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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星期六中午,问与晨开着问培义的车载着父母前往刘局长家,一家三口在路上度过了这辈子心情最复杂的23分钟。

        即便刘局一家住的是商品房小区,但门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问培义的车,连忙屈身上前打招呼:“问局长又来看刘局啦!”

        问培义:“……”

        陈秋:“……”

        问培义来得勤,平常听见这么一句话都会笑着回两句,今天却怎么听怎么膈应,他转头看妻子,陈秋正用手撑着脑门,感觉随时都要被烦死了。

        把车停好以后问与晨还是跟父母又交代了一句:“爸妈,今天你们尽量少表态,刘伯伯说什么都让我来接,这样比较好。”

        陈秋和问培义知道儿子的意思,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点点头便下了车。

        问与晨手上提着礼品走在最前面,这些本就是必不可少的礼节,问培义走在中间,时不时地给儿子讲两句刘局夫妇近几年的身体情况和退休生活。

        陈秋走在最后,看着家里这两个姓问的大老爷们,又看着仪表堂堂的儿子提着礼品的样子——那画面可不就是上门提亲的样子,而她却连一丝一毫的想当这家婆婆的心都没有。

        平日里出门都会戴点首饰的陈秋,今天却脖子空空耳垂也空空。来之前她就跟发泄似的把已经戴好的首饰又三两下地全都摘了,她觉得自己多少都得表现出来点儿不乐意,要么穿个难看的衣服,要么梳个乱糟糟的发型,否则她就要憋死了,最终陈秋找到的表达方式就是一反常态地不着首饰。

        今天的刘子彤竟乖乖地站在玄关迎接客人,开了门之后便接下问与晨手里的东西,又礼貌地和叔叔阿姨依次打招呼。

        两问一陈忍不住交换了一波眼神——刘子彤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问培义一家终于意识到了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刘局夫妇单方面撮合两个孩子就算了,没想到这丫头也挺积极。

        刘局夫妇面带微笑地看着问培义和陈秋带着儿子拿着礼品进门,嘴上还不停地在寒暄。

        刘局尤其关注陈秋进门之后的表情,他知道陈秋性子直一些,没有问培义能忍,也没有问培义能藏,他满意地发现陈秋并没有什么异常,刘局长便在此刻放心地确定:无论问培义和陈秋是不是真的乐意,无论是今天还是以后,至少在表面功夫上,自己绝不会被这二人驳了面子。

        刘局长只需要对方是这个态度即可,当官这么多年,他干的最多的就是推进根本推进不下去的议题,落实根本落实不到位的工作,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对方不好意思当众驳自己面子的弱点,逐步地、循序渐进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正如这顿饭,刘局夫妇只字不谈两人的事,甚至连问与晨是不是单身都没问,只是主动了解了许多和他工作相关的事情以及聊了聊问培义几年后退休的话题,剩下的时间刘局一会儿说说女儿,一会儿说说问与晨,像是这两个人没什么关系,又像是这两个人已经是那种关系。

        刘局问自己女儿:“彤彤,培训机构你平常去坐班吗?”

        刘子彤:“我去呢,我一般去办公室看看行政和财务发给我的东西,但没事儿的时候也去前台坐会儿,迎迎客。”

        刘局追问:“还像以前一样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

        刘子彤跟自己爸爸撒娇:“我都自己当老板了,不就是为了能自由上下班嘛!”

        刘局又说:“我看你之前好几次都晚上九十点了还在机构,加班也算自由上下班?”

        “夏天店里凉快,所以我就经常呆着,下班之后员工先走,我锁门呢。”

        “女孩子一个人不要呆到这么晚才走,而且你还是走路回家,天黑以后不安全。以后要是忙得晚了,可以叫晨晨下班的时候顺路把你捎回去,他平时八点下班,到你那不到九点,你也别留到最后一个锁门了,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家。”

        滴水不漏,刘局长又顺理成章地看向问与晨:“我跟你伯母说过她很多次了,不要天黑了一个人往小区走,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又是一个人住。晨晨,以后她再忙得晚了,你就帮刘伯伯操点儿心。”

        话都说到这了,问与晨只得答应了下来。

        刘局又把话题转向了单位日常,和问培义聊了几句局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又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对方:“下下周老李儿子娶媳妇?”

        “是,在老李家附近的那个四星级酒店摆酒。”

        特定级别以上的公职人员在直系亲属办婚宴时有明确的桌数和餐标规定,礼金也有数额上的限制,刘局长似是准备和问培义聊聊这个话题。

        “几桌?”有人明知故问。

        “老李的情况,能办20桌。”

        “问局长是15桌?”有人明知再问。

        “也可能是10桌……”问培义只能老实回答。

        刘局长看看妻子,再看看陈秋,不无亲切地笑着说:“咱们一家五桌,50个人的指标,亲朋够了,好友差得远呢。”

        不等问培义和陈秋做出任何回应,他继续道:“但是还是要严格遵守规定,不能破例。”

        陈秋:“……”

        问培义:“……”

        只有陈子彤佯装害羞地嗔了一句:“爸你考虑地也太早了!说不定那时候问叔叔已经退休了呢!”

        问与晨:“……”

        他难受极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此时不回应就相当于默认,但是他只要开口否定,那就是□□裸地表示自己的抵触,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问与晨听见自己的脑细胞噼里啪啦地在燃烧,但就是想不出一句委婉却明确的拒绝。

        陈秋忍不住开口为儿子解围:“问与晨才入职博士后没多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结婚了。所以我们都随着他,也从不催他。”她的语气不咸不淡的。

        刘夫人闻言笑着接了一句:“幸好他俩住得近,还从小都认识,有感情基础,和跟陌生人相处比起来可省了太多事了。”

        本来还想将话题软着陆的问与晨,听到这一声“陌生人”之后却感到格外刺耳,很不舒服。在他听来刘伯母是在拿女儿和杨杨做对比,刘子彤突然就变成了他的青梅竹马——他们以前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而他喜欢的在意的女孩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陌生人”,刘伯母言语间处处透露着陌生人自然是比不上刘子彤的意思。

        问与晨突然觉得一阵烦躁,猛地起身,从桌上抓起手机,在众人的目光中抬脚离席:“不好意思,院里找我,我打个电话。”

        问与晨走到距离餐厅最远的窗户前站定,他明明才告诉过杨杨他这辈子都没有对任何人发过脾气,但他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发火。他本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而此时面对恩人一家,问与晨矛盾极了,憋屈极了。

        他探出手机给刘子彤发微信:【过来一下。】

        刘子彤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了之后便一字一句地将准备好的台词塞给问与晨。

        “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很明事理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当面拒绝我爸妈。”

        “所以咱们俩不管是什么关系,都不能破坏了我爸爸跟你爸爸这么多年的交情,不是吗?况且也没人逼你现在就跟我结婚啊,我爸妈这顿饭对你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如果我下班晚了,你回家顺路捎我一段,这很过分吗?”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孩,但她毕竟不是你女朋友,我和我爸妈都没有做出任何越线行为,两家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真的伤天害理吗?”

        刘子彤也不知道自己唬住他了没有,正想再说两句,就听见问与晨开口:“你只需要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她就行了。我跟你今后所有的相处都会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你能接受的话咱们就作为朋友相处,不能接受的话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他语气并不好,似是在压抑着愤怒。

        说完问与晨就去跟长辈告别,说学校那边有事,他现在就得赶回西安了。他把车钥匙留给了问培义,下楼打了辆车回自己家,进了自家小区之后楼都没再上,也没跟父母打招呼,径直就把自己的车开走了。

        周日问与晨给杨杨发微信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杨杨无奈地说下午要去公司加会儿班,她下周三要去上海出差培训三天,想在走之前把这周的工作进度赶一赶。

        杨杨之前对老王说她说要跟崔晓争,她是认真的。

        即使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但能有一个竞争的窗口已经实属难得,杨杨一定全力以赴。

        组内的投前尽调工作包括宏观研究(宏观经济环境及政策分析)、行业研究(行业现状及前景分析,标杆研究)、财务尽调(必要时会与第三方机构合作)以及法律和合规审查。老王之前已经将前三个任务布置给了杨杨组内职级比她低的初级分析师和实习生来完成,杨杨将会在这四部分尽调工作进行到收尾阶段时为这个项目出具一份投前阶段的总结报告,中英双语。

        杨杨一直在关注着张月凝她们的尽调进程,每两天就会过目一次在他们手上一点一点变完整的各项报告,有空的话她还会要来工作底稿看两眼,想要保证自己的信息跟前期的所有尽调工作都保持同步,这样写可行性报告的时候杨杨会更有把握一些。

        te的信息保护政策非常严格,公司里的所有文件都不能私自带回家办公,因此杨杨才只得在周日下午一个人跑回公司加班,正是为了这些新鲜出炉的尽调报告们。

        见杨杨有正事要忙,问与晨就不再执意打扰,今天估计是见不到她了,他有点失落地想。在家里看了会儿文献,问与晨最终也决定去加班。

        路上的车竟然不是很多,问与晨开着车在环城南路上疾驰,本应右拐进入岔路的时候,他看到前方路牌上指示的“新城区”,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两秒,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继续直行,越过了他一开始选择的目的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但此时他的车却正在向新城初中驶去。看着道路两边逐渐和回忆重叠起来的景色,问与晨想起了自己在这里度过的那短暂的三年:初一刚进校的时候当了一个多月透明人的自己,初二每一次考试都在进步的自己,初三毕业时的被簇拥着站在了后排男生最中间拍了毕业照的自己。

        还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同桌吴晶晶,和吴晶晶的那个放学后总是在五班门外等她的闺蜜。

        他已经记不清晰杨杨初中时的样子了,当时班里的男生都说她漂亮,而他甚至都没有仔细地观察过她,只记得她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睛大大的,很喜欢笑。当问与晨知道有人说他像哈利波特的时候,他不久前刚刚看了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他最喜欢邓布利多,还喜欢海格,对主角反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觉得自己跟任何角色有相像之处。女孩明知道班里人都在开玩笑说她喜欢他,但还是跟没事儿人一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们班门外,还会和五班的同学们打招呼聊天,慢慢地她和问与晨的名字就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了,曾经开过她玩笑的人竟还成为了她的朋友——或许比自己在班里交到的朋友还要多,问与晨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说虽然他以前不认识她,但她已经变了,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但问与晨却觉得,最本质的那个杨杨,从小到大似乎都是同一个。

        问与晨将车停在了学校对面的马路边上,下车之后也并没有要进校的意思,就只是正对着新城中学的校门口站着。

        他看到学校大门两边是黑色的大理石柱,正中间的校名是红底金字的,越过校门的第一栋建筑就是白色外墙的行政楼,这么多年了,这些竟然一点都没有变。

        问与晨低下头,任由自己的情绪在身体里左右冲撞,他一度觉得自己正如别人评价的那样是一个温和沉稳的慢性子,他也不曾拥有多面的性情。

        但自从杨杨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他便感觉到自己在逐渐失控,身体里的那团被她点起来的火怎么浇都浇不灭,他开始在乎很多事情,介意很多事情,也渴望很多事情。

        昨天有人当面告诉他,他应该和别人在一起,而不是和杨杨,他愤怒地差点夺门而出,最后把父母都扔在饭局上不管不顾地走了,回西安的高速上他把油门一路踩到底,一次都不肯减速,而现在他又莫名其妙地站在了这个最初与她相遇,却也是与她错过的地方。

        如果他当时能多看她几眼,如果他当时也是和她打招呼的人之一,如果他当时通过吴晶晶也和她成为了朋友,如果他当时就能发现她是一个如此可爱又有趣的女孩,如果他没有回渭南上学,如果他也去了新城高中,他们……会有故事吗?

        完蛋了,他见到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想早点拥有她,见不到她的时候想的是要是早早地就拥有了她就好了,问与晨笑自己真是完蛋了。

        明天就得飞上海培训,杨杨这会儿正争分夺秒地坐在工位上看已经完成的宏观报告。

        她一般都会先从英文版入手,因为如果先看中文版,会不可避免地带着理解和记忆再去看英文的报告,这样一来人对于英文报告里可能出现的模糊和错误的感知就会变得迟钝。

        杨杨开着审阅模式,一边滚屏一边加注,这种程度的英文报告对她来说读起来已经驾轻就熟,初级分析师们也写得比较成熟了,两份加起来一共70多页的宏观报告杨杨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审完了。

        杨杨并不是这些初级分析师的上级,她只是比她们高一个职级,因此她从来不会、也没有权力让他们为她做什么,但她却会在平时经常解答这些小朋友在工作上的问题,也会提醒他们注意避开容易犯错的地方,而为这些小朋友的报告和ppt们把关,确是杨杨的潜在职责之一。

        她把文档通过邮件又回传给了负责的分析师,同时抄送了参与完成这份报告的两名实习生。忙完这一摊活,杨杨从工位站起来想活动活动,拿起手机往茶水间走。

        她点开微信,发现半小时前张月凝在“尽调小组干饭群”里连发了两条信息,然后又都撤回了。这个群里全都是去远山做现场尽调的员工,杨杨和崔晓因为时不时也会空降远山所以也在群里。杨杨看张月凝是工作时间发的消息,觉得有点奇怪,又隐隐有种预感,便私聊了崔晓,问他有没有看到张月凝之前发的什么。

        崔晓很快就回复了,说他只扫到了一眼,好像是个电脑截屏,上面有几张图片,但还没看清楚她就撤回了,估计是摸鱼的时候跟人聊天才发错地方了,杨杨稍稍放心,说知道了。

        杨杨本想再给张月凝单独发一条微信侧面提醒一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的月凝妹妹再怎么说也是2年工龄的快25岁的大姑娘了,对于个人工作习惯和合规问题,杨杨觉得她还是别像个老妈子一样总替人操心了,况且她也不是她的上司,说多了怕招人烦。杨杨把手机往牛仔裤屁股兜里一塞,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去了。

        问与晨将车停好之后,直接给杨杨拨了通语音过去。

        女孩接起来之后问他怎么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问与晨心想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联系她、打给她、见到她都变成一项日常,而不会被她问起“怎么啦”。

        “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好了,没多少东西,就三天嘛。”

        可是问与晨却觉得跟她不在一个城市的话,三天太漫长了,仿佛只有西安才能给他安全感。

        “dq的抹茶麻薯巴旦木,想吃吗?”这是杨杨上次提起的她最喜欢的季节限定冰淇淋,现在的她可以尽情享用了。

        “啊??”她不知道问与晨这话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那就快下来吧,不然要化了。”

        “啊啊啊啊等我!!问与晨!!我百米冲刺!!”

        问与晨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动静,然后是哐当一下的关门声。

        “咦,是我忘挂电话了吗?”杨杨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手机还在通话中,“问与晨,你怎么也不挂电话啊?”

        “挂了不就听不到你百米冲刺了。”

        “讨厌,我进电梯了。”杨杨根据经验提醒他语音通话大概会卡20秒钟。

        问与晨听见杨杨那边突然安静下来了,没有她的声音传来,连白噪音都变得很微弱,但是语音并没有因此被中断,心想果真就是像她说的那样,信号不好,卡住了。

        20秒,他想,他就能再次听到她的声音。

        3分钟,他想,她就会站在自己面前,是他用一杯冰淇淋把她勾引出来的。

        3天,他想,会有整整三天,在西安的任何地方,他都见不到她。

        那下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呢,下一次……他不想再等了。

        “等你从上海回来,我就对你表白,你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问与晨对着此时不会有回应的微信语音喃喃自语,像是在偷偷练习如何表露心迹。

        另一端的杨杨举着手机,将听筒贴紧耳朵,还来不及惊讶今天电梯里的信号竟然没有被切断,便听见了问与晨带着一点恳切和期待的声音。

        等我从上海回来——杨杨站在电梯里,捂住嘴,怕自己的呼吸声暴露了秘密。

        你就会对我表白——被手指挡住的上方是一双因为感受到了十足的心意而笑弯了的眼睛。

        “好的呀。”——她在心里偷偷地回应。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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