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罪名

叶修觉得，他迟早会被程筝给磨得连脾气都没有。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叶修心中竟诡异的生出一种“终于来了”的放松感。

        也是，程筝这不喜欢听医嘱的家伙，在还没有去蛊的时候便见天的往外跑，如今这蛊毒已除，自然是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现下，能稍微制得住程筝的齐湛已经离开，他又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叶姑娘住在何处，想找也无处可寻。

        伸了个懒腰，捶了捶僵直的后背，叶修索性回屋睡觉。

        蛊毒已除，武功恢复五六，又有暗卫守卫，他还担心个鬼。

        睡觉睡觉，捣了三四个时辰的药，都快困死他了。

        此刻，远在京城的齐湛并不知道，自己这才走了没多久，某个人又开始嘚瑟起来。

        他的身份尴尬，不能出现在人前，而且平日里跟着兰项进宫的就只有蔺陌。如今，蔺陌去了河北西路，他便是易容也不能模仿出个七八分像来，反而会引起猜测。故而，兰项进宫赴宴，他则留在兰府等候消息。

        约摸戌时三刻，这兰府的马车才踏着月光，悠悠驶来。在林管家的搀扶下，兰项下了马车，从偏门进府。

        “今晚没出什么岔子吧？”兰项解开身上披着的斗篷，随手扔给一旁侍奉的谢风，问向林管家。

        林管家在侧前方提着灯笼为他照路，闻言恭敬回道：“家主放心，一切顺遂。没有您的吩咐，谁也不敢进入曲幽处。”

        兰项点了点头，跨进曲幽处的大门时，他抬手示意，林管家便携着谢风退了下去。

        走进正房旁边的左厢房里，齐湛正坐在桌旁。

        “回来了。”齐湛见兰项进来，起身上前。

        兰项颔首应了声，然后外头看向那桌子上摆着的一碟月饼，道：“今儿是中秋，却要你一个人过。”

        齐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有些自嘲的勾起，眼尾不由得晕染出几丝悲凉，“这几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自打他齐家覆灭后，这团圆的日子，哪一次不是他自个儿过？便是有程筝，他在那样的日子里也是不想看见任何一个程家人。

        兰项知他心中苦楚，便没再多言，走到桌旁坐下，将今日宫宴上的事一一与他说明。

        听罢，齐湛面带忧虑道：“阿项，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明显？”

        自从程筝被诬陷谋反且罪证确凿后，圣上便听不得任何一人为程筝说话。而当日事发突然，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出证据以辩清白，那么等待着的将是将程筝以谋逆罪论处。这也就是明知道潜逃是最下等的法子，但是程筝还是不得不选了这条路走。

        逃，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逃，便是要被黎家与程詹打入万丈深渊。

        而今已过去三月左右，圣上由原先的雷霆大怒转至今日的不动声色，看上去似是忘了这回事，或者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冷静。可是，即使如此，但谁也不敢提及楚王半字，谁知道圣上这是不是在等着找个由头，一锅端了程筝在朝堂中的人脉。

        所以，当兰项提出叶修，并且将他与程筝的关系公之于众时，其实是在走一招险棋。

        盛，则为程筝在圣上面前赢得几分机会；败，兰家将成为圣上、黎家、程詹，三方的敌对面，成为众矢之的。

        兰项撑着额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在宫宴上表现的有多么的坦然自若，他内心便有多么的紧张不安。他的手心都快要被他掐出血来，他的后背衣裳都快要被汗浸湿。

        “河北西路的事情迟早是要被捅出来，但在这之前，必须得将阿筝从中摘出来。”

        兰项揉了揉胀痛无比的太阳穴，一双褪去温润文雅掩饰的眸子，如那洗净灰尘的宝石，散着夺目的光彩，又似那神秘深渊，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黎家老太爷已经出手，若是黎儒江顺顺利利的将此事摆平，那么一切都会被掩盖。但若是此事被捅了出去，欺上瞒下，勾结当地世家，盗卖官粮，卖官鬻爵。这一桩桩的事情，足够动黎家大半根基。”

        齐湛闻言，冷笑一声，眼中是遮也遮不住的的嘲讽，“咱们的这位陛下，最恨底下臣子皇子卖官鬻爵，更恨他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互相勾结，互成一体。昔日，他们可不就是抓住陛下的这个心理，硬往阿筝头上扣罪名吗？！”

        程筝的罪名，是在镇守边疆之时收买守军，私吞粮饷，在边境十三座边城要塞中安插自己的亲信，意图谋反。

        这边境乃是圣上心中一大禁忌，国内兵力，有十之三四是布在边境，若是掌握住这边境军权，国之危矣。

        当年之所以会同意由兰颂一个女子掌管边境两百多万大军，一则兰氏一族世代忠良，若有意谋逆必将背负天下骂名，毁了兰氏一族百年名声。二则，兰颂乃一女子，便要成事，却难有号召之力。三则，兰氏一族现任家主兰项，还留在京城。

        至于程筝，一则他乃皇子，二则，母族皆在京城。

        所以，圣上对他二人镇守边疆是放心的，可是那证据一件件的摆在他面前，令他不得不信，更令他气恼的是程筝居然敢逃出京，这不明摆着是做贼心虚吗？圣上更是大怒。

        如此一来，他们就更加处在劣势。

        而今，黎家即将面对着当日程筝所面对的处境，同当日黎家一样，兰项绝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陛下多疑，若是将此事捅出来之后，在雷霆之怒下为阿筝洗刷罪名，虽然短时间内有效，但难免事后会让陛下产生一种故意设局的想法来。”兰项为自己倒了杯茶，吹去茶水上的水汽，茗了一口后道。

        齐湛点了点头，“的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黎家经营多年，河北西路这件事顶多对其有所损伤，顶了天的将黎儒江撤职，但是却翻不了黎家。”

        兰项垂下眸子，又喝了一口热茶，热水顺着咽喉流遍全身，却驱赶不出已在内心深扎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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