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如此轻易（上）

第二天清晨……
  曙光微露，苍穹之上，晨雾缭绕如同神秘的帷幕，但辽阔的奇幻大陆上，辽东地区总督毕自肃与麾下文臣武将早已神情严峻地屹立于晶石之城——锦州的城墙之上，紧紧注视着远方正在汇集的“兽族部落”。
  不同于前几日的阴霾，今日的辽东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之下，站在晶石之城的高处，极目远眺，远方的景象一览无遗。
  城外，十数座由魔法石构建的要塞在兽族的猛烈攻势下化为废墟，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尘幻影，唯有东方的“凌河翡翠堡”依然屹立，如同一颗醒目的刺眼宝石。
  轰隆隆！
  顷刻间，深沉的战鼓声在锦州城外的原野上猛然回荡，无垠的兽族部落踏着混乱的步伐，犹如狂野的巨狼，向晶石之城的方向汹涌而来。
  范文程和身旁的“霜狼骑士”佟养性听着耳边渐次响起的嘶吼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得意的微笑，眼中闪烁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
  如此威猛，别说近在咫尺并无威胁的“凌河翡翠堡”，就连远方那座隐约可见的辽东重镇也显得摇摇欲坠。
  良才择主而侍，智者择地而栖。
  明廷的光辉已经黯淡，天命显然已降临到他们大金国，一旦能将眼前的晶石之城收入版图，他们二人的地位恐怕能与三大战勋赫赫的贝勒相提并论。
  仿佛心意相通，范文程和佟养性默契地点点头。此刻，战士们的士气高昂，而数里之外的晶石之城则“颤抖”不已，若不尝试进攻，实为可惜。
  铿锵！
  刹那间，骑在魔法马上的佟养性抽出腰间的寒冰之刃，在亲卫期待的目光中高声下令：“勇士们，冲锋！”
  “攻克晶石之城，本贝勒重重有赏！”
  咚咚咚！
  阵中，原本杂乱的鼓点变得更为急促，烟尘翻腾之中，数万名背负丑陋金币纹章的“人类仆从”挥舞着手中的冰霜巨剑，朝晶石之城发起猛烈冲击。
  同时，数十辆装饰着尖牙利爪的铁甲战车缓缓驶出军阵，由数千士兵簇拥着，直指近在咫尺的“凌河翡翠堡”。
  明修通途，暗渡险境！
  这就是范文程和佟养性策划的计谋，用大军“假装”攻打晶石之城，分散城内守军的注意力，然后派遣少量精锐部队突袭“凌河翡翠堡”。
  这样的布局，无论大军是否能成功占领晶石之城，都能确保他们至少能拔除眼中钉“凌河翡翠堡”，不至于空手而归，无功而返。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越发狂热的呐喊声，身披铁甲的佟养性微微眯起眼睛，贪婪地享受着阳光的照耀，显得格外凶悍。
  轰隆隆……
  正当佟养性沉浸在胜利的幻象中，耳边却猛然炸响了宛如雷霆的轰鸣，令他心头一颤，惊惧地睁开双眸。
  寻声望去，只见小凌河城上空升腾起浓浓烟雾，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凄厉嘶吼，几乎要淹没大军的震天呐喊。
  “火炮？！”
  他与身边的“智者”范文程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已变得严峻。佟养性咬紧牙关，低声道。
  虽然早有预期，小凌河城的守卫军不会轻易屈服，但目睹他们居然“顽强抵抗”，他内心还是燃烧起熊熊怒火。
  同样是大明的子民，他和身边的大多数“战士”甘愿匍匐在女真铁骑之下，为何堡城中的将士能这般“忠勇”，至死不屈？
  “不知天高地厚...”
  范文程的脸色同样阴郁，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他冷硬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含任何情感。
  然而范文程能成为皇太极的心腹，并承担重责，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消片刻，他便平复了情绪，开始仔细审视硝烟弥漫的战场。
  “不是红夷巨炮...”
  范文程凝神观察，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开来，向身边茫然的“施吾理额驸”轻轻说道。
  在大金，红夷巨炮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非明朝从法兰西人手中购得这种利器，他们在锦州城外岂会连连受挫？
  大明的火器可靠性如何，在大金也是人尽皆知。无论是努尔哈赤这位老汗王，还是八旗勇士，都不把明朝那损己伤敌的火枪和火炮放在眼里。
  唯有红夷巨炮令人畏惧，不仅射程远超明朝传统火炮数倍，而且稳定性更强。
  还好，从炮声和士兵们的哀嚎判断，这突然的炮击并非令大金勇士谈之色变的红夷巨炮，而是明朝常用的法兰西炮或虎蹲炮。
  这点早在他们预料之中，局面尚在掌控之内。
  “太好了，太好了...”
  看着范文程如此确定，佟养性悄悄抹去额头的冷汗，略带后怕地感叹。
  若是仅仅面对那些沉重的法兰西炮，局面还不至于失控，他手下的“精锐”也不会愚蠢到留在炮击区域内。
  果然，正如佟养性所料，就在他和范文程交谈之际，第二波炮声紧接着响起...
  随着声音的回荡，锦州城的石墙上弥漫起一股神秘的寂静，身穿华服的文职官员们的面色显得格外凝重，他们的眼神在阴影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人们常说：忠诚往往源自平民，背叛多来自学识之人。
  这谚语虽略带偏颇，但在辽东之地，这样的现实却犹如魔法般不容质疑。尽管有李永芳和刘兴佐这样的武将向女真低头，但范文程这种助纣为虐的行为更让人鄙视。
  "敌人正在突袭！"
  长久的静默被一声惊叫打破，城墙上的士兵们恐惧地从雉堞后探出头，他们的声音颤抖不已。
  见此情景，城墙上的众人强压下内心的纷乱思绪，眺望着城外。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叛军，这些由人类组成的降军已距锦州城仅一步之遥，他们的疯狂神色清晰可辨。
  "他们失去理智了吗？"
  尽管毕自肃深知这些叛军的真实目标可能是小凌河城，眼前的攻势不过是个虚假的“奇袭”，但他仍不禁低声自问，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何必在意，照计划行事吧。"
  正当毕自肃犹豫不决时，耳边响起了周永春平静无波的声音。这位在辽东多年，被熊廷弼赞誉为得力助手的老将，显然更加沉着冷静。
  "孟泰兄说得对……"
  毕自肃一愣，随即微微点头，忧虑从他的眉宇间消失，暗自庆幸请回了周永春到锦州。
  "传达我的命令，全体将士各司其职，按计划行动。"
  毕自肃稳住心神，连忙对身边的满桂、赵率教等人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他已经察觉到，城墙上的士兵们已不由自主地紧握弓弦，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射出箭雨。
  这样的举动虽能暂时击退城外的叛军，但他们精心策划的“以计还计”就会功亏一篑。
  "遵命！"
  满桂和赵率教领命后，分别向两侧快速走去。众多传令兵躬身疾行，迅速传递着毕自肃的指令，以免袍泽们因惧怕叛军而耽误了巡抚大人的重要计划。
  "辽东的世家啊，真是可悲……"
  直到主将们各自离远，始终淡定的宁远兵备道周永春忍不住低声抱怨，他的目光从汹涌的叛军转向身后。
  当他们得知那些看似狂暴的“女真大军”其实是驻扎在广宁的叛变人类军队时，他与毕自肃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即使不能一举收复广宁，也要狠狠教训这些助纣为虐的“汉人仆从”……
  尽管耳边瞬间充斥着勇士们震天的悲吼，但提心吊胆的范文程与佟养性仿佛饮下了镇魂甘露，眼中的恐惧逐渐消退，无声地点了点头。
  来不及多思，范文程和佟养性连忙将视线投向前线的激战，聚精会神地洞察战场的一举一动。
  尽管为了保密并稳固麾下士兵的斗志，他们并未透露真正的计划，但这场"虚张声势"的攻击，本质是为了分散锦州城守军的注意力，以图谋夺取"凌霜城堡"。因此只需点到为止，以免白白牺牲士兵于锦州城外。
  对此，"思域亲王"佟养性格外清楚，他的神色比范文程严肃数倍，因为他深知，相较于大汗皇太极所信赖的"大金智者"头衔，那些在战场上嘶吼的士兵才是他在大金国立足的根本。
  若非他掌握着数万汉军，这个"思域亲王"恐怕只是个空有名号的角色，无人重视。
  轰隆隆！
  又一轮炮火轰鸣，战场烟雾缭绕，空气中的铁锈味瞬间浓厚，伴随着刺鼻的烟火气息，让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反胃。
  "范先生，可以了吧？"
  闻言，原本就面色微妙的佟养性如同落入冰窟，声音也带着微颤。
  即便他未曾参与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进攻锦州的战役，只是率领着手下的"散兵游勇"驻扎在镇江堡等地，以防朝鲜人和毛文龙的突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红夷大炮的威力一无所知。
  要知道，他的士兵虽由昔日的"官兵"和"蒙古难民"组成，但他们投降女真当日，身上的铠甲已被剥夺，转赠给了女真八旗。如今大多数士兵几乎赤手空拳，幸运些的能披上兽皮编制的"皮甲"，提供微薄的防护。
  但在"红夷大炮"面前，这些防护如同虚设。
  "亲王请稍安勿躁。"范文程无视佟养性难看的脸色，这位一贯冷静的"大金智者"此刻微微眯眼，紧紧盯着战场中黑石浓烟，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似乎已将与佟养性约定的"两轮炮击后撤兵"抛诸脑后。
  "大胆！"听见这话，佟养性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涨红，怒火中烧地咆哮。
  范文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的士兵在战场上多停留一刻，就多一份生命危险……
  在神秘的鼓声中，"将领集结！"
  "冲锋，吾之勇士！"
  瞬息间，从震惊中恢复的佟养性猛地抽出腰间的魔刃，朝身边的亲卫疯狂咆哮，眼神炽热如烈焰。
  多年的忠诚也无法抵挡此刻亲卫们对佟养性狂乱姿态的震撼，他们愣了一下，才鞠躬应答。
  咚咚咚！
  鼓声急促，变换着奇异的韵律，遵从佟养性的命令，万名士兵挥舞利刃，口中发出非人的呐喊，不顾一切地向锦州城进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狂热与渴望。

  自从向异族女真屈服以来，这些"人类"的日子日益艰难，被困在幽暗森林中，为凶猛的女真守卫领土，粗陋的食物勉强果腹，有时还得结队深入丛林狩猎以求改善生活。参与女真的"狩猎"行动，对他们来说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无论是珍稀的魔法材料还是柔弱的人类女子，他们都无缘分享。
  然而，此刻毫无戒备的锦州城近在眼前，如果能一举征服...
  想到这里，士兵们的内心燃烧起来，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无视了隐约传来的哀嚎，无视了倒在血泊中的昔日战友。
  "快，召回那些护盾战车，暂时放下小凌河城。"
  亲卫刚离开，佟养性兴奋的思绪中闪过一道灵感，立刻向附近的士兵下达命令。
  相较于眼前的战略重镇，那座"军事堡垒"微不足道，不值得投入过多资源。
  他倾尽所有，听从范文程的建议，带着全部兵力出击，那些张牙舞爪的护盾战车是他基于女真原始设计，结合自身经验改良的攻城利器。
  原本打算全力以赴，以防出现变故，现在看来，意外的收获已在眼前。
  "遵命！"
  见佟养性不再多言，远处的亲卫们鞠躬应诺，随即策马疾驰，分头传达指令。
  范文程面色复杂，心中略有不安，但他看到佟养性因激动而变形的脸，即将出口的劝诫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的佟养性已听不进任何劝告了...
  尽管眼中闪烁着一丝怜悯，但大多数人内心燃烧着炽热的战意，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色。因为他们即将用这些“战友”的遗体作为屏障，搭建起攀登胜利的阶梯。
  “范顾问，你估计我们的大军何时能征服这座翡翠之城？”
  佟养性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无视耳边低语的议论和隐约的哀嚎，指着近处的城堡，假装镇定地问道。
  “嗯……”范文程闻言，心中微动，惊讶地瞥了一眼身旁那位傲慢的“皇家女婿”，暗想，佟养性这般深厚的经历，被大汗逐渐冷落并非无因。
  即便是胸怀壮志的大汗，也在翡翠之城外屡遭挫败，黯然撤军，返回沈阳疗伤休整。
  而旁边的佟养性，仅凭翡翠之城墙上“红炎巨炮”的意外炸膛，略微掌握了战场优势，离决定性的胜利还遥不可及，他就如此断言能攻下翡翠之城？
  “皇家女婿，”范文程再次不动声色地看了佟养性一眼，清了清喉咙，含糊其辞地说：“等盾车到位，先试探一下翡翠之城的虚实再说。”
  尽管目前看来，翡翠之城的守军确实在坚守阵地，对濒临沦陷的“凌河小城”漠不关心，但不到最后，没人能确定辽东巡抚毕自肃的真实意图。
  “也只能这样了……”佟养性略显惊讶，脸色微红地点点头，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范文程的反应似乎并不看好立刻攻下翡翠之城，他眼中的狂热也已褪去。
  想到这里，佟养性迟疑地提议：“既然如此，何不见好就收？我们干脆把凌河小城解决了。”
  他本非意志坚定之人，这次出兵也是受到长子的“怂恿”。如今眼看战局紧张，难免起了退意。
  “不行！”
  范文程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变得激动，近乎失控地喊道：“战机稍纵即逝，怎能轻易错过？”
  只要能探清翡翠之城的底细，就算周围的“汉人降军”损失过半，也无关大局。作为皇太极最信赖的汉人之一，范文程深知自己的命运已与大金王朝紧密相连。
  明朝尚存一日，他身上的“叛徒”污名就无法洗刷。但若大金王朝问鼎中原，改朝换代，他将成为历史上留名的“开国功臣”。
  唏律律！
  正当佟养性欲反驳时，他身后军阵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起两人分歧的意见，不约而同地望向身后……
  不久，一位身披铁甲的骑手疾驰至佟养性的马前，立刻敬礼道：“禀告龙骑驸马，雷霆之盾已至。”
  说完，气喘吁吁的骑士指向远方，只见天际线尽头扬起一片沙尘，数十辆雕刻着神秘符文的巨盾战车，在数百名汉裔盟军的驾驭下缓缓驰来，周围有蒙古铁骑护航。
  范文程见状，未等佟养性回应，便急切地问：“凌风要塞的守军有动静吗？他们追出来了吗？”
  “禀范大师，”士兵脸上闪过敬意，深鞠一躬，答道：“凌风要塞的守军见我大军撤离，慌忙追赶，但被我部下击败，狼狈逃回城内。”
  “好！”
  范文程听闻此言，长久以来的紧张终于舒缓，脸上露出释然之色，转向佟养性建议：“驸马，可以发动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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