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南狷1
南狷,苔原之风紊乱,风云莫测。
“小佩。”同根从墙角里突然冒出来挡在面前。
“同根哥哥?”小佩提着食盒,看到同根有些意外,赶紧低声问,“你不是帮修神君护界吗,怎么出来了?”
同根眸子一黯:“连这紧要的事,神君都告诉你了?”
小佩白了他一眼,提着食盒继续向村央议事堂走去,便走边说:“当然不是了。昨日我家屋顶坏了,本想找你帮忙修葺,四处找你时,正好碰倒巡视回来的神君,才知道你的事。他还帮我修好了房子呢。”
小佩声音温柔的像雾,同根侧目偷偷看去,豆蔻少女的两颊面若桃花,心又深深叹了口气。
“你怎还不回去?”小佩催着他,“神君废了好大的心血,你可不能拖了他后退。”
“我,我马上回。我是分灯护法,可有少许时辰走动。你不必担心,我就是几日不见你了,想出来看看。”同根说的有些结巴,心里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塞的满满的。
议事堂的大门洞开,两人相望一惊,赶紧跑过去。堂内空空无人。连旁边神者卧塌的偏堂也洞开着门。床上被褥有些凌乱,显然人走得匆忙。
“不会出什么事吧?”小佩有些慌乱,着手整理着床上被褥,“神君一向整齐,走的一定很着急。”
看到小佩一点都不避闲的整理着家务,同根心里的酸更浓了:“看来你经常到这屋里来?”
小佩一愣,旋即明白同根话里的意思,有些生气的将手中活计重重摔下:“同根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奉村长之命,日日给神君送饭。平时也只是瞥见他床榻整齐罢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胡思乱想!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胡思乱想了?你的心思我还不懂吗?”从来都忍让她的同根竟然回驳道,“以前每次神君来重烟洄,你的心都跟着他的一举一动飘着。现在得了这么个可亲近的好差事,你满心满眼的都是他,都不知落哪里去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
“你,你—”小佩跺着脚被气哭了,“神君是什么人物,可没你想的这么龌龊!以后你再这么不敬,休怪我不理你!”
看到小佩是真生气了,同根才有些慌乱的搓着手,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对不起,小佩,我只是一时胡说,别往心里去,是哥哥不对!”
“胡说?你可是字字诛心啊!我的命是神君救的,就算损节败名我也不怕,可是堂堂磊落的神者,却不能因我被诋毁!”
小佩擦去眼泪,依然怒气冲冲:“你向来温和,怎么离了护身符后就心窄了?这最后的残土如果没了,我们连命都会没的。神君一人面对着多大的危难,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你知道吗?我们虽不能替他分担多少,但别给他添麻烦。”
想起那日无意撞见修手臂的伤,少女的心是疼的,她走到桌边仔细的将饭盒里的饭菜拿出来,还细心的拭了拭温度:再难的担当一人独挑;那样的人,谁不爱呢?可是,神者敬上高山仰止,又岂是她这凡俗所能奢望的……
“能够做他的奴婢,照顾些起居,我心足矣。”小佩抬头望着同根,“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说完,提起空盒走出了侧堂,走到门口还不忘了提醒木然呆在原地的同根:“你活动的时辰是不是到了?如果不想我们大家死的话!”
同根望着小佩远去的背影,眼里慢慢涌出复杂的情绪:“无论我做什么,你终是瞧不起我这外人的。”
明修走得的确匆忙。确切的说,他是猛然自睡梦中被惊醒的!
在他本就浅显的梦里,骤然有什么如刀片冷冽划过。他抓起外衣一披,连衣带都没系好,便闪身飞出了屋子,消失在血色护界上。
夜色依旧朦胧的冰原,寒风冷到骨髓。
沿着明修画就的‘雷池’之界,泫渊大将申屠侯率领着三千先锋铁骑一字摆开,威风凛凛的列阵在冰原上。
雷池之界虽然看不见,但显然在大祭司的授意下,三千铁骑马蹄真真离着雷池三丈,不差分毫、不越一步!
寒刃如冰、铁甲如雪。蠢蠢欲动的杀气自每具铠甲的隙缝里溢出,连接成片,犹如一把冰冷的长刀插在冰原腹地。向来暴躁的申屠侯,更是换了张面皮,脸色阴枭,长矛点在苔藓上,目如鹰隼凝视着前方。
铁骑后幻苍林缘,无马的车辕坐镇后方,四周数十名戒判如临大敌戒备着。戒判头目乌珠在车辕的正前方,横握着红色短矛,弓背撑腿,保持着瞬间搏命战门的姿势。
“大人,既然戒判们已布好了阵,为何不让我们先试试水?”乌珠扭头说出心中的疑问。
纱帐密密垂下的马车上,颤动着风穿息而过的簌簌声。良久,车内大祭司才缓缓开口:“我想看看,当面对不得已的苦衷时,他会怎么做?又该怎么抉择?”
帘内人,绕着手中衣带眼神迷离,一如无影森林里邻窗偎依的柔弱佳人。只是不同于闲情青宫的是,垂帘外却是铁血霍霍的兵马、一触即发的生死战!
倾篱,时常感到自己就像一只柔弱的蝴蝶,被人逼迫着站在吹发既断的刀锋上!
千里冰原,自冰海上九天守护者凰的诀别补天、冰海人鱼的灭绝,已经数百年寂寞的快让人遗忘了。
南狷,曾经就像凤栖天一样是空河人心中难以逾平的伤痕!
只是这伤痕比起凤栖天、比起北境要淡漠的多,毕竟三百多年前‘裂天之战’时灭绝的是不关痛痒的冰海怪物,渐渐的也就在空河人心中淡漠遗弃了,就像沉埋在深海的人鱼骨骸一样,没有牵连,谁还会记起?
然而,命运又是如此巧合。在曾经大战的旧墟上,命运之轮又将星宫人和空河人推到了楚汉河界。只是戏剧般翻转的是:三百年前,空河被九天遗弃、惨遭无之虐杀;三百年后,空河却可以持刀强对被遗弃的星宫人!
原来,神也有不能把握命运的时候,也有赢弱不堪的时候!被神背叛、心中早已失去信仰的空河人,眼里除了复仇的悲愤,更多的是如狼般嗜血的贪婪!
那残土上每一个纯血的星宫人,就像一颗颗让人长命百岁的仙丹,让人垂涎欲滴!那曾经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秘密享用的珍馐,现在却铺张到世人面前,让普通人都有染指的可能,妄谁不想蠢蠢欲试?
申屠侯甚至伸出舌头添了下牙缝的残渣,饥渴的咽了下口水。
浩荡的冰原寒风,海浪般荡涤过荒凉,疯涌进繁茂的幻苍深林,如同烈烈战鼓吹得每个铁血战士热血沸腾!十几年休兵养息,早已按捺不住这群狼的野性了。
“空河的狼子们。今日可是百年难遇的时机!大祭司作镇,舍我其谁?残土志在必得!”申屠侯霍的将手中火把投到雷池之界上,高举起手中长矛,誓师激将、慷慨激昂道。
三千铁骑见状,亦纷纷将手中火把投下,在夜色冰冷的苔原上,用火画下了烈烈战书。
只是灵痕画就的雷池界意外的没有动静。申屠侯高举着长矛,僵在半空有些诧异。
然而那一线绵延至荒原尽头的耀目火线,却让倾篱想起了与云霓皇后初遇时候的景象,那也是十几年前她第一次无意中来到空河的情形:
穿透时空禁忌,落到空河上时,她被化成了等同空河七八岁的年龄;尽管在无之的她已经近百岁,可是一样还是孩童,未至成人之礼;而这就是三届的时空平衡之力。
只是不幸的是她落进了幽闭林——那个泫渊最神秘莫测危险的皇家禁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影影绰绰影子将年幼倾篱吓的大哭。她蜷缩在灌木下,像头走失的小鹿瑟瑟发抖,就在被那些渐渐靠拢的诡异影子吓的要昏厥时,林子深处突然亮起一串火把,瞬间将那些诡影惊散。
这一生她都无法忘记初次见到云霓皇后时的情形:自那火把明亮光辉里,如同仙入凡尘般走出一个女子,雍容大方,朝她温婉和煦的伸出手来:“别怕,孩子。”
倾篱眼里瞬间涌上了泪水:那一刻,她恍惚看到了自己母亲影子。毫不犹豫的扑进她怀里,甚至忘记了彼此的敌对身份……
“纸老虎!哈哈,冲啊!”倾篱被申屠侯一声震天的号令,惊回了当下。
冰原之海吹来冷风沁透薄襟;三千战马逆风高扬起马蹄,冲向火舌烈烈的雷池界!
当万千马蹄踩踏雷池界时,先前掷投火把未见任何异样的界限,在马蹄触及的刹那,突然灵气大盛!灵芒如逐天而生的藤蔓霍的自界限中生长而出,纠缠扭曲编织成一面巨大灵力篱笆,绵延至荒原尽头!
灵气灼伤了马蹄和士兵,三千铁骑顿时人仰马翻,在兵荒马乱中被生生逼退回了数丈。申屠侯差点被惊马掀翻,长矛插地滑出数丈才借势稳住。先前嚣张被惊恐替代,才猛然顿悟自己对峙的并非凡人!
但毕竟久经沙场,惊恐不过片刻,申屠侯凶悍的将一要逃跑的骑兵刺下马,震吼道:“区区术法何足惧!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不愧是空河精英铁骑,短暂慌乱后战马列阵如初,重又回到了界线三丈开外,如一面冰冷的铁壁与灵蔓墙对峙。
灵痕篱笆能感知敌意退进,随着兵马后撤也慢慢回缩,变的又细又矮;但蜿蜒扭动之势强劲,随时能长回参天大树。
“他要来了。”倾篱掀帘而出,期盼又担忧的远眺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荒原。
远远的天海交界处,淡青色晨曦缓缓自海底升起,冷冷爬向苔原。
申屠侯川字眉紧拧,隐隐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随着那青冷晨曦迅速逼近。一波鸟群似的白色羽毛,在半空里打了个旋,风般疾逝远去——
白羽散后,青光漫溢的苔原上,凭空一道灵芒画出一扇门,一个身形颀长年轻人缓步走出,风倏的吹解开了稀松衣带,如墨衣衫漫卷如云,出尘谪仙。
一字列阵的三千铁甲战马,低头摔蹄似乎有些焦躁不安;马上,精致盔具下原本一双双如狼啖血的眼睛,又被刚褪去的惊恐撑大。
谪仙眨眼已至雷池界,静静立在千军万马前,自飞扬长发下缓缓抬起眸子,那眸子里的杀气比冰棱还要刺骨三分!
“我说过,敢越雷池者,杀!”明修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沿着雷池之界落进千军万马每一个人心中!
铁壁似马队在他这句话里同时一震:原来不管怎么仇恨,心底依旧对神衹有不可自抑敬畏,那是对天生强者的畏惧!
守护者,过去和现在,三届之内最强力量的拥有者!
然而,申屠侯的惊惧却不仅如此,他胡子抖动了半天,结巴问道:“你、你是明修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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