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纵使浮生皆幻梦，余年何惧问初心

不多时，崔万金领着伏衍先是来到瀚海阁与众人会合，而后对百里如一道：“百里公子还请移步海云阁。”闻言众人皆是一愣，百里如一惊讶道：“崔掌柜，你确定没有跟我们开玩笑？”崔万金笑道：“百里公子说笑了，崔某岂会跟您开这种玩笑！几位楼上请！”几人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伏衍。
  伏衍见状，微微一笑，道：“崔掌柜与我一见如故，甚是投缘；知我难得来一趟朝露城，若是不到海云阁上一观倒也是平生一大憾事，所以特意邀请我等一同登临第九层。”崔万金连忙附和道：“的确如此。”百里如一跟元玄皆是看着伏衍撇撇嘴，不由得腹诽道：“狗屁的一见如故，甚是投缘！鬼知道你小子耍了什么手段？”但既然二人如此说，他们也不好追问，只得跟随崔万金一同前往海云阁。静姝跟九九也是万分不解，连百里如一的面子都不够，伏衍是如何做到的。
  少顷，几人便登上海云阁，望着窗外的美景，惊叹不已！崔万金并未急于离去，而是看向百里如一说道：“百里公子，不知这餐食如何安排？”百里如一不知伏衍的身份，以为伏衍必定花费甚巨，再加上自己的一点面子才登上这海云阁；此前伏衍为了帮助他已经花费不菲，这次又如此，他也不好意思再让伏衍多破费，便说道：“按照一般标准看着给我们安排一下就行了！”
  崔万金闻言不自觉地瞟向伏衍，伏衍却是笑道：“表哥什么时候如此善解人意了？不过既然已经登上海云阁，也不差这一桌美味珍馐；难得奢侈一回，若是吃不到海云楼的顶级菜肴，倒也是一大憾事。催掌柜按照人数你看着帮我们安排一下吧，不要浪费，其他无需顾忌！”崔万金赶忙应是，便转身退走。
  元玄不知道这海云阁再加上海云楼的顶级菜肴意味着什么，百里如一跟静姝、九九却是知道；听到伏衍刚才的话，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伏衍，百里如一更是大声叫道：“我的亲表弟啊！你知道海云楼一桌顶级菜肴价值几何么？我说的百金不过是这海云阁最低的门槛！那些顶级菜品，食材珍贵一些的，一道便价值百金！我们这一顿饭吃下来，恐怕你的银票也所剩无几了吧！”
  伏衍见状不置可否地笑道：“表哥无需如此，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难得奢侈一回，若是因此怀了兴致岂不可惜？”百里如一无奈摇头，道：“没救了，你丫的没救了；反正也不是我掏钱，懒得再与你争辩！”静姝见状不禁暗自揣测伏衍到底是什么身份，有钱人她经常见，可即便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嫡子，甚至是家主也不可能为了一时私欲如此挥霍；更何况这海云阁可不是凭着崔万金一句‘一见如故’就能随意让人上来的。若是伏衍知晓静姝此时的想法，定然会夸上一句‘好一颗七窍玲珑心’，非百里如一、元玄这等憨货可比。
  事已至此，也无人再多言，皆是站到窗边远眺美景。静姝望着美景慨叹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能为几位公子弹琴助兴，着实可惜！”伏衍却是笑道：“这海云楼应该也有琴女吧，不如表哥跟崔掌柜知会一声，借琴一用应该也无妨。”百里如一闻言便来到门口，跟守在门口的伙计吩咐了下去。不多时，崔万金亲自抱着一把古琴，带着琴女来到海云阁。
  待崔万金从琴囊中取出古琴至于琴桌之上，伏衍跟静姝异口同声道：“好琴！”而后二人赶忙上前仔细查探一番，相视一眼惊叹道：“九霄环佩！”崔万金则是笑道：“没想到二位也是琴道大家，竟然识得此琴！”伏衍则是叹道：“没想到你们海云楼还真是阔气，给人弹琴助兴，居然都要用此等绝品！”崔万金闻言有些尴尬，赶忙解释道：“公子误会了，此琴并非为琴女所配。我天下商会会长他老人家喜好音律，吩咐我等若有名琴出世必要为其收入囊中；这九霄环佩是前不久崔某在一个私人竞买会上所得，还未来得及送往北境。听说公子们有此雅兴，所以才斗胆拿出来让琴女演奏给几位助兴。”
  伏衍闻言恍然道：“倒是我误会崔掌柜了，见谅!但不知这琴女的技艺比之萍雨楼的静姝姑娘如何？”崔万金赶忙道：“此琴女的琴艺倒也上得了台面，只是若与静姝姑娘相比，倒是相形见绌了！”静姝闻言摘下面纱，笑道：“让她先下去吧，此处便交由我来吧！”崔万金见状哑然失笑道：“崔某多此一举了，没想到竟是静姝姑娘当面，失礼了！既然静姝姑娘在此，我们便退下了。”而后两人便转身退走。
  伏衍朗声笑道：“前有大圣遗音，后见九霄环佩，又有静姝姐姐这样的大家演奏；此番前来朝露城，当真是不虚此行啊！”静姝也不再多做客套，此时早已技痒难耐，赶忙在琴桌前坐下；美妙的琴音便从静姝指尖缓缓流淌而出。与《广陵止息》不同，此番静姝演奏的乐曲更加符合现在的氛围；一众人皆是陶醉于九霄环佩的琴音之中。

  伏衍拿起酒杯斟满，缓步来到窗前，望着碧海云天，聆听着沁人心脾的乐曲，而后一饮而尽，悠悠道：“浮云碧海接穹天，九转仙音一水间。远眺凭栏何所欲？一觞一饮荡心田。知交好友二三人，把酒对酌梦日边。散尽千金无所惧，暂别尘世且狂欢！”
  伏衍一首诗念罢，静姝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琴音却依旧袅袅，久久不散。少顷，海云楼内外传来一片叫好声，方才将伏衍的思绪打断。伏衍向楼下望去，却发现不少人因为琴音驻足于此；不觉间伏衍与一个骑着青牛的老道士四目相对，二人不由得皆是惊疑一声。而后老道士缓缓从牛身上下来，不疾不徐地往海云楼正门走了过去。
  不多时，崔万金疾步而来，看向床边还在发呆的伏衍道：“小公子，楼下来了一个老道士说是与你有缘想要上来一见。我见他慈眉善目气质不凡，不像是江湖骗子；但又不敢妄自决断，特来通禀一声。”伏衍回过神，思忖片刻道：“麻烦崔掌柜帮我把老人家请上来吧。”崔万金闻言赶忙又朝楼下跑去。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伙计便带着老道士来到海云阁内。众人刚刚就有些疑惑，现在见到老道士皆是不解地看向他。老者并未急于开口，而是先扫视一番众人，而后笑道：“果然都是人中龙凤，今日机缘不浅啊！”
  不待众人开口，老者看向元玄又扫了一眼伏衍接着道：“道然真人福缘不浅，武当两门绝学后继有人了!”元玄跟伏衍心下骇然，就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二人的根底。房间内仍旧鸦雀无声，老者又看向百里如一、静姝和九九三人，继续缓缓说道：“你虽未继承你父亲的道，但这阴阳两道雷霆假以时日或可成就混沌也未可知；刚刚的琴曲想必是这位姑娘所奏，若是潜心于此，他日以音律入道也并非不可能。”
  闻言静姝忍不住好奇之心，鼓起勇气问道：“老人家，音律也可以入道么？小女子怎么未曾听闻过？”老者并没有因为静姝打断他的话而不快，笑着回应道：“道法自然，世间万物无不蕴含大道，以琴音入道又有何不可？”伏衍闻言豁然开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呢喃道：“怪不得先人总说技近乎道，原来如此！”老者闻言点点头，笑道：“孺子可教！”而后不再理会伏衍，再次看向九九，笑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九九怯生生回道：“我叫九九！”老者闻言满意地笑道：“九九归原与道相合，果然是有道缘之人；你可愿做我弟子，随我修道？”
  九九闻言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静姝。静姝轻抚九九的小脑袋，而后看向老者，问道：“老人家，若是九九跟你修道，不知以后可否还俗，成家嫁人呢？”老者闻言并不意外，回道：“刚刚老朽便说过了，世间万事万物皆是道，嫁人成家亦是人道，一切皆凭缘法，顺其自然；若是她遇到了合适之人，老朽自不会阻止。随我修道十年虽是她的缘法，但我亦不强求，尊从本心即可。”
  伏衍看向静姝认真地说道：“若是静姝姐姐可以带着九九离开萍雨楼，未来可期；但......”后边的话即便不用伏衍说，静姝也明白。这个决定关系到九九未来的命运，她自己何去何从尚且无法做主，若是九九跟她在一起未来根本看不到希望；于是看向九九低声道：“九九你相信我么？”九九点点头。静姝接着道：“那你就跟随老人家去潜心修道，我相信一定比跟在我身边要好！”九九闻言眼眶微红，她也明白静姝是为了她好，但还是有些不舍，也有着对于未知的担忧。众人并未催促，任由九九想明白了再做决断。九九看似柔弱，但内心的强大在此时体现了出来；缓步来到老者身前，双膝跪地伏身叩首道：“九九愿意跟随师尊修道，请受弟子一拜！”老者轻抚九九，而后将之缓缓扶起，满意地点点头。
  老者再次转头看向伏衍，而后眉心显现出一个印记而后一闪而逝；伏衍看到这个印记后神情一怔，低声道：“真我之花？”老者微微一笑，而后开口道：“你叫它真我之花？嗯...也没错！不过先人一般称之为‘本真印记’。刚刚见你印记虚浮，有溃散之危，想来是小道友遇到麻烦了！”
  伏衍闻言躬身道：“还请老先生指点迷津！”老者抬手将伏衍扶起，笑道：“先贤曾言‘人非圣贤，孰能无惑？’老夫却觉得纵使圣贤也有他们的困惑，更何况是我等凡夫俗子。”而后屈指在伏衍眉心一点。伏衍缓缓闭上双眼，只觉得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一段文字在识海中缓缓浮现：“道者，心之所载；依心而行，以行鉴心，本真常存，可得大自在！”
  少顷，伏衍苦笑着摇摇头，而后睁开双眸，道：“道法无常，殊途同归！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致良知。知行合一，知行合一......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够啊！没想到终究还是被心魔蒙蔽，失了本真！”话音刚落，伏衍眉间的印记散发出蒙蒙微光，越发的凝实，比之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老者见状点点头，笑道：“好一个知行合一！看来老夫今日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哈哈哈!”
  伏衍闻言赶忙道：“老先生此言差矣，若没有老先生指点，晚辈不知何时才能堪破心魔！感谢老先生点化之恩，还未请教老先生名讳，失礼了!”老者笑道：“老夫道号‘穆晨子’，自蓬莱而来；一切皆是缘法，你我有缘，毋需如此。道家自古便有什么出世与入世之争；老道看来，道即我心，心之所在，道之所存，何需在乎什么出世与入世呢？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无需纠结执拗。”伏衍思虑片刻后，沉吟道：“纵使浮生皆幻梦，余年何惧问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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