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初雪

卢修斯躺在床上接受家养小精灵薇妮卡的服侍时，赫敏就坐在他不远的地方调配魔药。

        她仔细地用魔杖顺时针搅拌了七圈，又逆时针搅拌了两圈，随后从一边的的储物格里取出三朵紫藤花扔了进去，药水很快变成了绯红色，坩埚上方冒出一缕缕浅紫色的蒸汽。

        赫敏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卢修斯说：“再等个五六分钟就可以喝了，这是专门用来温养精神的药剂，对你现在的身体很有好处。”

        卢修斯虚弱地说了声“谢谢”，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赫敏莫名有点窘迫不安，她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或者歉意的话，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咕嘟咕嘟的煮沸声。

        等到薇妮卡拎着一大袋子杂物离开后，房间的气氛更加僵持了。

        赫敏努力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已经转为青草色的魔药上，并且将一会要用到的药碗神经质似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当卢修斯轻咳一声后，赫敏迅速抬起头看向对方。

        那双独属于马尔福的浅灰色眼睛与她一触即分，卢修斯轻声道：“我为我之前的失言和你郑重道歉，格兰杰小姐，我真的很抱歉。”

        男人视线微微下垂片刻，又似鼓起了全部勇气后，转回头与赫敏认真对视。

        他的脸色苍白瘦弱得可怜，铂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女巫记忆中一贯傲慢高抬的尖下巴此时低了下来，浅灰色的眼睛里氤氲着难以得见的歉意与温柔，竟有些湿漉漉的纯美。

        赫敏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般使劲跃动了一下，她甚至怀疑卢修斯·马尔福施展了什么迷惑人心的魔法。

        但空气中并没有元素扰动的气息。

        赫敏稳住心神，让自己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简短回应道：“马尔福先生，我接受你的道歉。”说着站起身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坩埚上，用杖尖挑了下已化为浅碧色的药水，松了口气。

        “熬得很成功。”她笑道，随即将盛满魔药的碗递给卢修斯。

        “谢谢。”马尔福一饮而尽，暖融融的热意很快翻涌起周身困倦，他不由自主合上眼睛，然后在几秒之内陷入了沉睡。

        赫敏走到床边观察片刻，又召来薇妮卡轻声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是一个周末。

        卢修斯再次清醒时已经天光大亮，他坐在床上怔忪了片刻，意识才彻底回笼。

        视线微抬，窗外簌簌纷落的雪花便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卢修斯忍不住弯起唇角，心情惬意地走到窗边赏雪。

        他虽然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但发自内心的喜悦告诉卢修斯，他从前便是极喜欢这样下雪的天气。

        这也让他再次确信，薇妮卡从马尔福庄园偷偷拿回来的日记本，的确是属于他的。

        因为那上面详细记载了卢修斯的昔年趣事——在那段尚算平和的少年时代，马尔福家的小少爷乐此不疲地在每一个安静飘雪的冬日，领着自家的白孔雀懒散漫步于庄园，甚至有时会小心躲开家人与仆从的视线，一人一鸟跳上树去，望着远处隐约的连绵山脉出神。

        那样的马尔福，清冷、孤寂又悠然，和卢修斯所能看到资料里面的马尔福形象截然不同。他能想象出狡猾、冷漠、势力、狠毒的自己，可唯独日记本里那段少年岁月，他始终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那样的卢修斯·马尔福真的存在过吗？还是曾经那个他的臆想？

        现在看来，那的确是真实发生的往事。

        可那些美好时光，似乎也只会凝固在不可回溯的曾经了。

        卢修斯忍不住推开窗户，伸手接向落雪，一向坚定要恢复马尔福荣光的决心竟出现片刻动摇。

        有那么一会儿，卢修斯突然觉得，他失去记忆或许是件好事。

        此时此刻他一无所有，然而，他也再不需要做马尔福了。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卢修斯的独处，他回过神来，关好窗户，扬声道：“什么事？”

        “马尔福先生，早餐好了，您是在房间吃还是去餐厅？”薇妮卡的声音小心翼翼穿透房门。

        卢修斯顿时一声低哂，原来，他也只能是马尔福。

        他踱步打开房门时，已经收拾好了全部情绪，懒洋洋地吩咐：“去餐厅吧。”

        魔法部法律执行司。

        赫敏捧着一杯热茶心不在焉地啜饮一口，她面无表情地翻着下面送上来的调查报告，抬头问询对面男巫的看法：“乔尼，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的案件，当时是你带队出去的，你怎么看这件事？”

        作为法律执行司助理团的副席，乔尼·布朗有着符合其职位的沉稳和慎重，他双臂拄在桌上，修长的十指交叉合于身前，低眉垂睫似在深思。

        听到赫敏的问话，他抬起头来低声道：“当时我们两个分队将那个怪物前后包抄，中间我确信有数个昏迷咒和障碍咒同时击中了它，但令人吃惊的是，咒语在它的身上几乎完全没有起效，并且就一眨眼的功夫，它就从我们面前消失了。毫无征兆。”乔尼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叹了口气，“结合现在这份现场勘查记录，这怪物身上的确有着幽灵的特质。”

        赫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已经反复看了数遍的调查报告放在一旁，忧虑道：“我担心有更加危险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我们尚未得知。”

        “格兰杰，我这两天一直有个猜测……”乔尼斟酌着说道，不知为何声音压得更低了。

        赫敏直觉对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同寻常，不由挺直了后背。在看到乔尼对着房间施放了防止偷听和来访提醒的咒语后，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就见乔尼不安地踌躇了一会，才慢慢开口：“你知道，我有个食死徒的表弟……”他说完这句又停顿了一下，神情难看得好像踩到了粪堆。

        赫敏理解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乔尼才仿佛重新得以呼吸似的，接着说：“你知道这群食死徒，大多都是沉迷于黑魔法的垃圾，我的表弟也算是其中翘楚。”他嘲讽地笑了下，“说实话，小的时候我可没看出那么软绵绵的一个小崽子，长大后会是个肮脏的混球。”

        赫敏惯例安慰了两句。

        乔尼·布朗对于他表弟的深恶痛绝，已经达到每次提及必会激情辱骂的程度。

        在骂了几句后，乔尼重新恢复了冷静，接着说道：“几周前我去看过我的舅妈——那个可怜的女人，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养出个白眼狼……”

        赫敏不得不轻咳两声以作提醒，免得两人的对话陷入大篇幅的情绪发泄中。

        乔尼也意识到了这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将话题扯了回来，“总之，我在看望我那位善良舅妈的同时，顺带又看了看那个傻瓜的房间，不经意在一本《魔法生物概论》的书上，发现他潦草记录的几句话。”

        乔尼说到这里，神色严肃起来，声音越发低沉，“这段记录里有一个词我很在意，‘亡灵军队’。”

        赫敏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打翻茶杯！

        ——所有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瞬间融会贯通！

        也是在想通的那一刹那，赫敏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胸口因为压抑着情绪而起伏不定！

        她死死地盯着乔尼，期待对方能反驳她的推断，但发现对方也正脸色凝重地盯着她。

        两个人无声地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最后，赫敏泄气般坐了回去，上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同一头随时暴起噬人的雌狮。

        乔尼抖了抖嘴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看来我这个信息似乎印证了你某个想法。”

        “丧心病狂！他们怎么敢！”赫敏终究捶桌怒吼了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亡灵军队”到底如何形成，但想到不愿意成为幽灵的巫师都可能被强行召回这世间，成为浑浑噩噩、受人摆布的怪物，赫敏就觉得恶心！

        乔尼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去，只不过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此时情绪倒稳定的多，正好展现绅士风度，安抚已在爆发边缘的女巫。

        赫敏咒骂了半晌才冷静下来，顿了顿，将纳威曾经告诉她的蹊跷之处转述给乔尼。

        一想到可能已经被迫沦为怪物的弗雷德，赫敏心中就难受得不行，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她要如何告知乔治和金妮。

        ——尽管现在看来，这种残酷的结论多半就是真相。

        乔尼沉思片刻，冷哼道：“看来，早在神秘事务司被袭击那一刻起，一场阴谋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铺开了。”

        赫敏烦躁地敲着桌子，“棘手的地方还在于，魔法部必然存在内鬼，而那些人是谁，我们还没有头绪。”她另一只拿着杯子的手陡然攥紧，“要是让我揪出这群人渣，我不介意立刻给他们送上一群摄魂怪的吻。”

        乔尼双手抱胸窝进椅子里，漫不经心地说：“别急，我有预感，狐狸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他扭头看向窗外的大雪纷飞，神情冷若冰霜，“下雪了，冬狩要开始了。”

        赫敏也情不自禁望向窗外，天地间银装素裹，一只白色的猫头鹰轻快地从不远处的塔楼掠过，眨眼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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