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凤求凰
方昭徽喜出望外,人群则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一个一个的换上了鄙夷交杂着羡慕的神色。
“云裳,你……”
“嘘。”
叶凌远一见她指向自己便急了,跃步过去将她拉到身边,她却一手抵住叶凌远,将手指轻放在唇上,与他只隔了一两寸的距离,向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该死。
叶凌远恨恨暗骂,微微偏头,尽量不去看她。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她接触,可每每她这样毫不顾忌地靠近自己,总让他心中猛地烧起一团火,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冲撞,让他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会失控。
原来叫做云裳。
方昭徽并不介意云裳与叶凌远如此亲近,从她三人进门开始,他便看出,云裳所做一切全在为叶凌远铺路,至于目的如何,他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尤其是美人。
“混蛋,快放开我家三小姐!”
一声怒吼打断了云裳才要开口的话,她对这不速之客不同常人的思维已是习惯,因而对劲猛袭来的掌风并无太大反应,只是轻轻推开叶凌远,自己一动不动,待那抹水绿扑空掠过眼前便伸手捞住,揪着来人的领子,低头盈盈笑道:“清雪,你跑哪儿去了?”
清雪一见到那笑容就知道自己来错了,大错特错!
上次圣女这样笑时还是她贪玩把天妃送圣女的食篮扔上扔下结果全撒了,下一秒就见到圣女笑着问自己“清雪好玩吗?”,然后她就被送到流云那儿学了一百年的诗书礼仪!
她立刻站好,泪眼汪汪道:“三小姐……我找了你好久……一直没找着……”
“喔?”
云裳抬手,袖口处隐然有银光一闪,清雪不由瑟缩了下。
她真是错了,一直没来找圣女,还在她面前撒谎,只要有箫雪在,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圣女的气息……
“三小姐……”
清雪的声音细了下去,不敢再看云裳。
云裳见她这幅模样心就软了,其实这次的事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清雪没来找她而已,可自己不也没去找她。
说到底,只不过是自己想当然认为清雪应当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忽略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力图弱化彼此间的主仆关系,可到头来,还是她自己,潜意识里为清雪的怠慢而不悦。
“算了。”
一句话令清雪如蒙大赦,也庆幸这一招万年有效。
“不过你说错了,刚才不应该叫他放开我,而是我放开他。”
云裳看着被自己推到一边的叶凌远,向清雪解释道。
“啊?”
清雪懵了,对于才十几个凡间日子不见便换了人间表现得极为迟钝。
云裳却仍想着之前的事,转身便要走向方昭徽,令耐心等候了不长时间的对方眼睛一亮,也走上来迎向她。
“裳儿。”
清朗中难得染上了愠色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她的手臂被人扯住,那人竟使了几近十分的力,却依然柔和,不至于伤到她。
她眉间泛起笑意,一语惊四座:“傅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裳儿?
傅大哥?
众人看着在云裳即将向决音谷主投怀送抱之时突然出现硬生生拉住她并且百年难得一见地似是发了火的傅家大少爷,听着他们两人间奇怪不已的对话,顿时怀疑自己今天所闻所见是否全是一场梦,一场荒诞不经、一切都乱了套的梦。
可当他们看向彼此,又看向云裳、傅逸冰二人,只能意识到,这不是梦,这是真正的现实。
“我和清雪姑娘一起来的。”
傅逸冰松开了云裳,却仍然盯着她生怕她又往方昭徽走过去,“她找不见你就先回了醉月楼,正巧碰见我,我就带她在傅府暂住了一阵。”
云裳望向清雪,见她低着头,脸上飞红,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对于清雪没来找自己就更加不怨怪了。
这丫头,素来“好色”。
“傅少爷,我记得你可是从不涉足赌场的,如今怎么也来尝尝鲜?”
方昭徽不似旁人那般再不敢说话,依然笑着走过去,无比熟稔的语气,隔着云裳与傅逸冰说话。
傅逸冰却不愿和他多周旋,把云裳拉到身边,笑道:“方谷主,今日之事不过是裳儿玩笑之举,希望你不要当真。”
“裳儿?”
方昭徽低低念出这两个字,随即朗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傅少爷的什么人?”
傅逸冰梗住,她是自己的什么人?
是啊,什么人呢。
这一恍惚,云裳便脱离了傅逸冰的掌控,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轻轻带过,呼吸却残留,依然是初见那日她发丝间清雅的兰花味道,而那话语……
真是,果然还是那样的好玩。
他回过神来,与云裳对视一眼,继而退了一步,坦诚道:“朋友知己。”
方昭徽腹诽着你莫不是想把那“朋友”两字换成“红颜”吧,但看到他退后一步还以为他不再坚持,毕竟在皇商替选之前得罪他这个七大势力的魁首是没有好处的。
八面玲珑的傅少爷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傻事呢?
云裳径直走到紫檀桌旁席地而坐,十指搭于弦上,道:“方谷主,绿绮琴是何人所有?”
“司马相如。”
方昭徽定定看着她回答,仿佛她便是那“皓腕凝霜雪”的卓文君,自己是那风流多才的司马相如。
只是他方昭徽有司马相如起初所没有的财富权势,更有耐心与毅力去夺取芳心,不信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会不被打动,凡是美人,都得属于他。
云裳随意拨了一拨,琴声如山泉淙淙、银瓶浆逬,一音之后再无声息,如此果决、清冷,如同一位立足瀑布边的白衣雪女,一个剪影令世人惊鸿一瞥,从此无影无踪。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她指下一转,竟弹出了《凤求凰》的第一句,带着那婉转音色,加之她散发而坐,容颜刻心,十指翻飞如在描绘大河山水。
专注的神情让她没了嬉笑时那份调皮,精致的五官便一笔一画清晰勾勒而出,投影在其余人眼里,真真是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傅逸冰猛的心如捶鼓,初见时那扫过眼前的乌发、再见时那一声清脆的傅大哥以及方才她在自己耳边一语而过的碰触。
相识不过三日,可自见到她那日起,他便掉入了这句话的怪圈,不可自拔。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方昭徽不禁摸了摸鼻子,想起在决音谷的那些美人,还有他所到之处无不留下的风流债,有些赧然。
唉,他只是多情了点,完美了点,有时候并不是他要求凰,而是什么山鸡、鹧鸪、杜鹃、麻雀全都扑上来了,好比之前被云裳打昏的那个女子,他是看那人在街边乞讨可怜才收留了她,之后便被死缠不放,那女子还主动从昭襄那儿求来“凝脂散”献媚,反而弄得自己神志不清……他何曾想呢!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贵族子弟们无一不为之叹惋。
家中妻妾成群,可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往往他们看上了哪家的丫鬟,更有甚者,倾慕莺歌舞的哪位红牌,却只能偷偷摸摸、逢场作戏。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司马相如以琴艺抱得佳人,他们却只能豪掷千金、醉生梦死。
他们何尝不希望遇见自己的卓文君,可惜在内只见勾心斗角,在外只见追名逐利,又有哪一人是为真心而来?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沉迷赌场、流连花丛,他们,无论身份贵贱,无论年纪老少,又还要花上多少年的光阴才能等来一段相濡以沫的爱恋?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叶凌远注目着偏头弹奏的云裳,之前心中所有的抑郁、不忿都一扫而光。
如果,只是如果,她可以就这样永远陪着自己,不出去横行霸道,不出去拈花惹草,只站在自己身边,相携而老……
可是,不可能啊。
他自顾自摇摇头,只是苦笑。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心仿佛都被揪了起来,以至于有人蹲了下去,按着心口,痛哭流涕。
沦亡吧,不如沦亡,总好过这样一生形单影只,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幻影般行尸走肉,自己兴冲冲跑过去拍他肩膀,手竟然穿了过去……没有人,在身边,实实在在。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琴声戛然而止,云裳轻轻地念出这句话,看着那些迷失在她营造出的幻梦中的人,毫无感情。
有一个人,竟然抽出了旁边那人的刀抹向脖子,正是之前出言侮辱她的人。
清雪正鼓大眼睛瞧着云裳,眼神里全是不赞同。
云裳轻叹一声,指下再度一拨。
手起刀落,那人的刀砰然落地,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却已经忘了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空有种痛心感。
【作者题外话】:我们云裳宝宝,不走寻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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