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赫小苏站在街头，眼神里充满着茫然和惊恐，周遭陌生的气息透着令她惶惶不安的压迫感。

        夕阳如火，照红了整个街道。

        她是穿过一片杨树林来到这里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不是她生活的世界。她要回去，想到此，她立马转身往回走，但是走了一步她站住了，惊呆地望着前方。

        杨树林呢？眼前出现的是一条修剪得整齐的街道绿化带，绿化带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再往后是二三十栋居民楼。

        或许越过这条绿化带或者这片草坪，杨树林就出现了，然后再穿过杨树林就可以回去了，她这么想着。

        她怀着满心的期盼还有些许忐忑朝着绿化带走去。为了方便居民散步和休闲，绿化带和草坪上修了几条狭窄的小路，上面铺着青石板。

        她踏着青石板路，过了绿化带，走过草坪，越往前走越紧张，额头上渗出了滴滴汗水。直到来到居民楼前，还是没有出现那片杨树林。

        一丝绝望涌上心头，但是她不想放弃，抱着希望在附近走来走去，眼前看到的依然是这个世界的景致。

        她观察着周围的人，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闲庭散步优哉游哉，有的提着菜篮子心急火燎地往家赶，有的在路边带着小孩子玩耍，这些市井生活以及他们的穿着、言谈举止跟她生活的地方比较相似。她细听周围人的声音，说话语调和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不就是自己生活的世界吗，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不是。

        她回到最初来到这里的那个位置，双手抱着胳膊，可怜兮兮、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旁边有个圆形建筑，像是个体育馆。它前面的小广场上有几个长椅，她要过去坐一会儿，一个是走累了，再就是想考虑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走过去坐下，摸了摸衣服口袋，口袋里什么也没有，又摸了摸脖子，妈妈送给她的金镶玉的吊坠也没戴。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身无分文，这意味着她接下来的处境会很难，今晚不会像个流浪汉一样流落街头吧？

        她举目望去，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一切，难道今晚要睡在这个椅子上或者睡在某个桥洞里？她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画面，她和几个浑身汗臭味、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挤在一个能挡住夜晚湿气的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带着诡异的笑，不怀好意得瞅着她。

        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努力不去想这些恐怖的事。她给自己打气，我赫小苏才不会这么惨呢，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逢凶化吉，这次也会没事的，我一定会回去的。

        过了一会儿，她认为不能这么傻坐着，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很现实的问题就是今晚怎么办，还是到处走走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安身之所。

        她走在街上，感觉有些害怕、无助又难过。忽然一阵怪风刮过，她心跳加速，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了脑子，难道这里是地……地……地狱吗？

        想到此，她头皮发麻，汗毛竖起。

        正当她悲绪纷飞、恐惧的时候，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冲她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赫小苏吓一跳，也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吓得就要逃离，但是却被对方死死地抓住了。

        这是来抓我的吗，是阎王爷爷派人来抓我的吗？赫小苏身体微抖，眼前一片黑，差点晕倒。

        女人看赫小苏的脸和嘴唇泛着白，虚脱地就要滑到地上，另一只手马上扶着她的身体，惊叫一声，低喊着：“小苏你怎么了，你是饿的吗，是低血糖，还是怎么了？”

        赫小苏想，什么饿的，什么低血糖，是吓的！呜呜，我还没活够呢，还有，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以前听说过抓魂的是黑白无常，黑白无常难道也有女的？她怕睁开眼会看到阴气森森、惊悚的脸，于是紧闭眼睛不敢看。

        “走，那边有家店，妈妈给你买点巧克力，感觉你这是低血糖的症状。”

        温柔、有力且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赫小苏心里感觉一阵温暖。听到女人自称为是她的妈妈，她好奇、惊喜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不是黑白无常呀，不过她的样子长得可真像妈妈。

        赫小苏的脸和嘴唇没有刚才那么白了，身体也不抖了。

        “是不是好多了？”女人关切地问。

        赫小苏点点头，睁大眼睛看着她。

        女人寻思着，看来不是低血糖，可能是身体不适。

        女人看赫小苏的眼神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情绪有些激动，笑着哭着，声音颤抖着：“小苏啊，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和你爸找了你两天了，我们以为你失踪了，还报了警。”

        女人神情紧张地抬起两只手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肩膀和后背，又看看她的腿，好像在检查有没有受伤。

        赫小苏被她的举动搞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她知道女人是在关心她。

        女人看赫小苏柔顺的长发，干净整齐的衣服，虽然看着惶恐不安，但是人完完好好地站在面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女人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快告诉妈你这两天去了哪里？“女人急切想知道这个问题。

        赫小苏没吭声，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装傻充楞，就当没听见。女人看她惊恐的样子，心里被刺痛了一下，想来是女儿遇到什么事，但是现在也不能太逼她，想说自然会说的，还是先回家要紧，于是牵着她的手，“咱们先快回家吧。”

        赫小苏这会儿正处在恐惧与不可思议的状态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人的模样跟妈妈太像了，但是感觉又不完全像，她脑子有点发懵，小声地问：“妈？”

        女人的脸上带着些许憔悴，眼圈有点发乌。她一只手握着赫小苏的手，一只手捋了下赫小苏额头上的头发，似埋怨似关切：“小苏，你昨夜没回家，我和你爸着急得感觉天都要塌了。”

        赫小苏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昨夜没回家？我是刚来到这里的好不好？这个自称是我妈妈的人到底是谁？难道她也来这里了？难道我们都不是人了？想到此，她的脸又变得煞白，他们说魂魄没有影子。她迅速朝身侧看了看，有影子啊，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赫小苏的手被女人的手握着，女人的手是温热的，赫小苏手心的肌肤能感觉到女人的指尖在细微的跳动。

        看来还是人，还是人就好啊，简直要吓坏了。

        女人看着善良温和，给人一种踏实与亲近感。她要我跟她回家，也好啊，总比露宿街头好，正愁着没地方去，不如先跟她回家，借宿一晚，明天再说。

        赫小苏这么想着，对着女人甜甜一笑，哪怕心里还是害怕还是不安，也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她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再者，去人家家里借宿，总要感谢一下人家。

        女人看她的笑又软又甜，揪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刚才看她那么惊恐无助，以为她遇到什么事，受了什么刺激，现在看来女儿好像没事。

        女人牵着她，穿过一条街道，又拐向了另一条街道，在街道的尽头，是个住宅区。

        期间路过一家店，女人还给她买了一盒甜甜的巧克力，说低血糖的时候要记得及时吃一块。赫小苏边吃着巧克力边乖乖地跟着她往家走。

        在路上，赫小苏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因为女人多次问她这两天干什么去了。赫小苏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说，这两天去同学家玩去了，不过给他们留了纸条的。

        女人听她这么说，看她一副后悔的模样，也就没再继续问。

        赫小苏观察着街景，她用心记着路名还有路线，她决定明天再去那个位置，她一定要回去。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由于近期事情太多，心神疲惫，所以独自一人到了昆仑山一个叫月牙湖的地方来散心。她清楚地记得，吃完午饭，她躺在宾馆的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起床离开了宾馆。她来到离月牙湖不远的一条小溪旁，发现有一块像金字塔形状的石头。

        她很好奇，于是绕过这块石头。在绕过这块石头时，忽然鸟的叫声没了，风声也没了，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石头后面是一片杨树林，穿过杨树林，她就来到了这里，声音如潮水般再次涌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世界有她爱的父母，还有一个他。在一个月前，他如一颗流星般划过夜空，坠落在自家楼前。他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至今还未苏醒，医生说醒来的希望很渺茫。

        女人带她来到了一幢二层楼的房子前，推开大门，说：“我们到家了，你赶紧去洗个澡，妈妈去做饭。”

        赫小苏看到这片小区位于山脚下，环境幽雅，一排排房子依山而建。她看了看门牌号，上面写着“枫林晚意7号”。

        一到家，家里的电话铃响了，女人跑过去接起电话，高兴地说：“快回来吧，小苏找到了，我们刚到家。”

        挂掉电话后，她对一旁傻愣愣站着的赫小苏说：“是你爸。”说完去了厨房。

        赫小苏打量着这个家，不管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具摆设，无不体现着主人的生活态度，温馨简约大气。赫小苏望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女人，心想，真是老天保佑，今晚总算有着落了，不会露宿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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