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卢象升返京

棕榈院落落叶飘，感叹已知秋意浓。
  秋天的京城，微风带着寒意，即使阳光高照，天空仍被薄云遮盖，阳光难以穿透。
  朝阳门外，被众人簇拥的宫廷文书太监王承恩静静站立，脸色平静，仿佛时间的流转对他毫无影响。
  原本聚在道路两旁想看热闹的商人和市民早就散去，毕竟每个人都有生活的重负，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在无聊的等待中。
  “唏律律！”
  不知过去了多久，远方道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犹如惊雷，引来了人们的惊呼。
  循声望去，隐约可见远方的道路上，数十名骑士正策马疾驰，朝城门方向奔来……
  瞬间，各种奇异的低语在城门附近回荡，一些见多识广的居民们眼眸微眯，心中不由得震撼。
  眼前的情景非比寻常，那些来自东方工坊的巡查者身上沾满风尘，而远方道路上的骑士们却披挂着熠熠生辉的铠甲，中央飘扬着一轮日月交织的军旗，显然是皇家守卫军的象征。
  难道边境发生了异变？
  转瞬之间，这样的疑惑在京都居民的心头涌现。然而，看那些骑士行进的方向，并非战乱频发的辽境。
  即使是“世故”如京都人，此刻也无法猜透这些骑士的真实身份，他们面面相觑，心底默默揣测，目光紧紧跟随着越来越近的骑士队伍。
  ...
  ...
  "工长，他们来了！"
  远方的官道上，突如其来的奔马声引起了司礼监首席执笔者王承恩一行人的注意。一个魁梧的大汉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洋溢着喜悦，向旁边的司礼监首席执笔者鞠躬报告。
  "嗯..."
  闻言，王承恩连忙压抑住纷繁的思绪，本能地整了整衣袍。
  这一幕落在周围人们的眼中，皆让他们心中一凛。尽管早就知道天子对来者的重视，但司礼监首席执笔者的隆重礼遇仍出乎他们的预料。
  又过了一会儿，微颤的大地恢复宁静，数十名骑士来到城门前，随后整齐地翻身下马。自始至终，除了马蹄的轰鸣和铠甲的撞击，没有其他声响。
  王承恩见此，心中暗暗赞许。他虽不懂军事，但常伴天子左右，也曾目睹过京师卫队的演练，明白这个简单的动作背后，展现出的是军队纪律的严谨。
  难怪天子如此器重卢象升，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未等骑士队伍中的将领开口，王承恩已主动上前：“总兵大人辛苦了，微臣王承恩奉旨在此恭候多时...”他的脸上满是笑意，丝毫没有流露出久候的不耐。
  队伍中那位将领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礼：“公公远道相迎，卢象升深感荣幸。”
  自从接到天子的召唤，他便带领亲信士兵，日夜兼程从蓟镇三屯营返回京都。
  他固然知道天子向来以礼相待，但未曾料到，仅仅因奉旨回京述职，竟会惊动司礼监首席执笔者王承恩亲迎。况且，看着脚下的落叶，很可能是天未亮便在此等候，他卢象升何德何能啊！
  想到这里，卢象升内心更加激动。他是文官出身，因天子的青睐而升任蓟镇总兵，但他深知与“宫廷官员”交往的重要性...
  无意识地，卢象升再次行礼，打算与面前的宫廷法师寒暄，却被王承恩微笑着打断：“星督大人在赫图阿拉的防卫工作中实属不易，星辰陛下常常提及您的功绩...”
  听到天子也挂念自己，卢象升的呼吸一滞，连日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全身热血沸腾，渴望立刻率军征服赫图阿拉，以回报天子的知遇之恩。
  随行的骑士们听到王承恩这番话，也都感到荣耀无比，黝黑的面庞上洋溢着笑容。在蓟镇时，他们就听说过星督大人是天子的亲信猛将，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你们在城外休整，静候我的命令！”
  感受到身后亲兵的情绪变化，卢象升在与身旁的星礼阁文书谈笑间猛然转身，一脸严肃地对几十名高大魁梧、身披铠甲的亲兵下令。
  “遵命！”
  骑士们收敛笑容，齐声应答，声音如雷霆般在朝阳门外回荡，让两旁的平民纷纷点头赞赏。这才是精英部队，这才是大明的勇士。
  看见这一幕，蓟镇星督卢象升眼中也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尽管他希望天子亲眼看到自己整治后的蓟镇军队，但他清楚规则。
  按照传统，凡是疆域大官或军中将领奉旨回京述职，除了贴身侍卫可以进城，其他护送的士兵都要在京师郊外驻扎，不得入城，更不用说进宫面见陛下。
  “星督大人稍待...”
  就在几十名骑士准备翻身上马，前往军营报到之际，星礼阁文书王承恩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动作一滞。
  “星辰陛下有旨，允许卢大人及麾下亲兵一同进城，稍后可能还会在宫中召见。”
  在骑士们惊讶的目光中，星礼阁文书微笑宣布，尽管嗓音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保护王承恩安全的东厂暗卫们脸上流露出羡慕，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长途跋涉的“勇士”真是幸运，居然能进城休息，甚至有机会觐见陛下。以天子对卢象升的倚重，想必会有赏赐，何况这些骑士看起来确实气势非凡，非比寻常。
  过了许久，终于有骑士反应过来，颤抖的声音在朝阳门外响起，逐渐汇集成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相较于那些口诵公正却心怀诡计的"伪君子"，普通民众更倾向于崇敬那些驰骋沙场、英勇就义的"勇士"。尤其是听说蓟镇的统帅卢象升，传说他不仅是翰林出身，文武双全。
  因此，卢象升受命回京述职的消息如星火燎原，在京城百姓间广为流传，津津乐道。
  那些舌灿莲花的说书人仿佛闻到了猎物的气息，不再讲述"陕西魔族之乱"或"锦州奇胜"，而是转向对蓟镇的种种评说。
  蓟镇，作为大明京师的重要防线之一，地形险要，曾是抵御北境兽人大军的前沿阵地。
  昔日那位百战百胜，威名赫赫的"铁壁将军"戚继光，也曾担任蓟镇总兵，并组建了震撼天下的戚家军。
  关于蓟镇的故事，京城中的博古通今的说书人皆能信手拈来。
  借着卢象升回京述职的契机，这些说书人再次感受到了被众人追捧的荣耀。
  然而，与平民百姓的兴奋不同，京城的富豪权贵们心中却隐约感到不安，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暗流涌动"的迹象。
  记得去年此时，天子刚刚登基，便独断地召见了石柱土司秦良玉，令其率白杆军进京朝见。
  那时，京城的贵族们并未察觉到危机，只以为是天子仰慕秦家的忠诚，想一睹秦良玉的风采。
  谁料，秦良玉一入京城便不再离开。
  更甚者，根基未稳的天子倚仗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军士兵，从贵族手中夺回了京营的兵权，使已名存实亡的京营重新变为"天子亲军"，并由秦良玉亲自担任京营督军。
  白杆军随秦良玉进京后，更是战绩辉煌，先是平定了西南多年的"奢安叛乱"，后又突然出现在陕西，迫使叛军首领王嘉胤自尽，荡平了他的大军。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如今非年非节，天子却突然召回蓟镇总兵卢象升述职，背后究竟隐藏何意？
  要知道，卢象升是天子亲点的"蓟镇总兵"，为了他，天子甚至排除了朝中势力庞大的"东林派"，堪称真正的"帝党"。
  尽管卢象升此行仅带了几十名亲兵，不像秦良玉那样大张旗鼓，但京城的贵族们仍然感到不安。
  毕竟，蓟镇是距离京师最近的"九边要塞"。
  因此，京城中有一定影响力的富豪、官员都急切行动起来，各显神通，试图揭开卢象升回京述职的真实意图。
  在这群人中，成国公朱纯臣最为焦虑。
  ...
  ...
  "废物，全都是废物！"
  ...
  在迷雾缭绕的成国公府宅邸深处，一间藏书阁内，穿着寻常服饰的成国公朱纯臣，发丝凌乱，宛如被魔力搅动的狂人，将桌案上的魔法笔筒、炼金茶盏统统扫落至地。
  他的咆哮，犹如远古巨兽的怒吼，在阁楼中回荡，震撼人心。
  此刻的朱纯臣，再无往日的从容，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凶猛魔兽，对着眼前的手下们疯狂地宣泄着愤怒的火焰。
  "养你们有何用？竟连小皇陛下召回卢象升的意图都揣测不出？难道你们只是废物吗？"
  朱纯臣的面目愈发狰狞，角落里的几个壮汉颤栗不已，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双凶悍的目光。
  他们明白，眼前的公爷并非戏言，恐惧与杀意真实无比。
  "公爷，息怒……"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当阁楼中再无朱纯臣的怒吼，一位年迈的管家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劝慰。
  "息怒，我该如何息怒！"
  闻言，原本稍有平息的朱纯臣瞬间像受惊的雄狮般再次狂暴。
  朱纯臣内心满是惶恐，预感灾祸降临。与那些远离天皇的“南境贵族”不同，他身处天皇视线之内，一旦天皇铁心无情，只需一支暗影卫队，即可让他陨落。
  近日，宫中的传闻显示，天皇对“陕西魔乱”背后的秘密震怒，严厉斥责了内阁首辅等人。然而，最后却选择了沉默，未深究真相。
  就连前几天押送入京的“囚徒”，也未交由司法部门审理，仅在神殿象征性过堂，随即就被送往了绞刑架。
  天皇的这般态度，一度让朱纯臣产生错觉，以为天皇顾全大局，选择了视而不见。
  然而，蓟镇总兵卢象升的突然归来，犹如寒冰刺骨，让朱纯臣心头一紧。
  虽然宫中尚未传出确切消息，但心怀愧疚的朱纯臣本能地认为，卢象升此行恐怕是针对自己而来。
  "公爷，容我直言，您可能不愿听……"
  "若宫中的那位真有动手之意，又何必召回卢象升呢？"
  见朱纯臣即将失控，陪伴他长大的老管家狠下心肠，直言不讳。
  在场者皆是府中的忠诚家仆，他并不担心这话会流传出去。
  "嗯？"
  朱纯臣面色涨红，闻言一怔，眼底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疑惑。
  此言不无道理，如今的天皇已非去年登基，根基浅薄的少年陛下……
  假如真要对付自己，一群来自织金府或紫宸殿的禁卫就能轻易取走他的生命，何须这么煞费苦心。
  更重要的是，这所谓的"陕西奇异动乱"，他自始至终并未插手，始终冷眼旁观，可谓“心中无愧”。
  他唯一的“污点”，便是昔日在抚宁侯朱国弼与恭顺侯吴汝胤煽动士兵叛乱时，他曾暗中默认，只是那些证据早已被他销毁无踪。
  想到这里，成国公朱纯臣的内心稳定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和，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神秘的紫宸城。
  如果卢象升不是来找他的，那么又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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