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赵西赆利落翻过窗户，来到少女面前。

        他弯腰，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将人拽起来。肌肤相触，奇异的蚂蚁啃噬之感传来，他半边手臂瞬间又疼又麻，他强忍着不适，将少女拽出花坛。

        莞苧用力，想要挣脱紧握她的大手。

        赵西赆眉心一蹙，松开，他肩膀处的伤口被她用力一扯，好像又撕裂了。

        莞苧瞪他一眼，又转身准备进花坛，找药瓶。

        赵西赆换了一只手，抓住她手腕，酥麻的疼意如约而至，他咬紧牙关。莞苧使劲儿挣扎，可是这下没用了，反而她越挣，握住她手腕的手越用力，最后似铁钳一般牢牢镶嵌住，不可撼动分毫，骨头都被少年攥得发疼。

        莞苧抬眸，只见少年幽深的眸紧紧盯着自己。

        下一息，她便被少年连拖带拽地拉走，然后进屋，绕过屏风，最后被一把拽到床榻上。

        榻上有柔软的锦被，只有一点点疼，莞苧立即转身，她的鞋子都没脱，脏脏的鞋底踩在铺面上，她跪在榻上，面对赵西赆，“你干什么？！”

        “我还没问你，你在干什么！”赵西赆面色不悦，俯身，抬手想要掐她下巴，但又制住了，手悬在空中，“你倒生起气来了。”

        莞苧看到他肩膀上墨色的衣衫晕染出一大片湿润，她定定地望着他。清澈的眸子里一下就蓄满了水花，声音也带了点微哑的哭腔。

        “你受这般严重的伤，为什么不好好抹药？”

        莞苧眼睛一眨，两大颗泪便瞬时滚落下，“生病了就要好好喝药，受伤了便要好好涂药，你知不知道？”

        少女的泪眼里好像盛着关切，赵西赆后背僵直，他看着落泪的少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方才还几分不悦的面色逐渐柔和。

        “要喝药，涂药，才会好，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不乖……”莞苧跪着往前迈两步，来到床沿边，一双湿漉漉地泪眼望他：“你流血了，你疼不疼呀？”

        少女哭得眼圈红红，鼻头也红了，赵西赆双手垂在身侧，缓缓收拢握紧。

        “你的药呢？我帮你换药。”莞苧环顾四周，眼神急切。

        “我中午喝了药，你给我的药我没扔，也涂抹过。”他终于说。

        莞苧抹一把泪，眼睛莹莹发亮：“真的？”

        “嗯。”

        赵西赆又说：“你先出去，流血了，我清理一下，然后抹药。”

        莞苧点点头，狠狠吸口鼻子，也不哭了，“嗯！”

        她迅速下床，临走前她又问：“要我帮忙吗？”

        赵西赆：“不用。”

        莞苧出去。

        屏风后，赵西赆褪衣换药，棉布擦拭鲜血后，他拿起床头棕色的药瓶，对着右肩膀伤口处抖出白色的药粉，覆盖均匀后，他收起药瓶放回原处，再取一截纱布将伤处包扎。

        屏风半透明，他看到少女乖巧坐在凳子上，阿满打了水正在给她清理手心的伤口。

        “疼疼疼，阿满你轻点……”少女细碎的叫疼声传进来。

        赵西赆从心口拿出那瓶崭新的白色小瓷瓶，往外走。

        房门口，莞苧坐在矮凳上，阿满蹲在面前给她拔手心的小刺，她也埋头细找，便没有注意到少年已经抬步走出来。

        阿满气愤不已，但也只敢小声说：“郡主你这是何必呢？让小丫鬟们找便是，也不会受那人的骗，更不会伤了手，扎得全是眼儿。”

        莞苧微微叹口气：“我当时也是着急，想着他得要快快好起来啊，这样阿兄就不用跪祠堂了。”

        赵西赆脚步一瞬间僵住，他微微抿唇，掌心慢慢收拢，捏紧小瓷瓶。

        阿满又说：“郡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子，要是公子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你别和阿兄说，不就好了。”莞苧深吸口气，不以为然。她想，还好六殿下是骗她的，要是他真的没有涂她给他的药，她才是更要生气！更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莞苧抬头，看到赵西赆走来，男人脸色阴沉得厉害，嘴角轻轻勾着，邪气又可怕。

        “给我药就是为了救苏俭，”赵西赆一脚踢翻了水盆，任水花四溅，他咬牙切齿，恨恨道：“苏莞苧，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莞苧的衣袖被溅湿，阿满更是被水泼了一脸，主仆两人立即起身，阿满战战兢兢地退出门外，莞苧无措解释：“不全是，我……我也是很关心你的，希望你能早些痊愈。”

        赵西赆冷冷戏谑，抓起莞苧的一双手，放到她眼前，“纸团砸你一下你就气恼喊疼，这就不疼了，”他高八度的声音吼：“是吗？为了苏俭你就什么都不怕，都不疼！”

        他放手一推，莞苧往后趔趄两步。

        待莞苧站好，她抬眸对上少年盛怒阴寒的眼，“没有，阿兄刺伤你，我对你也深感歉意，我也希望你能快快好……。”

        “苏莞苧！我刚刚都听到了，你还来说这些！”

        “你知不知道，你的好阿兄，若是剑锋再偏离一点，我就死了！”

        “我知道，但他毕竟是我阿兄，且他是因为我才刺伤你的，我不能不管他。”

        “好一对兄妹情深！”赵西赆怒极反笑，眼里蒸腾出杀意。

        莞苧鼻尖发酸，少年已经探听到她的计谋，并极度生气，她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求他：“是阿兄不对，我替阿兄道歉，你原谅我阿兄好不好？你要罚就罚我，阿兄是因为我才误伤了你，你惩罚我吧。”

        莞苧怕极了，怕他打击报复，怕他以牙还牙，也刺阿兄一剑。

        少年巍然不动，她走过去，红肿的手指捏住少年衣袖，“我求求你，放过阿兄，我愿意代阿兄受罚。”

        赵西赆看着苦苦哀求的少女，下颌线紧绷，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垂在身侧的攥紧的拳头亦青筋暴起，指缝间流出粘稠血液来。

        他神色狠戾至极，嗓音也发狠，“你是该好好替苏俭赎罪！”

        赵西赆扬手甩开少女，转身往里间走。

        莞苧想要跟上去，可少年愤怒地嗓音吼来：“滚！”

        莞苧身子一抖，站定，不敢再往里面去了。心里无尽的恐惧令她指尖止不住地发颤，身子也逐渐开始发抖。

        阿满小心翼翼上前来扶住莞苧，“郡主，咱们回去吧。”

        “不行。”莞苧摇头，思索片刻，她走出房门，来到门口廊下，朝里面大声说：“求贵人放过小令阿兄，要是贵人不肯放，小令便在此地长跪不起。”

        阿满吓一跳，郡主连最为尊贵的长公主都不用跪，现在竟然跪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郎？！她赶紧蹲下去扶，莞苧不起，命令阿满退下。

        阿满无奈，只好退下，站在一边慌乱无措地站着。几息后，她走过来，在莞苧身后侧跪下。

        “郡主，阿满陪着您跪。”

        跪了约莫半个时辰，莞苧便有些撑不住了，地板坚硬，她膝盖传来钻心的疼意，她挪了挪，更疼了。

        阿满也不好受，“郡主，要不算了吧，我看求这人，还不如去求相爷。”

        莞苧吐一口气，忍住疼，继续不动如松地跪着。她的一双手也疼，泛着痒意的疼，可是又不能抓，她便死死咬牙强忍。

        受到伤害的是少年，最终松口原谅阿兄的人也该是他，莞苧知道，求爹爹无用。

        从下午跪到夕阳斜下，再到明月初升，直至明月当空。

        莞苧终于撑不住，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阿满心跳一颤，她的双腿早已麻木，她拖着一双腿爬过去，轻轻摇动少女的肩膀，小声轻唤：“郡主，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喊了好多声，少女仍闭着眼，阿满颤抖的手指移到莞苧人中，有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悬空的心落下，然后忍住心里的惧怕，朝屋里喊：“郡主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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