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里面喊进，她便进去。

        “是柔儿来了，快坐。”苏夫人脸上的笑意柔和可亲。

        面色苍白的绿衫女子由婢女搀扶着，一步拆成三步走，纤细病弱的身姿如风中的一支柳，易折易毁。她站在花厅正中，便不走了，掩唇轻咳两声，才声音微弱地道：“母亲，柔儿也想同小令一起，向逍荷姑姑请教规矩礼仪。”

        “柔儿，母亲也想你和小令一起，”苏夫人面上一幅为难之色：“只是，此事是皇后娘娘恩典，母亲也做不了主。”

        苏意柔将唇色咬得苍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近，软软一落便跪下去，“母亲，柔儿学规矩礼仪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苏家啊，学得好了，将来也不会丢了父亲母亲的面子。若是什么都不懂，”说着，苏意柔染了哭腔，眼泛泪光：“若是什么都不懂，便会惹人指摘，他们便会说柔儿庶女出身，不懂规矩，是母亲父亲没有教好。”

        苏淮安一进花厅便看见这一幕，体弱多病的女儿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求嫡母恩典。

        “跪着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苏淮安发了话。

        苏意柔起身，又将诉求重新说了一遍。苏淮安看向苏夫人，“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便要让柔儿跪着！”

        苏夫人百口莫辩：“是她……”

        罢了！多说无益。

        莞苧起身，想要替苏夫人解释，可被苏夫人拉住了，“相爷，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妾身做不了主。”

        苏淮安冷笑一声：“你改日进宫，向娘娘说明便罢，”转头，再看向苏意柔，温声道：“为父做主，柔儿你明日同小令一起。”

        苏意柔牵唇轻笑：“柔儿多谢父亲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苏夫人气得咬牙切齿，但是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柔和，不再多说什么。等人都出去了，苏夫人才表现出怒态，一口饮下半杯茶，又重重地掷下手中的杯子，“我儿及笄礼那日她便抢尽风头，今日又来这么一出，简直可恨！”

        云姑姑安慰道：“夫人，小心气坏了身子，她苏意柔不过是个庶女，有您在，她翻不了天。”

        “她翻不翻天我不管，只是我儿心思纯良，那里是她的对手？！”苏夫人气极之后又是忧心。

        莞苧走出花厅便被苏淮安叫到书房。

        “爹爹。”莞苧站在书桌前，垂着眼睫，一张小脸无精打采。

        苏淮安坐在书桌旁，拿了宣纸狼毫，一边书写一边问：“那人是你带回来的？”

        “山洞里的少年吗？”莞苧问。

        苏淮安看向她，“嗯。”转而又问：“你可知他是什么身份？”

        莞苧摇头。

        “他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赵西赆，日后一段时间，他都会住在府里，你若是得罪了他便好好去道个歉，日后相处务必敬之重之。”苏淮安起身走到莞苧面前，“六殿下现在还未认祖归宗，却树敌颇多，为父不好出面，你多多护着。”

        莞苧一双眼睛睁圆了，他竟是六皇子，当年不是被扔进九幽了吗？相传九幽之地，无人生还，他还能活着出来？

        苏淮安见莞苧出神，将她叫醒，神色严厉再次叮嘱：“六殿下现在还不宜暴露身份，别告诉任何人。”

        “是，父亲。”莞苧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令一定谨记父亲嘱托。”

        苏淮安放下心，重新下笔书写。“嗯，出去吧。”

        莞苧没走，道：“爹爹，小令要告诉您方才的事情，您误会娘亲了，娘亲没有要姐姐下跪，是姐姐自己要跪的。”

        苏淮安神色淡淡：“嗯，为父知道了，为父还有奏章要写，你先出去。”

        莞苧只好出去。

        走出不远，便瞧见在前面走的苏意柔，莞苧追上去：“姐姐，方才爹爹误会娘亲，你为什么不解释？”

        苏意柔眼眶红红，像是刚哭过，她声音细细弱弱的：“我也是才反应过来，是我对不住母亲，害父亲误会，我也后悔，都怪我当时太着急了，忘了向父亲解释，”苏意柔抽噎一声：“我明日便去向父亲说明，一定叫父亲母亲解开误会。”

        莞苧又气又闷的心总算是好受了些，“嗯，姐姐，你一定要记着向父亲解释。”

        ————

        莞苧回到清苑，赶去客房看少年。阿园拦下她，“郡主，人早被相爷带走了，安排在华阳轩。”

        华阳轩，府里专门招待贵客的园子，清晰雅致。

        莞苧转身又出月门，拎起裙摆往华阳轩跑。

        赵西赆曲腿斜坐在廊檐下的长椅上，旁边站着一位年纪中年留胡须的男子，正俯身跟他说着什么，他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邪笑，手里把玩着的匕首徒然转了个方向，一记力道重重地钉在前方的廊柱上。

        夕阳斜沉，笼着暖暖暮色。抬眸间，一道雪色的身影蹁跹而入，所有的柔软光华都融在了她身上。

        “你伤好了么？”少女停在廊檐外，气息不定，小口微张，一张娇俏的小脸微微扬起来望着他。

        赵西赆看着她：“没有。”

        莞苧有些急切，几步上了台阶，站到赵西赆面前：“是那里没好，我看看。”

        不可能啊，前天她问过刘太医，刘太医说过，少年人的意志力非常人所及，深受如此重的伤，却不到一个月就痊愈了。

        赵西赆看了旁边的男子一眼，男子躬身作揖，转身离开。现在，安静的长廊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赵西赆放下曲起的腿，起身靠近莞苧。直到他们之间只剩一步的距离，身前的少女比他要矮不少，他垂眸睨她：“郡主慢慢看。”

        莞苧便抬眸仔细打量起少年来，记忆中少年头发散乱，一身褴褛的衣衫混着鲜血，现在的他束了头发，穿着一身墨色劲装，身形笔挺，站在她面前带着如刀锋般冷冽锋利的压迫感。

        她望向他的脸，少年眉目苍白英俊，神情阴郁冷鸷。

        莞苧眨眨眼，垂下眼睑，又双手捏紧，往后退，少年亦抬步，步步逼近，直到莞苧退到墙边，无处可退。

        少年冷冷地问：“郡主看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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