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朝如青丝

“我听说书先生讲过山下的世家公子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惹得不少官家小姐爱慕，不知木姑娘下山可遇见几个？”她做出一副对镜描眉的姿势娇滴滴道。

        年纪长一点的春丘拿着托盘路过，看她倾过身子拍拍她，“大白天的做梦，祠堂打扫好了么？庄主可是马上就要用完早饭了，要是被发现偷懒，你可一天都要饿肚子了。”

        小蓉神气哼一声，“庄主的事情谁敢疏忽，我早就打扫好了，保证啊连一粒尘土都没有。”她摇了摇春丘的胳膊撒娇道，“我的春丘好姐姐，你与木姑娘比我们亲近些，可知道些什么？”

        “木姑娘之事何人敢打听。”

        小蓉一副了然于心道，“你不说咱们都知道，秦公子对木姑娘多上心。”

        春丘敲了她一个脑门并未多停留，将托盘稳当往前，司马翎拿着布子清扫见她过来赶紧站在一旁让路。

        他脸上的伤好了大半，不用时时遮面，只是额间的一缕碎发遮住了一半容颜，让人快在这即将到来的夏日仍旧阴冷。

        所以当他将一碗清水递给跪在山门前的青鸾，那个青衣弟子，他是拒绝的。

        “司马府里的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里面下毒，我就是渴死也不会喝你的水。”青鸾抿着起皮干裂的嘴唇犟着。

        少年并未多说什么，举着扫把又去扫别处的地。

        “青鸾师弟可以啊。我听说昨日你看宜春图被抓了个现行，如今那图何在，不知我们可有缘瞧上一瞧啊！”来回的人打量着他哈哈大笑抱剑离去，只一白衣男子缓步走来，看着他叹气摇头，却从怀中拿出包好的馒头，又将书本册子放在他面前道，“青鸾，这是早上先生讲的心法，你既得了空看看也好。”

        青鸾一喜接住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道，“皓苍，木姐姐有说今日何时回来。”

        她未曾说过。皓苍摇了摇头只身离去，留下青鸾一人暗自伤神。

        晌午的日头让他很快败下阵来，见司马翎放下碗后再没有来，左右看了看咽了口口水终于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净。

        看着空荡荡的碗，他心中有着懊悔，用袖子擦了擦嘴，这下子估计会被那竖子瞧不起了吧。

        玉如意说盛京的流民越来越多，派木茯苓下山帮着下面的人舍粥，顺便看看各个铺子的情况，她自然乐意，天还未亮就已经到山脚，快马加鞭到城里时，天边也才刚刚露出鱼肚白，归属于山庄的一个客栈一大早就已经起锅烧水，等到木茯苓从药材铺抓了几把桂圆回来后刚好赶上快揭锅，她大手一挥通通撒进锅里，香气便在院子弥漫开来。

        几个男子各推一个板车，上面各放着一桶粥，还未站定，各色路人便已拿着碗围上来，其中不乏穿着尚可的人，那股子强健之气，又哪里会是流民？

        客栈老板原正刚犯愁道，“已经连续四天了，盛京的流民现在管理很严，只有等到白日官兵放行后方可进来，可是城中这些个爱占便宜的人一早等在这里，等流民来了，粥也所剩无几。”

        木茯苓抱着手看着将板车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说道，“既然是舍粥，自然应该来者不拒。”

        “木姑娘若是需要帮助，我倒是有一法子。”轻柔的女声从侧边传来，二人闻讯扭头，只见一女子款款站着，手中帕子遮着嘴，衣裳乃是苏绣制成，上面还隐隐绣着些金线，通体的水蓝色掩去了几分华贵，添了几分秀气。

        “哦？怎么说？”木茯苓来了兴趣，摸着下巴打量她。

        “姑娘心地善良，舍粥行善，可我方才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这粥的香甜，恕我直言，倒不像是给流民准备的，怨不得这京中百姓也争抢着来吃呢。”

        木茯苓把目光放在了旁边的粥桶里，她前些日子便已经瞧见了那些流民，看着他们各个面黄肌瘦，四肢无力，还专门在药材店里拿了些补品倒进去，难道还是做错了？

        女子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盈盈一笑，缓缓走来放下手中帕子，木茯苓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

        白皙嫩滑的脸蛋，盈盈一握的细腰，杏眼红唇，不施粉黛已是绝色。

        木茯苓望着还在不断涌上前来的民众，便问着她，“那依姑娘高见，可有法子解决？”

        那女子一笑，往侧边走了几步，看着一官家院子后门外种了些竹子，弯腰捡拾了里面的一把沙石，双手捧到木茯苓前面，莞尔一笑，当着她的面悉数撒进粥里。

        原正刚一声惊呼，未来得及拦下，可惜地看着剩下的粥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哎呀，这粥可全毁了哎呀。”

        那女子一歪头，木茯苓便也在旁边抓了一把丢进去，定定看着她，“好生聪明。”

        旁边的老板来回看着两人不明所以，木茯苓也不管他懂不懂，让他通知其他人照着做，客栈老板拖着微胖的身子小跑离去，众人照做后，桶内的粥已经变了颜色，有人尝了尝，又苦又涩，喝了几口难以下咽，还吃出不小沙砾，磕牙不说早已失去方才的香甜。

        方才挤在这里的人喝了一碗又准备再喝一碗，伙计赶紧捞了一碗，再看那人喝了一口眼睛一转，所喝之物尽数从嘴中喷出，嚷叫着，“这什么破粥，大爷方才喝的绝不是这个味儿。”

        木茯苓看他张牙舞爪的蠢样，一手抓住他领口，“方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你爱喝便喝，不喝便罢，别他娘的得了便宜又卖乖。”

        那人头一缩，见眼前人力气不小，又人多势众，连忙道歉猫着腰走了，方才还想着吃白食的人中还有人试着喝了几口最后也都走了，众人一见鸟兽状散尽，一时间热闹的场景消散，而叫卖声音此起彼伏响起。

        城门终于放行，那些在门外等了一天或者几天，更有甚者还是今天刚刚赶来的全都涌入，看着木茯苓这边挂的牌子，拿着破碗跌跌撞撞走来，有不少一手抱着年幼的孩子一手高举碗以求舍粥人能看见，大都嘴唇干裂，虚浮无力。

        忙活了一早上，桶中的粥被舍完，有人一碗接着一碗，不管粥已经冰凉，大口喝着甚至来不及吞咽，自然也就喝不出那掺在其中的沙石。

        木茯苓呼一口气双手捶着腰，嘱咐原正刚接下来都照着今日的法子，米也不用选太好，陈米便可，这才想起方才那女子，想要道声谢转头发现人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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