内部的交锋大有不同，据点的布局与构造极有利于沈肆领队藏匿与埋伏，但西北角不同，这是亚尔更熟悉的地盘，其次能摸清西北角布局的人，就是利昂。
无论沈肆是暗中出手还是走正道明着来，都有被直接发现的几率，亚尔不足为惧，有问题的是利昂。
利昂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借zero的手干掉沈肆的人，说明他对沈肆的了解程度要比沈肆对他的熟知程度高得多。
若当真瞒不过利昂的双眼，怎么也要在捣毁据点后再被发觉。
这样能保证亚尔抓不住沈肆在虫族出手的证据，因为据点被捣毁后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秘密都将会深埋于地下，任利昂有通天本领也做不到复原那些所谓能拿捏沈肆的证据。
虽说不懂沈肆确认zero一定会打道回府再度入局的根源在哪里，但所有队员只觉得自从得知今年比赛任务内容后，沈肆的情绪波动大了许多。
透过狙击镜反复扫视着暴跳如雷的亚尔，沈肆有了考量。
这处据点必然不能再留，可不到万不得已，捣毁这处据点的人绝不能是他，这代表他至少在zero回来前不能出手给自己暴露存在的机会，zero加进来就等于闻峥入了局，沈肆很需要闻峥这块挡箭牌，他相信以闻峥的性情再察觉出什么之后一定会命令zero半途折返。
斜对面，亚尔冷着脸扫过眼前的面孔，这些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心腹，不会比贝琳差太多，猛地记起贝琳，亚尔头痛欲裂，折损了贝琳他的心都在滴血，贝琳这几年来手中握着他的小半条命，亚尔没办法冷静，再者单论眼下的处境贝琳若在，根本不是问题。
被亚尔瞩注视良久，利昂插进来的人掌心冷汗遍布。
这部分人与沈肆联合围困亚尔，但却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下手，只是尚没有打斗的围堵，还未真刀真枪进行实战，沈肆是不急，甚至还有点悠闲，他们不行，利昂告诉过他们据点内必有沈肆的队伍，随后下令让他们想办法逼迫沈肆带队动手，能抓到沈肆在虫族动手的铁证再好不过。
据点内部光源早已被那娜莎灭掉，别说揪住沈肆的马脚了，能不能看见沈肆的队伍都要另说，严格意义上来讲，据点西北角处于室内与室外的交界处，此时天色明朗，只要他们成功逼着沈肆带队动手，扣住证据很轻松。
说起来简单，真正实践bug太多，利昂的指令不是不能做到，成功也不算太难，保证沈肆容易上当受骗以及亚尔会全程眼瞎就行，前者他们没找到机会尝试，后者他们不知道结果如何。
面对着亚尔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动，利昂的人忍不住屏息凝神，亚尔抬眸，目光如锋。
看得人险些心脏骤停。
下瞬—
“不管用什么办法，zero都必须找到，死的活的都可以。”亚尔沉声说着，他知道今日据点内部混进来了不少势力，只是他顾忌不了太多，闻峥对他威胁最大，先抹去闻峥对他的要挟才能再谈其他！
他可以不要今年比赛的入入场券，贝琳绝不能丢，亚尔脊背不由得出现一层湿汗，闻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贝琳，他头绪全无，亚尔头脑的思绪极乱，万蚁噬心的滋味不过如此。
而利昂的人则放松了些许，尽管利昂队长再三说明在据点他们大可以放手去做，保证亚尔不会发现漏洞，真正亲身验证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险。
“是，主人。”他们淡然地接过话回应，亚尔紧皱眉头，周身气息冷肃。
“主人，属下觉得搜捕zero与大面积追查应该同步进行。”利昂的人看准时机提议，大面积追查期间可以对有疑点的区域进行扫射，这是亚尔立下的规矩，一切需要先暗中潜行才能抓到人的行动模式，皆最忌讳操之过急，直接扫射搞出来的声音太大，极易被发觉。
不过亚尔的脑回路一般人比不了，他的规矩一向会基于绝对暴力这个前提。
扫射一圈下来，若有收获，最后得到的一定会是尸体或苟延残喘的重伤躯体，换言之，当敌人数量多到可能超出预料之际，亚尔不会在乎有没有活口，于亚尔而言灭敌的最保险手段
是灭口。
人死了就没威胁了。
另外，亚尔立下此规矩的出发点是因这些敌人背后的势力统统不足为惧，正巧，今日在亚尔心底真正算是敌人的唯有闻峥，其他人以及他们身后的靠山，定然不成气候。
“没那么多时间。”亚尔直言否决，闻声，利昂的人牙酸，这活儿还真特么不好干啊。
“我们的人手足够，搜捕zero也不能派很多人，太容易打草惊蛇，今日想要搅乱局面的人非常多，属下认为漏网之鱼要不得。”
“干掉一个，后面的压力就会少一分。”
话毕，亚尔将眉心锁得更紧。
“我们都是贝琳小姐亲手带出来的人，不会让您失望。”利昂的人立刻见缝插针道，亚尔对贝琳的信任度高于身边其他心腹，几秒后，亚尔的气息中少了些许肃杀感。
“快点动手，据点全域追查一遍，没发现问题就停手。”亚尔还是松了口，姜还是老的辣，作为一根在博弈场中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亚尔向来擅长做几重准备。
“搜捕zero用不上太多人，你们几人一起分头行动。”说罢，亚尔收回了看向别处的目光，利昂的人呼吸一紧，亚尔没点他们的名字，此人不禁在心底爆了声粗口。
贝琳同样是利昂队长的目标，原本可以同时走两条路线的，一边借着亚尔的手搜寻贝琳下落，另一边负责逼迫沈肆出手，结果亚尔这招确实出其不意，完全不知情的条件下居然轻易地砍掉了一条线。
“怎么，你想换任务？”亚尔不经意地问着，此人的一颗心又一次被吊了起来，他连忙摇头，神态忠诚，亚尔的视线有一瞬顿了顿，不过终究没能嗅出不对的气味，他便作罢了。
待到亚尔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此人终于有胆量放缓呼吸。
“现在动手。”此人声线冷冽，亚尔明摆着还是不放心，只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若换成是旁人倒也没事，用一次机会就想强逼着沈肆暴露自己？
这特么得做梦啊。
没过多久，正等待着虫族据点这边消息的利昂得知了亚尔的最新决定，他不禁轻捶着桌面。
情况不乐观，却也还没达到“灾难”的阶段。
最起码亚尔给了机会。
只是有一点完全在利昂计划之外，他参赛前反复确定了亚尔绝不会发现自己放在他身边的眼线，为什么在搜捕zero这一环上亚尔仍如此警惕？
这种局面进一步就算沉入谷底，退一步又无法算作绝对安全，充其量只能被称作为相对安全。
在搜捕贝琳的一环上，被亚尔点名的几位手下是平素替贝琳出任务频率最高的角色，贝琳出高危任务，这部分手下会负责中档任务。
利昂插进亚尔身边的眼线，纵然做到了在亚尔这般疑神疑鬼的人眼皮子下卧底的壮举，可是贝琳的地位依旧无人能敌，利昂的人在亚尔心腹之列当中属于底层存在。
继续追踪贝琳踪迹这等关键事轮不到他们，不算是意外，但这却是令利昂最难以接受的一点，局面危急，他本以为有人抛给亚尔一个能够两全的选择，亚尔必不会犹豫，甚至都不会想太多。
经过事实印证利昂有点低看了亚尔的警觉度，亚尔已不能算是多疑，他是临死前都要回想自己墓地周边安全状况的角色。
被亚尔这么一搞，利昂只能祈祷虫族那边的人一次就能正中目标，让沈肆主动露出马脚，不过可能性很小，就差了一小步，这一小步没能跨过去会让利昂即将痛失所有，弄不好到最后利昂早早埋下的两条线，一条都没能抓住。
而最关键的贝琳这条线他布局多时竟成了无用之举。
抓不住贝琳，等于这一次利昂满盘皆输。
目前的相对安全可以说对利昂达到目的半点用处都没有了，利昂没意识到拳头因紧紧摁在桌面上，令关节快速泛红。
刹那间，利昂耳边不停回放着一道女声。
“别太自傲，利昂。”
空灵清冽的质感让利昂毕生难忘，哪怕这句话并不悦耳。
“嘭！”他终是忍不住抬手重重砸着桌面，巨响震耳，利昂心乱如麻。
“队长，那边才开始行动，成功几率会有的。”有人劝解，利昂疲惫地抬眸，能看得出他抬眼的动作已经带着些沉重感，利昂有意加重着呼吸，试图驱赶拨乱心弦的情绪。
这句话好似沉睡魔咒般层层将他禁锢。
无形的束缚带正在裹挟着她的心脏，寸寸挤压着他的胸腔，仿佛要将胸腔压|爆才肯停下来，让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找不到，而他就只能被压抑至极的感觉推着走。
这股情绪有多高，利昂的性情就会被逼到一样的高度，他无法强迫自己停下来。
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在慢慢消沉，如一叶扁舟浮于深海，无能为力。
每一次回想都能让他倍感窒息，他们明明就是一路人，她喜欢行走在刀锋的感觉，善于以小博大，他又何尝不是？
若不是足够优越的角色，又如何能引来她的侧目？
双眸锁着前方，可利昂的视线却没有焦点，他咬着牙几乎是挤出了一句话：“就差了一点！”
他的状态前后反差太大，吓得一众队员不敢贸然接话。
虫族据点。
“zero动手了！”队员惊呼，首席果真没算错。
局势走向始终在依照沈肆的推断发展，但观察画面的队员神色有一瞬的扭曲，zero折返后的状态貌似野了点儿，毕竟他开枪击中了沈肆，就算是伤了沈肆的人，这时候回返行动多少会沾点儿谨慎，zero明显是不担心沈肆会出手报复。
与亚尔的手下打得那叫一个嗨。
社牛本牛。
“亚尔先生心大得很，少东佩服。”zero笑眯眯地挑衅道，另一边追查沈肆无果的利昂手下心脏一颤。
“主人，有新发现。”
“什么意思？”亚尔语气深沉，利昂的人与亚尔同步开口，没能引走亚尔的注意，不禁咬住牙根，此举更是引得zero的眸光越发玩味，亚尔本就疑心极重，被zero这么一搞怎么可能不怀疑？
“一会再说。”
听罢，利昂的人心凉半截。
完了，这就是已经怀疑的信号了，亚尔这种人或是按下他的疑心，或是一举干掉他，他的疑心一旦被挑起，覆水难收，怀疑出现在亚尔这种人身上只会无限次叠加。
利昂的人强装镇定，亚尔看上去似乎不以为然，察觉到zero似有若无的凌厉视线，利昂的人心跳声瞬时被吊到喉间，闻峥竟然知道了！
唯有利昂的诡计被闻峥摸到之后，闻峥才会如此准确地击中目标，否则闻峥若是全程无察觉，他没立场能知道利昂与亚尔之间的猫腻，更别提此时还能坑一次利昂。
利昂的人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队长的资料都按住了，所有闻峥能拿到队长真正资料的渠道也皆被封死了，闻峥是从哪里嗅出不对的？
半小时前。
虫族亚尔私人庄园。
“想好了么，大管家？”
“他是神族大小姐唯一的徒弟，实力到底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大管家一改此前狼狈难堪的模样，嘴边的笑激起了空气中的那股阴谋味道，闻氏的人讶然失笑。
“你、你说什么？”
徒弟？
这两个人差了七岁而已，是师徒？！
“不会有错，除非诸位认为主人深信不疑的消息是假的。”大管家不意外会见到这种态度，当初他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心想多拿一个人的资料也不难，没料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给我说全了。”闻氏这一队的头目将刀口横在大管家喉咙中央，正对准他的喉结，挟持的力道卡得极准、极稳，仅仅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大管家的笑容僵住。
“我就知道这些。”
“嚓--”
“啊啊！”大管家神色呆滞，他话落的那一秒，头目手持匕首利落地从他颈间划过，手法干净，手指狂颤着摸索着脖颈，大管家惊觉自己还能正常呼吸，意识到还活着，他急忙跪着爬到头目脚边。
“爷。”
“您是爷，我都说！”
“利昂是在成了神族大小姐徒弟之后，又做了叛徒。”
“原因呢？”头目追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了，真的！闻少东亲自来问我也就只清楚这些。”果然，大管家知道他们背后站了谁，之前装傻的技术很精湛。
“那你刚刚吞吐什么？”收回匕首，随后又用刀尖儿挑起大管家的下巴，死亡气息浓烈，呛得人胸腔火燎燎地痛。
“是利昂，他一直在派人盯我。”
“对，还有一点！主人说利昂他好像对神族大小姐的心思不单纯。”
下一秒，头目脚下一软，差点儿没有握稳匕首。
敢玩沈肆或是闻峥的人全星际数手指都能数过来，利昂竟能一次性套进去两个，直到利昂的资料彻底曝光，闻峥才摸透了沈肆所下的这张网。
之前闻峥推算贝琳射杀云舒只受贝琳个人主观意识支配，现实情况则是命令由亚尔下达，亚尔想试一下利昂的态度。
如果利昂能痛快地取了云舒性命，亚尔对他的满意度或许会提升一点，若利昂不能，证明他对与亚尔的合作关系热衷度与诚意没那么高。
显然是一个故意为难利昂的选题。
与其说亚尔是为了测试利昂的诚意，不如说他只是为了看笑话，这个问题不管利昂的选择是什么，亚尔对他的信任值都不会有太大涨幅，玩人罢了。
有了利昂与云舒的复杂师徒关系作为前提，闻峥当然不难理解为何云舒中枪之际利昂会扑出去。
对于沈肆，闻峥自认他摸到了对方8成的目的，沈肆是想借他的手捣毁据点，原因么，在闻峥看来有二：
其一，是沈肆有意不想露面，而这个导致沈肆不能露面的原因，应该让沈肆很头痛，或许沈肆没把握百分百控制住这个原因；其二，利昂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但沈肆碍于目前与云舒的合作状态不好直接对云舒的前徒弟下杀手，所以这件事必须、也只能由他来做。
闻峥的确猜中了八成，他也可以不上套，放任利昂接下来与亚尔互相撕咬，他在一旁看戏，可机会失去了不可再来，亚尔与闻峥为死敌，捣毁据点的机会沈肆如果不让，闻峥是没时间借机让亚尔元气大伤的，关键在于沈肆总体速度要比闻峥快了几倍！
这个差距，是由先前闻峥与沈肆的信息差所导致，是追不平的，闻峥只得咬牙认了。
沈肆亲手在闻峥眼前摆了一个能重创死敌亚尔的好机会，闻峥断没道理放走。
当然，从他默认了沈肆的手段后，他必定会再成为沈肆手中的一把屠刀，因为沈肆同样想抹去据点的存在，更恨不得做了利昂！
要么上套，要么放弃，然而哪一个选项的后果都会让闻峥发自内心不痛快。
时机就在你面前，要与不要，全看你。
同样的，定了选择就得明白势必会失去些什么，假设闻峥不曾起了威胁云舒的念头，他就不会入了此局，那么他此时便不会难以抉择，一切的苦果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被沈肆提前罗列完美，闻峥碰到了最开始的那一个，后面他就要接受自己可能会被压死的结局。
只是要闻峥放弃，这怎么可能？
换种角度，如若闻峥放弃入局，他就没机会试探出利昂的局，这方面而言，闻峥还是得到了些东西，所以直至现在闻峥仍不后悔执意入局。
注定了闻峥会心甘情愿被困于沈肆布下的罗网之中，亦注定了闻峥现在一定会顺着沈肆的思路走，尽管他已看穿沈肆的套路，可是他还会抹去亚尔据点，让利昂生不如死。
这就是利昂敢算计他的代价。
况且闻峥也绝非输得惨烈，他喂了沈肆一发子弹，这件事饶是沈肆的老师罗伊斯都不曾做到过，闻峥做到了，并且他是第一个，这是沈肆谋局将闻峥套进来后理应承受的结果，反观利昂，他从设局后顺利得手到最终看似惨败的结果变化，是他必须接受的豪赌结局。
敢赌，就要敢输。
一场谁才是困兽，谁才是胜者的游戏，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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