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士子之心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珠帘，玲珑望秋月。”

　　陈在坐在文聚阁的楼上，望着上京城的夜晚。从翠云楼回来他就一直坐在这里，心中回想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淮阳郡陈家，居然是修行世家。那么，父亲陈春河，为何不与自己讲清楚？我又能不能踏入修行路？陈家的信息，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接触的，今后又该如何去发现真相？

　　此情此景，着实让人想要提杯学一学那谪仙人，借酒浇愁。

　　整个大丰的权力中心，就坐落在上京城正中，那属于赵氏的皇城。而构成大丰统治阶层的各大衙门，就拱卫在皇城四周，六部衙门在其中更是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朝户部尚书，乃是江南世家门阀出身，更是江南党在朝中的领袖。朝堂党派林立，倾轧严重。此时的江南党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让尚书大人头疼不已。

　　近些年来，江南士子少有惊才绝艳之辈，渐渐地已经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局面。恰逢此次科考，尚书大人便费尽心思从皇帝陛下那里求来了主考一职。为的，就是提拔江南士子，好维持江南党在朝中的地位。

　　尚书府，几个上了年纪的官员围坐在一起。居中一人青衣长髯，与众人相较却是多了些锐意。这人正是当朝户部尚书，陆其松。

　　“陆大人，这次主持大考，可要为我们江南士子多多考虑呀。”下首一个白发老者开口打破平静。

　　陆其松说道：“各位大人，本官这次请你们过来，就是商量此事的。不知，你们可有合适人选呐？”

　　“我林氏子悠，尚德好学，可为大造之才。”刚刚开口的老者说道。

　　另外一个面容清癯的老人立刻说道：“郭氏沐然，治学勤勉，有鸿鹄之志，当为大才。”

　　一时间，各自争吵，都想为了自家后辈争取这来之不易的名额。

　　陆其松看着几人争论，一脸轻松。本次主考落在自己身上，本来就是陛下在暗示自己选一个江南派系的新科状元。至于到底是谁，就要看谁家做出的让步更多了。大家只是同为江南派系而已，又不是真就成了一家人了。要不是现在陆氏人才凋零，再加上为了避嫌，哪里还轮得到这些人在这聒噪。

　　等这些人吵够了，陆其松便开口说道：“诸位大人可知道这些年江南式微的主要原因？”

　　林家老者说道：“自从陆老祖破境之后，江南再也没出现过上三境的强者，其他地域却是强者辈出的局面，教人发愁啊。”

　　“所以，当下我们要讨论的，是如何再培养出一位强者，而不是谁家后辈可以成为本次科考状元，诸位大人以为然？”陆其松说道。

　　下面自然是一片附和声。

　　“江南诸大家族，一直以来都是齐心协力，同进同退。我陆氏族长如今已是蜕凡境后期，急需各种适合破境的修炼资源，不知各位可否慷慨助之？”陆其松的真正意图表露无遗。

　　“林氏愿为陆族长破境略尽绵薄之力。”林氏老者直接开口，但是并没有说明要付出什么，也是耍了一个小心机。

　　郭家老人也是说道：“族中传来消息，前不久得到一枚破境丹，愿献与陆族长。”

　　陆其松只是连连道谢，抱拳不停。

　　林氏老者看他这般姿态，一咬牙说道：“我林家有一支碧玉灵芝，愿献与陆族长。”

　　陆其松这才说道：“林子悠我是知道的，这孩子尊师重道，自是极好的后辈。”

　　众人一看，便知道本次科考人选已定，便不再言语，纷纷和林氏老者道贺。

　　文聚阁，沈慕雪结束了他多日的苦读，难得出来透透气。

　　作为他唯一的朋友，陈在也被拉出来一起喝酒。

　　陈在这些天心绪不定，一直沉浸在关于淮阳郡陈家的信息当中。这次，也正好散散心。

　　二人挑选了一处比较安静的位置，要了一碟油酥花生，一碟咸菜，两壶清酒。倒不是陈在不想花钱吃点好的，而是沈慕雪说这一路上都是陈在请客，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来安排。

　　“陈兄，在下囊中羞涩，就只请得起这些了，见谅哈。”沈慕雪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

　　陈在自然不会在意这个，说道：“可曾听闻古人言语，‘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沈兄若是一味地注意这些，岂不是落了下乘。”

　　沈慕雪闻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陈兄此言，慕雪受教了。”

　　“沈兄，不知你对修士了解多少？”陈在抿了一口酒，问道。

　　“修士？”沈慕雪一愣，随即摇头。

　　陈在一想也是，沈慕雪出身贫寒，对于这些大概是不知道的。本来也就是想着碰碰运气，既然这样的话，还是另外再想想办法吧。

　　“陈兄，如今之际，还是好好修习圣人教诲才是，切莫走了歪路啊。”沈慕雪带着劝诫的语气说道。

　　陈在倒是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就说道：“我也是偶然听到别人议论，想要了解更多一点而已。”

　　沈慕雪说道：“既然都说到这里来了，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说与陈兄。我之所以摇头，是因为成为一名修士所需要的条件太过苛刻。”

　　陈在一听，原来这家伙知道呀。赶紧给沈慕雪又倒了一杯酒，然后注视着他，生怕错过了重要信息。

　　要想成为一名修士，成为那万中无一的人上人，必须要有的就是修行资质，仅此一关便难倒了一大群人。再加上法不传六耳，修行功法实在是太难得，往往都是掌握在那些大宗门或者是家族手里。普通人想要成为修士，只有一个途径，就是各大势力每年一次的入门仪式。而这些名额，往往都是被世家所掌握。可以说没有实力背景，根本就连修士的门槛都够不着。

　　而大丰官场一直都与修士有联系，而且越是高官越是联系紧密。但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都不是各方势力中真正的顶梁柱，而是在朝中的话事人。一定程度上，这些人都是为了各自背后势力收集资源的台面人物，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

　　而皇家赵氏，其本身就是一个修行界的庞然大物。甚至是凌驾于一殿两峰三宫四宗之上的超级势力，只不过那几个宗门对皇室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善。公门之中有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在大丰皇室这里，应该换上一换，变成“一朝天子数朝臣”。当今天子赵雍已经在位五百年之久，因为他其实是一个半步飞升境的大修士。

　　“沈兄，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参考的必要？不管胸中笔墨如何，都是给那些大势力子弟陪跑罢了啊。”陈在忍不住打断沈慕雪，问道。

　　沈慕雪笑道：“陈兄，你到底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呢，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呀，怎么这些都不知道。”

　　陈在罕见有些难堪，解释道：“这些我父亲不曾跟我讲过，实在惭愧，让沈兄见笑了。”

　　“我们这些人，就是当今圣上所需要的。偌大一个朝廷，不可能全是各大家族的人，必须要有我们这样没有背景势力的人，替天子做事。”沈慕雪说道。

　　陈在有些明白了，为何还是有这么多人会为了一纸功名寒窗苦读。

　　和沈慕雪这一次交谈，也让他内心稍定。只要自己成为皇帝的心腹，就有机会接触到修士，也就能知道淮阳郡陈家的具体消息了。

　　此时他倒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沈慕雪会知道得这么多。便问道：“沈兄，这些，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沈慕雪举杯和陈在碰了一下，说道：“陈兄可闻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些东西，可不就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嘛。”

　　陈在点点头，对沈慕雪此言表示赞同，也是说道：“看来我今后还是应该多多涉猎这些书籍。”

　　“陈兄，咱们猜一下本次科考题目如何？”沈慕雪借着酒意问道。

　　陈在回道：“本来我是没什么方向的，但是听了沈兄这一席话，便大概有了些猜测。”

　　沈慕雪马上问道：“哦？”

　　“照沈兄所说，皇帝需要的，应该是能制衡一众官员的人。而为官，治国当是根本。所以我猜本次考题，乃是纵横国策。”陈在沉吟一下，说道。

　　“陈兄高见。”沈慕雪激动得一拍桌子，说道。

　　这次酒局，也在漫天星火点亮上京城时结束。

　　陈在把沈慕雪送回房间之后便离开文聚阁，他要去逛一逛上京城，熟悉一下，毕竟自己今后可能会在这里生活很久，早点熟悉总是好的。至于到底能不能考得上，他则是对自己充满信心。这些年的读书生涯，他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考场答辩，这可是连陈春河都认可的。

　　上京城的夜，是真的美得令人沉醉。置身其中，仿佛伸手便能牵动银河。

　　在更加繁华的内城，一众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也在欣赏着上京城的美景。其中有人说道：“子悠，这回你可得请咱们喝酒。”

　　林子悠赶紧说道：“慎言！有些事你知道了最好让他烂在肚子里，而不是四处显摆。不过，今天这顿酒，我请了。”

　　各地聚集而来的士子，各有心思，或埋头苦读，或走动关系，却不知此间结果，早就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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