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决战（五）

“遭遇埋伏，需要支援，需要支援。”指挥室内回荡着通讯员绝望的嘶吼，他死死抓住通话器，对着另一边发泄自己心中的恐惧与绝望。画面上他的队友一个个倒下，甚至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他一边用沙哑的嗓音大声的呼喊，希望耳机里传来让他破碎的心稍稍安稳的话语，一边趴在乱石滩上不停的挪动，祈求子弹不要飞到他的身上。

        战局进行的极为不顺利，狙击手负责殿后，从山坡上滑下来的时候被杀死，三具尸体横躺在通讯员的身边，一双双睁大的眼睛不甘心合上，要把生命尽头最后的画面带走。

        通讯员惊恐的大喊一声，从地面上弹起来往尸体的反方向冲去。

        可是反方向的河道里并不比身后好多少，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乱石滩的石块。剩下的队员在孔树的指挥下拼命朝白茫茫射击，连他们都不知道对手到底在哪里，只要听到面前传来一声枪响，不管方向如何都会招来一片弹雨。

        可是那枪声极具节奏感，每一次出现都会带走一个人的性命。厚重的雾气，在他的子弹面前，不存在一样。

        这就是战场吗？年轻的通讯员还未脱去稚气，一张青涩的脸还有几分少年的羞涩，不是来到了龙组，他早在大学的校园中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命运的岔路上迈开第一步，命运的车轮便滚滚前行，快到来不及刹车，快到无法回头。

        我们输了吗？人数上的优势在对手的天时地利下荡然无存，通讯员只看到己方不停的射击再射击，死人再死人，竟然连一根毫毛都不能伤到。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有没有人在我们附近，有没有人能支援？”通讯员抓起通话器，对指挥室开始求救。

        “快点来人啊，我们撑不住了！”通讯员的声音又重了几分。

        “萧玉枫在大开杀戒，有没有人帮我们？快点啊，你们都去哪里了？”

        然而背后枪声大作，掩盖了他他的怒吼，只有从枪声稀疏的时候听出一两个字。

        “快救救他们啊，哥！你快想想办法！”叶寒抓住叶天正的衣服，焦急的恳求道。

        “别着急，我在想办法。”看到萧玉枫敢实施反击，叶天正心中也是吃惊，本以为萧玉枫虚张声势，造成一定的伤亡予以震慑，却没想到萧玉枫竟然要把追击的小组一口吃掉。乱石滩的开阔给了萧玉枫一个绝佳的狩猎场所，他可以借助浓雾的掩护轻松写意的杀人。“距离孔树小队最近的是哪一个？”

        “突破手的小队，但是他们也刚刚进入迷雾丛林。”情报人员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一句话等于宣判了孔树的自生自灭，没有人能短时间赶到，一切决定都要依靠自己。

        “支援马上就到，请坚守待援。让孔树马上组织防守，救援已经在路上。”叶天正听到情报人员的报告后面不改色，坚定地对通话器的另一头说道。救援很难展开已成事实，叶天正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他只能给孔树一点心理安慰，希望他们能在绝境迸发出最后的潜

        力，只有把萧玉枫击退才会有生还的可能。

        “哥，你——”叶寒既哀伤又惊恐，好像这个男人不是认知中的叶天正，后退了几步仍然能感受到叶天正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叶寒做不了太多事情，叶天正无论如何都要放弃孔树一行人，令叶寒没有想到的是，叶天正如此轻易和决绝放弃了曾经的兄弟。叶天正是龙组最重情义的，这些年龙组萎靡不振多数人也没有离开，可是叶天正的重情重义像是装出来的，他许给战斗第一线的队员一个美好的谎言，几乎是不假思索抛弃昨日的兄弟。

        叶寒一阵绞痛感，默默站在一旁。

        “距离突破手到达位置还要多长时间？”叶天正问道。

        “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叶天正毫无征兆的笑起来，毛骨悚然的笑声传遍指挥室的每一个角落，听近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半个小时，真的可笑，还要半个小时。孔树十分钟就要死，让我去等半个小时，剩下的二十分钟，怎么办？”叶天正两只手胡乱抓着头发，颓唐的坐在椅子上。

        迷雾丛林深处。

        战斗还在继续。

        三十人左右的战斗小组现在已经剩下不到十个人了，其他人倒在了闯过乱石滩的路上。

        大池肩膀上中了一枪，估计出去胳膊也保不住了；老布也好不到那里去，脸上被子弹擦着，一块指头大小的肉从脸上撕下，一路上老布硬挺着一声没吭，来到对岸才开始治疗。三个指挥只剩下孔树一个人还算健全，但是刚刚的梦魇依然挥之不去，很多人都不敢回头去看人间惨像，活生生的一个人倒在自己面前。

        他们不是因为幸运才能活下来，子弹不会识别你的地位高低，而是那个人没有打出足够的子弹，被己方压制了。不是别人照顾而是自己照顾自己才有了生存的机会。

        “报告一下弹药的消耗情况吧，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能没有弹药。”孔树精疲力竭靠在一棵树上，低声对众人说道。

        其他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还好头顶上的一个大陡坡给众人提供了掩护，这才有一块容身之地，如果还是一块斜坡，谁都走不出去。

        孔树检查一下自己的弹药，还有三分之一的子弹，刚刚为了压制萧玉枫，对无效的目标消耗太多的弹药，可是不开枪又不行。孔树只能希望其他人能少打出一些子弹，以免再与萧玉枫打遭遇战出现弹药供应不足。

        但是得到的结果让孔树心灰意冷。

        很多人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子弹了，有几个只有手中一个弹夹，再没有其他的弹药。

        孔树扬天长叹一口气，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绝望。他很想看到透过层层浓雾偷头溜进来的一缕金色的阳光，那样真的太美了；可是进来这里很久都是一个样子，不明不暗，不冷不热，不见阳光也不被黑夜笼罩。

        阳光用脚踢，用肩膀撞，用拳头砸，就是不能在浓雾身上打开一条口子，要么拍打在白雾身上四散而去，要么直接反射回去。洒下的没有金色，只有无边的白色。

        原来，迷雾丛林的

        诅咒就是压抑和绝望。

        一颗低沉的心漫无目的的走在一切似曾相识又素未谋面的山林中，走的路线是直线还是绕圈子都不知道，不停的前进又不停的回到原地。一次次的燃起希望有被失望淋醒。潮湿的空气终于把最后一点火苗扑灭，于是就在此地长眠。

        “谁？”一声厉喝惊醒了众人的沉思。

        孔树猛然抬头，之间一个黑衣人突然闪在一个刚刚站起来的队员面前，左手扼住脖颈，右手飞快的挥动。

        被勒住脖子的队员只在黑衣人手中挣扎了两下，两手突然垂下头颅一歪，死掉了。

        孔树想举枪瞄准，可是黑衣人没有逃离，没有躲藏，反而冲了上来。握住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黑衣人竟然冲进了人群中。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冲上来，竟然有些措手不及，慌张的举起枪却看到一道黑影闪来闪去，防止误伤到自己人不敢开枪，黑衣人恰好利用了众人不敢误伤自己人的心理，反而更加如鱼得水，一时间竟有几人一声不吭倒在地上。

        “开枪啊，别傻站着！”老布一看形势不对，害怕误伤自己人不敢开枪死的人更多，一边慌张的后退一边举枪射击。

        黑衣人刚刚杀死一个人正要对最靠近他的队员发起攻击的一刹那，眼神一瞥，几把枪正对着自己。放弃攻击的欲望，黑衣人闪到一旁的树后。

        随即身后的枪手们大力扣动扳机，哒哒哒，砰砰砰的枪声震耳欲聋。

        最惨的还是那名队员，被上百发子弹打烂了身体，碎肉混杂鲜血喷射到前方的树上、地面上。

        “打死他！”眼看误伤了自己人，老布更是心中火起，大喊一声换上新的弹匣瞄准黑衣人躲藏的大树疯狂的射击。

        一棵两人都环抱不过来的大树生长多年，身躯坚硬如铁，几十发子弹打在树干上只有四处飞溅的树皮，子弹结结实实钉到树干上没有了下文。

        附近的树木好像都粗壮了许多，原来的树木一颗穿甲弹都能穿透的，现在除非反器材步枪，很难打穿。所以黑衣人躲在树后安然无恙，甚至摇头晃脑有一些小得意。身后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倒像是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不知道是忌惮还是指挥上的失误，被逼到树后的黑衣人锁死了行动范围，孔树却没有指挥人手拉开枪线，从三个方向进行攻击，而是一股脑的在同一个方向上开枪射击。

        孔树不是不想，而是手里的牌太少了。

        他以为这棵树能够轻松被打穿，击杀萧玉枫任务完成；只是没想到树干的坚硬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一轮射击之后毫发无伤。

        这一轮子弹消耗下来，孔树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子弹了，还有几个已经掏出手枪射击了；已经到了弹尽粮绝，孔树却毫无作为，只能任其发展。孔树不是不想，而是绝望开始蔓延他的大脑，每个决定都要考虑很久，往往考虑的时间会丧失最好的机会。

        枪声渐渐稀疏。

        孔树知道，最后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黑衣人露出了冷笑，握紧手中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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