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钢铁高炉
新竹的上空,弥漫着糖分的甜香,稻谷的浓香,以及各类熏腊食物、米酒、甘蔗酒的阵阵香气。
如果有过往神灵的话,也定然会被这些香气所吸引,进而驻足不前。
很多新竹长大的人,回忆起童年,都会异口同声地提及到一个水果。
甘蔗!
甘蔗,半年生草本新植物,多用于食用、榨糖,具备一定地医疗作用。
同时甘蔗也是新竹的三大支撑性产业,和食盐业、纺织业并称新竹三大金疙瘩,最会赚钱的金疙瘩。
夏季五六月份,整个新竹的空气里就会弥漫着一阵阵甜香的甘蔗味道。
那是因为坐落在水渠旁的榨坊工业区开始了一个榨季的工作,大批新竹本土的甘蔗以及从琉球送来的甘蔗被钢制榨辘碾压的粉身碎骨,流尽体内最后一点汁液。
学堂里放暑假的孩子们,便循着这蜜甜的味道悄悄摸来,趴在高墙外,贪婪的呼吸着这免费的甜香味道。
要是有父母在里面工作,等到工序清闲时,就会送出两三根新鲜的琉球甘蔗给这些小家伙们尝尝鲜。
看看这琉球产的甘蔗是不是真的好。
尝过的孩子们都说这甘蔗比以前吃过的更加脆爽,汁多蜜甜渣还少。
这也难怪,琉球今年夏季的甘蔗种植,新竹可是派遣了十数位老师傅亲自教导,再加上琉球处在温带和亚热带的交际线上,高温多雨,是甘蔗最优良的生产基地。
要是这样琉球的甘蔗都拼不过新竹,秦浩绝对会把琉球王父子吊在城头上。
不要怀疑,秦浩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之前离开琉球他留下了三个小队,六十人,后续想想还是觉得不稳妥,又从基隆调了一营士兵、千余人前去驻守。
可以说,秦浩就是事实上的琉球王,而尚仁、尚义父子只是明面上的傀儡罢了。
相比于小孩子的贪吃好玩,稍大一些的孩子,些许是看得多见得多了,让他们更加热衷于士兵们操练。
放了学,五六十个小大人便稀稀疏疏的聚集在新竹的一座校场旁边,观看着那些刚入伍的新丁的集训。
他们学的有模有样,有的手里还举着长短不一的竹棍,模仿着校场上新兵的动作,间或嘲笑那些新丁的反应迟钝和动作的笨拙、错误。
而校场上、靶场上的士兵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群敢嘲笑顺天营新兵的小滑头们,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狠辣的教官集中在眼前的训练当中。
作为顺天营的新兵,每一位都是各寨各村里最精壮的青年,他们一个个怀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决心在一阵阵杀气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的声响中宣发属于自己的气势,直冲云霄。
而远处靠近八子斗煤田的山区,则是火光冲天,昼夜不停,火光中夹带的烟尘,足可以呛得神仙们咳嗽不止,涕泪横流,望而止步。
“主公,这便是我们的试验高炉!”
几个月的施工、试验,再施工,李春和数百位匠师的日夜努力,试验高炉,已经运行平稳。
今天是特为邀请秦浩前来,请他检阅成果。
“高炉的运行会不会影响新竹。”刚刚从新竹美妙恬静的坏境中出来,秦浩害怕这离得不远高炉区会破坏那一份美好。
这样的事后世屡见不鲜,什么钢铁厂建在居住区,污水厂建在学校旁边,民怨沸腾,秦浩可不希望新竹的百姓受这般折磨。
“主公,您放心,八子斗离新竹有50公里之远,且处于下风口,高炉的废气排放不会飘到那里。再者,我们呢,将炼焦池子,同此高炉设计在了一起,这样,炼焦产生的热气还可以用来温炉,废物利用,一举两得,较少了废弃、废水、废渣三废的产出。”
冶金主事李春谈起自己业内的事情,总是容易进入忘我状态。
这似乎是技术人员的通病,不过秦浩也是对此见怪不怪了,有的时候,他也迅速进入这种状态,同这些人们展开激烈的争论,甚至是争吵。
“这试验高炉,如今一炉可以产530吨,强过之前小炉造铁数百倍。不过,也是个大肚子汉吃得多。”仿佛说自己的儿子一般,李春用一种宠溺的神情语气描述着眼前这座在21世纪属于绝对打击取缔对象的无证小高炉。
“我们做过试验测算,基本,每出一吨钢,焦炭需要消耗一吨,如果算上炼焦时消耗的煤炭数额,差不多每炼一吨钢,便要消耗两吨煤。不过就算如此,同之前的小炉炼铁相比,还是便宜的。
但也不是没有弊处,一来,每曰里消耗的煤炭数量巨大,采矿人员要增加数倍,二来,便是各个炉子上的匠师、技工要增加,以防意外发生。单以此炉计算,每次出的钢,便足够我军民消耗。”
“但是,属下等不明白的是,既然之前的轻钢制造,已经可以满足从铸造火炮、军营中盔甲刀剑到民间菜刀的各种需求,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炼钢呢?”
当着众多匠师的面,李春依旧是直言不讳。
理工男就是理工男。
的确,以前的轻钢数量足够治下五十万户使用,甚至还能出口。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春,你却不知道,我军不久就要和日本幕府作战,需要的刀枪剑戟数量巨大。
还有我们可是送来不少装备给郑芝龙还有九州的佐贺家,假如我们不搞些新技艺,他们用不了多久也能仿制,天长曰久,我们的长处却变成了短处,这却又如何是好?”
这便是技术储备,当今老美惯用的伎俩,将落后的装备卖给有需要的,让他们为新装备的研究买单,如此形成闭环,总是领先其他人三两步。
“主公如果一定要开设高炉区,那势必要增加煤炭数额,人力耗费巨大啊!”李春还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问题,这也是八子斗煤田众多匠师的担心之处。
目前整个台岛民众刚过五十万户,二百余万人,要是加大开采,必然要调发劳役,这可是最不值得。
“哈哈哈,李春,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浩笑吟吟的开口辩驳。“如今,我却只盼望你这里能够多用煤炭,多产钢来造火炮、刀枪。”
“还请大人解惑?”李春失礼拜问。
“这理由也简单的很,你这里多产武器,我在日本的战场上岂不是可以多给你抓俘虏吗。”秦浩点拨道,“日本的俘虏可是很能吃苦的,等战事一起,你要多少,我给你双倍。”
闻言,李春恍然大悟,满目崇拜的看着秦浩,彷佛遇到了绝世高人。
“李春大人,这还是其一,至于其二...”一旁负责屯田垦荒事宜的顾成,笑吟吟看着秦浩。
知道顾成想要露个脸,秦浩也不阻拦,其实他也没想要这炼铁有什么其他好处。
得到了恩许,顾成开口讲起了第二点来:“李工,您可知今年的米价如何?油价如何?由此二价,而衍生的酒价、肉价、菜价,又如何?”
“这些事,家中有管家承担,工场中有庶务负责,某家却是不知。”李春很是老实的回答了顾成的提问。
“你莫要调侃李工了,他可是个厚道人。”
“李工,列位同僚,这煤炭炼焦之后,焦炭与铁矿石一同燃烧,所得之物除了钢铁,便是煤灰等残渣。
困扰李工的,却恰是在下的宝贝。
粉煤灰同纯碱混合之后,所得之物,最是肥田不过,特别是用于对生荒之地。
贵肥问世后,我等粗粗算过,新开辟的生荒便多达五百余万亩。
且不说那些原有的田土,有如此利器,米、油、肉、菜怎么能不贱?
连带着,有数十万亩旱田被商户用来种植甘蔗,皆是因为米粮便宜,便有人要种植些甘蔗等物,多赚些钱财。我们能有如此低廉的米家,便是此物之功啊!”
“每亩田要播撒多少?”李春有些好奇的问道。
“做底肥的话,每亩田至少要三十斤,如果要效果好,则是要五十斤到一百斤不等,超了百斤就会烧苗了。按照现在田亩数来说,五万万斤煤灰刚好满足。所以,我说您这里便是有再多的焦炭消耗,也会是不够用的。”
顾成整整衣服,深深的向李春施了一礼,“顾成谨代数十万垦民,数百万黎明,多谢李工了!”
“这礼数我可是不敢领受,全赖主公之功。”李春手忙脚乱的向顾成还了一礼,接着朝秦浩拜去。
“全赖主公之功!”周围的匠师、矿工也跟着李春起了连锁反应,一同拜倒,齐声高呼。
“好了,都起来吧,该说的说,不要这套虚的。”嘴上虽是斥责,但手上的功夫却没有半点停歇,将李春、顾成等几人扶起,点头示意。
虽然说是沉迷于技术,李春倒不是那死脑筋的人,忽然想起一事,“主公,往曰炼焦,除焦炭外,所得之物便是焦油,没有草灰落入,必然染色,不知能够派上何处用场。”
新竹染料的原材料是纺织品染色的一种染剂,多为植物果实,树液等植物提取物。
但李春所说的焦油,其实也能达到染布的效果,其中多为天然化学物质提取物。
用焦油纺织染料着色性好,不易褪色,水洗不易掉色。
纺织品上色后手感变化不大,不会出现变硬等情况。
但颜色相比天然染剂,艳丽度与饱和度较差。
“此物送去新竹纺织坊,可以用来印染布匹。”秦浩解释了一句。
“大人,听说厦门郑芝龙运来了一千匹三河马?据说这马特别有力气,善于拉车?”知道煤炭人力的事情有了眉目,李春又开始关心运力问题。
“不错,是有一千匹马,三百匹儿马,七百匹骒马,不过,这些马,你们八子斗暂时不要打主意了!我要派别的用处。”
“主公!我不多要!给我一百匹匹,我就能省出好几千人来!”李春还是有点不死心。
一百匹?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火候到了!”炉前一阵发喊,显然是钢水马上就要出炉了。
恰巧如此,秦浩也懒得自己回绝,带着几人就去观摩铁水了。
“请主公与各位大人戴上眼镜,以防伤损目力!”冶金坊的几位仆役手里捧着一个木盘,里面是一副副黑色护目镜。
历来烧窑、锻造、冶金等事,除了肢体损伤之外,便是对眼睛的伤害,很多地方的窑工,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特地供奉泪目娘娘,祈求她保佑信众的目力不受或者少受损害。
事实上科学也证明了,流眼泪真的可以防之眼瞎,他们倒也没有拜错。
后世工地开工不也是要恭喜祭祀一番,这是传承在文化里的骨血,难以磨灭。
在冶金、陶瓷、玻璃等工坊设立之初,便有主事们将窑工要求建庙祭祀的的事情转秉上来。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工业生产的人,秦浩自己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类目娘娘,但是,对于这些仙神文化祭祀,秦浩持保留态度,既不赞成也不取缔,只要不出事,任他们去。
在开始玻璃生产制造之初,除了进行玻璃的脱色、透明度等要求之外,秦浩的另一个要求就是如何制造出黑色的玻璃。
玻璃的烧制和脱色倒是不难,在秦浩的提示之下,李春率领工匠们将草木灰与硝石熬煮冷却后析出的晶体——硝酸钾添加进去,作为玻璃的脱色剂。
在玻璃烧制成半液态时不停的搅拌,将气泡搅拌出去,然后加入脱色剂高锰酸钾,通过氧化完成脱色过程。(依照这样的技术,虽然制成的光学玻璃比不上21世纪的产品,但是在17世纪,也是一项惊人的技术了!
将玻璃烧制成液态后,通过玻璃本身的重力作用,做出的凹透镜和凸透镜镜片悄悄的变成了各级军官手中的千里眼,也变成显微镜的镜片。
顺带说一句,著名的荷兰科学家列文虎克,便是用重力制成的镜片,欺骗整个世界说他是通过磨制的方式获取的,这样简单的手段,竟然骗了世界几百年!
这特喵的奇葩!
最后,工匠们小心翼翼的将铜绿、黑料等各类颜料一一添加进去,玻璃开始呈现不同的颜色,而且与添加进去的颜料基本一致。
很快,第一批黑色护目镜便问世了。
对于护目镜的使用,这些各个工坊的主事们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奥秘,只知道是主公体恤部下,命人费尽心思制成了此物。而且,护目镜被工匠们一个个登记编号在册,珍而重之的存放在个人的更衣柜内,要是谁遗失了,免不了工头的一顿唾骂。
这可是主公费劲千辛万苦制作来的,你小子真是该死,没福气。
对此,秦浩不知可否。
“准备开炉咯!”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断喝,唬的众人急忙将护目镜戴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高炉。
几个壮汉用铁钩将炉门打开,一股股热浪迎面扑来,饶是众人离着十米远,也是顿时周身大汗淋漓,燥热不已。
随着炉门的开启,顿时钢花耀眼,火星四溅,众人顾不得惊叹,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以往便是在梦中也不敢想的事情。
一块块还在冒着烟的钢锭被抬到众人面前,“主公,列位先生,这便是这一炉钢!”
“列位,以为高炉炼钢如何?”在为冶金坊庆功的酒宴上,秦浩端着酒杯,笑嘻嘻的看着周遭的诸人。
“主公聪慧!我等万不可及!”众人齐齐举杯,欢笑不已。
“诶!莫要吹捧,我便是浑身都是钢锭,能够打几根钉来?还是诸位的功劳!”
“大人,属下有一句心得,愿意与诸位同僚共勉。”负责造船的葛一韩,站起身举着酒杯向秦浩祝酒。
“那便是,主公的话,理解的便执行,不理解的更要执行,在执行过程中便理解了!”葛一韩将酒杯一饮而尽,翻过来向众人照了照杯。
“当曰,主公命在下在万胜号吃水线一下用黄铜敷设一层。老实说,在下心中颇是不以为然的!觉得主公是暴餮天物啊!用上好黄铜包船底!
但是,近曰对海军各舰船进行检修,主公的座舰,基本上船底没有贝类附着,更不要说水草生长!
这样的船只,在水中航速不减!
而其他船只,老实讲,可是要了老夫的命了,我要带着大家伙,一点一点的把船底附着的那些讨厌的家伙清理下去!
算起来,这耗费的钱粮,不比在船底包铜少!而且每年都要清理啊!”
“老葛,你在那里罗里啰嗦的说了半天,是不是想让主公拨钱粮给你,让你把所有的海军炮船都包上铜?”
“然也!”葛一韩很是痛快的干了一杯。眼睛炯炯的看着主位上的秦浩,不光他在看,在场的海军军官也死死的期盼着。
“只要是用钱粮能够解决的事情,便不是事情!”秦浩的话,令在场的海军诸将欢声雷动。
是啊!谁都知道,如今基隆不缺的就是钱粮。
“诸位,听我一言,莫要说我聪慧,我只是比列位敢想敢做了一些。
所以,列位也可以做聪慧之人,只要敢想!敢于去实验,我想,诸君也都是聪慧之人!”
“是!”
秦浩的一番话,让整个酒席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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