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师叔
众人纷纷看向陈在，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特别是刚刚与陈在又冲突的那几个，此时脸色仿佛是吃了死耗子一样，十分难看。
陈在本人也是被谢晋源这一手整懵了，因为今天本来是郑德佑收关门弟子的仪式，谢晋源这么一整，可是完全将郑德佑师徒的风头抢了去。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谢晋源都不该如此行事的。
正在大家都深感震惊的时候，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走到陈在面前，说道：“弟子崔建峰，见过小师叔。”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不管愿不愿意，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纷纷见礼道：“见过小师叔。”
刚才有冲突的那几人也是躬身行李，在心中祈祷着陈在不要秋后算账。
对此事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当属风筱与长髯中年二人。风筱当日与陈在一同拜山门时还对陈在印象不错，但是当他测出天赋丁级下等的时候，她就彻底将陈在忘得一干二净，因为这样的人是不配和她有什么交集的。而长髯中年则是因为自己刚刚才把这小子得罪了，还要让他去戒律堂。你说你一个剑仙弟子，装什么外门弟子嘛。
其实更让人疑惑的是，陈在丁级下等的资质，是如何让谢晋源收徒的。要知道骊山剑宗自古以来收徒标准都不低，陈在妥妥的最差弟子。要不是如今宗门不复往昔，他连山门都来不了。
似乎是准备解答一下众人心中的疑惑，谢晋源说道：“老夫收徒向来讲究随缘，缘法到了自然也就成了，尔等不要妄加揣测。”
说完，他朝陈在招手，示意他上前。
陈在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在谢晋源身边站定。
“记住了，以后，咱们骊山剑宗还是没有什么外门弟子，有的，只是老夫的嫡传弟子。”谢晋源大声宣布道。
随后，谢晋源手上又出现一柄长剑，墨色深寒，看到的人都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心升起。这柄长剑，一看就是好东西。如郑德佑这般老人看到那柄剑的时候更是震惊，因为那是谢晋源使用多年的佩剑——鱼虹。
“陈在，这柄鱼虹剑伴随老夫多年。如今传与你，你要刻苦修行，切不可弱了他的威名。”谢晋源将长剑递给陈在。
陈在脸上难掩惶恐之色，不明白谢晋源为什么要如此作为。
突然，谢晋源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接剑！”
陈在只好从谢晋源手中接过长剑，说道：“弟子定不负师尊期望。”
等陈在接过长剑之后，谢晋源才说道：“好了，没事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陈在，跟我来。”
谢晋源走在前面，陈在紧随其后。自然是没有人敢阻拦丝毫，刚刚扬言要让陈在受形销骨立之刑那人更是把头埋得极低，生怕陈在看到他。那长髯中年也是一脸悔意，向陈在投来歉意的目光。
至于郑德佑，则是从谢晋源宣布他收了陈在为弟子之时就一脸铁青，觉得师伯此举属实是丝毫脸面都没给自己留。反倒是风筱，并没有太多失落或是怨恨的表情，而是淡然地看着一切，仿佛今天被抢了风头的不是她一样。
谢晋源与陈在二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一切又恢复如常，只不过人们口中议论的对象从一开始的天之娇女风筱变成了废材陈在。
二人来到后山谢晋源的道场。
谢晋源熟练地坐到水潭旁边垂钓，还丢给陈在一根吊竿。说道：“来，试试运气，今晚可以试试你的酸菜鱼。”
陈在对于垂钓一事，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初在何家庄上山下河，什么事都做过。接过吊竿之后，也是很快做好饵，抛竿入潭。
一时之间，二人并排而坐，临潭垂钓，相互之间都有些沉默。
隔了一会，还是谢晋源先开口打破沉默，说道：“就不感到奇怪？”
陈在说道：“是有些疑惑。”
“说说看。”谢晋源眯眼笑道。
“以我的资质，能拜入山门不被轰出去，应该是七公主给的那封信的功劳。至于之后的被你传授功法，也是如此。”陈在分析道。
谢晋源说道：“不错，传你万妖劫本身便是一场交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今天前辈的举动就有点眉目了。”陈在此时称呼谢晋源为前辈，而非师傅。
“说说你的猜想？”谢晋源仿佛是有意引导陈在去思考。
陈在顿了一下，说道：“莫非，宗门内有妖族暗子？”
谢晋源哈哈一笑，说道：“到底是读书人，脑子还算好用。”
“是谁？”陈在追问道。
“我也不确定是谁，但是宗门沉寂这么多年了，一下子来两个拜山门的。一个是资质绝顶的天才，另一个是朝廷的人，想让我不多想都难啊。”谢晋源说道。
陈在还是从他口中听出了一些东西，问道：“你怀疑风筱是妖族？”
谢晋源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驳。
“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查一下？”陈在问道。
谢晋源叹息一声，说道：“如果老夫此时是飞升境，但也好办，不管是不是，打杀了就是。但是我一个合体境，真要动了风筱的话，恐怕骊山剑宗就要在我手中传承断绝咯。”
“有妖族飞升进入太安郡？”陈在惊呼。
也由不得他不惊讶，人妖两族分别占领四州之地，两族对彼此的防范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此时竟然有一个飞升境的妖族身在人族腹地，如果那大妖暴走，对人族造成的损失将会是不可估量的。当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那位妖族飞升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保不齐还有可能陨落在此。
谢晋源说道：“咋咋呼呼的，你们圣贤书上不是说要胸中有静气吗？”
陈在突然脸色大变，说道：“前辈害我！”
谢晋源伸手做了个下按的姿势，说道：“你是我骊山剑宗重新崛起的关键，如果没有把握，我也不可能将你暴露出去。放心，除非那妖族飞升舍得身家性命跟你换命，不然他是不可能强行对你做那杀人夺宝的事的。”
“可我终归是要离开的，骊山剑宗，我不可能待一辈子。”陈在说道。
谢晋源双手一摊，说道：“我只能保证你在山门内那人不敢动你，但是下山之后，我可管不了了。”
陈在苦笑一声，说道：“前辈好算计，晚辈受教了。”
忽然之间，有鱼咬勾了，谢晋源赶忙站起身来，拿着鱼竿开始溜鱼。
“你去准备一下，今晚课时指着你的酸菜鱼呢。”谢晋源对陈在说道。
陈在现在心中满是牢骚，哪有半点心思去做酸菜鱼，很是敷衍地回了一声：“哦。”
那边谢晋源起竿，吊起一条大鱼，将其放进鱼篓之后，转头看到陈在依然坐在原地。
摇摇头，走到陈在面前，说道：“今日你可还有疑问？”
陈在心中早就问了自己无数遍了，此刻没有多想，直接说道：“我一向与人为善，却要受人欺凌。为了修行，却要遭受算计，一位巅峰强者像是一柄闸刀悬在头上。圣人言论之中的山河万里，多彩人间就是这般？”
“这个问题，若是我来回答，只会是弱者不配拥有尊严，就只是被人玩弄的蝼蚁。因为我是剑修，剑修道心就该一往无前，身前无人。但是你不行，因为你先是一个读书人，再是一个修士。当然，即将成为剑修。”谢晋源沉声说道。
“读书人就该忍受世道的不公？”陈在问道。
谢晋源转身走向自己洞府，说道：“这句话就很不读书人了。”
“看来，今天晚上的酸菜鱼吃不上咯。”
随着谢晋源话音落下，此地陷入了沉静当中。
陈在心理一直重复着谢晋源那句“这就很不读书人了”，那真正的读书人该是什么想法？
面对世人的欺凌，难道就只能因为实力不够而选择忍气吞声？面对强者的算计，就只能捏着鼻子受着？呵，读书人，百无一用的读书人。
此刻的陈在只想化身为百无禁忌的剑修，将心中所有不平纷纷一剑斩之。逍遥天地间，好不快活。
当陈在心思即将收不住的时候，身旁的鱼虹剑突然散发出一股寒意，将他从那种状态之中拖离出来。
陈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此时汗如雨下，身上衣衫早已湿透。刚刚竟是经历了一场对于修士来说惊险至极的走火入魔的过程，好在鱼虹剑及时将他拖了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平复了剧烈跳动的胸膛，陈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起身，冲着谢晋源洞府方向弯腰行了一礼，算是感谢他赠剑之恩。
他刚刚心中万般念头，已是有了答案。
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且不管今后如何，现在，只要我还在骊山之上，我就是众弟子的小师叔。至于那妖族飞升，这里可是人族，自然有办法牵制。
起身离去，他走的方向正是后山藏书阁。
“书上说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陈在的步子越来越快，直至消失在林间。
谢晋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嘴里嘀咕道：“这就很像了嘛。不过，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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