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展览
到了约好那天，闫瑾早早来到展馆外，却见肖逸已立在大门口，正盯着展览介绍板出神。
“师兄，好早！”
闫瑾忙赶了过去，肖逸回过身，望着他，嘴角明明挂着笑，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
“今天没什么事，就先出来逛逛，刚看了介绍，这展览还挺有来头的。”
肖逸说着话，眼神有些黯淡，闫瑾见他整个精神状态不佳，还以为是没休息好，便赶忙接过话，想调动一下他的兴致。
“是的，这是安氏药业第一次办展，据说是他们长公主亲自操刀，展出他们最具代表性的产品，我想，师兄应该会有兴趣。”
肖逸听着，嘴角一扬。
“是么？那今天可要好好学习学习。”
肖逸的话，明明挺正常，可闫瑾听着，莫名觉得有些阴阳怪气，但又不明显，以至于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就没再多想，取出之前买好的门票，领着肖逸进了展馆。
沿着路线图，转了大半圈，闫瑾心想，这安氏药业果然财大气粗，搞了这么大阵仗，就算一张门票几百块，估计也收不回本的。
作为独家商业展，竟然包下了一整个h市老国展馆，林林总总几十个展区。
从集团发家历程，到当下重要产线，再到一整个制药流程微缩示意，最后，就是噱头最大的人造信息素展了。
相比于前半部分的高端严谨，这个展区更有点艺术展览的味道。
大到布景灯光，小到互动方式，以及赠送的伴手礼，无不体现策展者精巧浪漫的用心。
站在名为《丛林》的木质信息素区，闫瑾被全息光影投射出各种“树木”包围，同时，随着画面变化，一阵阵不同的木质信息素交替涌来，仿佛真置身于草木丰沛的丛林之中。
这让闫瑾发自生理得惬意。
或许是跟自己互补，木香型信息素，是诸多信息素类型中，闫瑾最喜欢的。
一直以来，闫瑾都觉得自己身上的混合花香太浓艳，跟他本人的性格严重不符。
奈何这事跟投胎一样，都是天注定，没法改变，闫瑾只能一面默默接受，一面羡慕那些拥有草木香气信息素的人。
说起来，最初跟尤皓成为朋友，再到后来接受他，都跟他的沉水香信息素不无关系。
不像檀香那样暖，沉香更葆有木质的味道，甜中带有难以驯服的桀骜，一如尤皓本人。
沉浸在当下沉香浓郁的气氛里，闫瑾不禁陷入了回忆，没察觉，身侧盯着他的那双眼睛，渐渐微眯起来。
“你喜欢木香？”
“额，是吧，相比于果香花香，木香更清淡。”
闫瑾回过神，望着肖逸，没及细想他这话背后的用意，也就照实说了。
“那你更喜欢沉水香，还是，龙柏呢？”
“啊？”
这是个什么问题？
闫瑾愣住了，卡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复，就听肖逸又开了口。
“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龙柏吧。
沉香味道太冲，和你的信息素混一起，各浓各的，一点都不调和。
龙柏就不一样了，不仅不抢戏，还能平衡花香的浓烈，多和谐。”
肖逸说着，胳膊在黑暗中探了过来，揽上了闫瑾的肩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柏，便压过了展室里沉水木香，钻进闫瑾的鼻腔内。
“可惜，这位安大小姐品味不行，选了这么一堆，又是沉香又是花梨，偏偏漏了龙柏，真是不上档次，你说是不是啊，小瑾？”
光影里，肖逸闪烁的眸子，仿佛微光之下的钻石，熠熠烁烁，闫瑾望着他，眨眨眼，愣愣地点了头。
“哈哈，我就知道英雄所见略同，走吧，咱赶紧出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闻死了。”
肖逸说着，不由闫瑾分辩，就拉着他出了展室，走到一旁的水吧，找了张空桌坐下。
“哎哟，这展可真够大的，走了一圈累死了，咱们休息休息吧，你想喝点什么？”
肖逸把水单递给闫瑾，闫瑾却还在想他那出莫名暧昧的话，随便选了杯苏打水，就看着肖逸去了吧台，不一会端着个托盘回来。
将一杯气泡水和一块香草慕斯递给闫瑾，肖逸就一手吃着面前的提拉米苏，一手托着腮，眉目含笑，直勾勾地望着他。
“小瑾，你跟那位尤小少爷，是怎么认识的啊？”
闫瑾眨眨眼，不懂肖逸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发小，我妈妈和他妈妈是闺蜜。”
“哦……那算得上青梅竹马呀。”
肖逸嘴角噙着笑，可闫瑾却觉得，他说出的话里，莫名带着丝凉气。
“之前听说，他追你的时候，挺轰动的，怎么后来就分开了呢？”
闫瑾愣了下神，一是不知道该怎么给这段失败恋爱归因，二来，也不明白肖逸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大概是……性格不合。”
“噗哈哈哈……小瑾你学坏了啊，会敷衍人了，真是的，师兄认真问你呢。”
肖逸放下糕点勺，修长的手指有韵律地敲打着台面，一双眼睛盯着闫瑾，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师兄为什么想知道呢？”
对上闫瑾探询的目光，肖逸愣住了，好一会，才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我只是好奇，感觉尤皓貌似挺喜欢你的，怎么就主动掰了呢。”
哦，原来是好奇啊……
这倒是符合肖逸的性格，对于那些他暂时没理解的事，都有一份天然的好奇心，然后，带着求真务实的态度去探究，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误会他的企图。
闫瑾收起又差点迷糊的心神，垂下眼，努力掩饰住泛涌起的一丝失落。
“他喜欢的不是我，是可以摆在家里装点门庭的花瓶。
他希望我本科毕业之后，就跟他结婚，去他家挂个闲职，老老实实呆在家生养后代，我不肯，坚持要考研当医生，所以……”
“原来如此……”
肖逸望着闫瑾，看出他想隐藏的失落，觑了觑眼，倾身凑到他身旁。
“这么说来，并不是感情问题啊，那要是他妥协了，你会跟他重归于好么？”
“不会。”
闫瑾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迟疑。
“哦？为什么呀？”
闫瑾抬起头，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肖逸。
“好马不吃回头草，正好，我属马。”
肖逸愣住了，过了一会，才抽抽嘴角。
“挺好，来，敬‘好马不吃回头草’，cheers。”
肖逸举起手里的果汁，冲着闫瑾扬了扬，把剩下的一饮而尽。
“休息好了么？好了咱们就继续逛逛，逛完早点出去，师兄请你吃好吃的，江滩那边新开了家芝士火锅，我一直想去尝……”
闫瑾点点头，站起身，跟着肖逸一起，走到最后一个展区，还没进门，肖逸莫名止了步，盯着介绍愣神。
“怎么不进去？”
闫瑾探过头，扫了眼那介绍牌，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肖逸回过神，笑了笑，却没说话，沉默着跟闫瑾一道进了展区。
闫瑾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只能也默默不语，把注意力放在了展览上。
这个展区很特别，打眼一扫，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串由荧光油彩画成的脚印，标识出一条路线，在黑漆漆的展区里分外显眼。
沿着那荧光脚印，闫瑾和肖逸一道，走进越来越黑的展室，突然，一侧的半空中，开始出现一张张照片。
每走一步，就浮现一张，或大或小，都是一男一女的合照。
不过，似乎为了保护隐私，所有照片，或背影，或剪影，都看不清脸，可即便如此，依旧能从两人亲密无间的双影里，看出甜蜜与幸福。
“唔，怪不得这个区叫《lovers》……”
闫瑾正感叹着，突然嗅到了股浓郁的信息素，像是香雪兰混杂着某种他说不出名字的味道，很是特别。
“这是什么信息素啊？比青草还要清冽，还有些雨后泥土的气息，好清新……”
抽了抽鼻尖，闫瑾忍不住好奇，自言自语嘟囔着，没想到肖逸会回答他。
“是海洋。”
肖逸一语点破，闫瑾立即悟过来。
“对，对！就是海洋的味道。哇，竟然还有这样的信息素，以后都没听过。师兄你见过……师兄，你怎么了？”
微弱的光线下，闫瑾看到，肖逸那双向来不羁的眸子里，竟然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是……泪？
闫瑾以为自己眼花了，可还没等他努力看清，就听肖逸开了口。
“我有点不舒服，去一趟洗手间……”
听出肖逸的口气极差，闫瑾刚想问要不要陪他，那人就风一般冲了出去。
这……什么情况？
闫瑾很有些莫名其妙，也没了继续看展的兴致，踱出展厅，一边等肖逸，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展区门口的介绍牌。
原来，这个展区，是安大小姐的撒狗粮之作，里面的合影全是她和她老公，而信息素，则是直接从她和她老公身上提取的。
“我说呢，闻着一点没有工业味……”
闫瑾正在感慨，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小瑾，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啊？很严重吗？要不要我陪……”
“嘟，嘟，嘟……”
闫瑾话还没说完，肖逸那边就挂断了。
握着手机，望着展区里穿涌的人群，闫瑾有些茫然，心想，这人，又深海恐惧症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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