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苗苗一路碎碎念,金蝉子除了和她说了那几句关于桂花树和梨花的问题并没有再搭腔。
苗苗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快到下山时她忽然看了自己腰间,突然急急忙忙将手上的灯笼交到金蝉子手上:
“糟了,我身上那个宫铃不见了,那可是姥姥给我的,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找找,”
宫铃原本是浮梨墟的信物,但因浮光座下门徒门童稀少,只炼化了两个。
一个给了她曾收的徒弟,当然因为那个徒弟犯了天规那个宫铃估摸着也已经没了,所以唯一还剩的一个就在苗苗手上。
此等重要之物不见了,苗苗急的团团转。她匆匆往回走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一声不吭的僧人:
“你可不准偷跑,这山四周都有我们的妖怪,要是抓了你去给姥姥邀功,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唐玄奘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苗苗远去,刚开始她还一步三回头的看他,直到最后见他一直在那儿,她放了心转到了密密麻麻的树林之中再也不见影子。
唐玄奘收回眼光看了看手中的灯笼,从下山小道两侧的乱林急步而去。
山林里密密麻麻的枝丫碍眼,脚下的路怪石嶙峋。
因为是深山他辨别不了方向,抬头却见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有几丝洁白的光亮投下来划破夜色。
他握着手中的佛珠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身上的布袍沾满了灰土,脸上手上也被不知名的刺木刮伤留了几条口子。但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路渐变平缓,两侧的树木渐渐稀疏,能清晰的听到水流的声音。
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入眼是一个湖泊,湖泊远处竟有渔樵灯火。
此处是光怪陆离的山中,对岸就是人间。
唐玄奘一直提着的心此刻如负释重,他不由加快了脚步,此时一阵微风吹来,他不经意看向湖上,脚步却蓦的一顿,两只腿似有千金重。
湖面上空挂着一轮皓月,月下站着一个人影。
她踩在水上却如履平地,手中的团花扇一搭一搭扣着腰间的环佩。背对着他看着远处的渔火似乎正在出神。
唐玄奘心里咯噔一声,正想转身逃走,她已经开口:“你看到对面了吗,那是越河镇,隶属于陈国。”声音泠泠,像是这一湖的碧波。
“你怎知道我在这里?”唐玄奘沉道。
她转过身,抚了手中的扇边:“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唐玄奘瞧了她一眼,收回目光,闭眼念了句佛:“既如此,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弯唇一笑,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你不是要立刻杀你。”
唐玄奘一愣,睁眼看她。
她自顾自在水上走了几步,蹙眉似在思忖:
“我听闻陈国女子善舞,你之前路过陈国一定见过。碰巧我这几日也练了一只舞。所以你帮我看看,我这只比陈舞如何?”
皓月当空,清绝无尘。
唐玄奘未来得及说什么,水天一色间,月下人已经执扇引风,踏水起舞。
水上女子这一舞具体跳了什么,唐玄奘一个动作也没记住。
只是这一路而来,他遇到的女妖不少,女仙不少,载歌载舞场面也不少,但她的这只舞,只觉得着实不像一个妖怪跳的舞。
倒是像……对,是焚音界里的一卷佛经,一首长安诗人提笔蘸墨勾勒出的诗。
和美无关,和风花雪月无关,倒是端端让人生了些虚无大同的敬意。
“怎样,比陈舞如何?”浮光停住舞步,将目光投向唐玄奘。
浮光以为金蝉子此刻会闪躲,但此时他却迎接着他的目光定定看着她,双手合十道:
“仙姑之舞,让贫僧想起长安。”
他的眼神一直很清澈,并无半点瑕疵,清澈地叫浮光晓得自己算是白跳了。
浮光觉得好气又好笑:“凡人不是说,女子为男子跳舞是心悦的表现。我入水揽月为你起舞,你竟觉得我是那个什么破长安?”
金蝉子不为所动:“贫僧只说贫僧看到的,想到的。”
“长安对你有那么重要?”浮光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提着裙边从水上走过来:
一个都城而已,都城千千万万,你一个早就出家和和尚,对那繁华有眷念?”
金蝉子遥望东边青山:“贫僧诚然是一个出家人,但首先是大唐的子民,再是出家人。
仙姑的舞,让我想起长安城,想起我曾对唐皇陛下的许诺,日夜不敢忘我应该担的职责。”
浮光抽了抽嘴角,这金蝉子转世之后,说话倒是伶俐厉害了许多,此时说这一套套的,明摆着就是要走。
虽然她该说的都说了,该跳的也跳了,但还是要坚定一下妖怪的立场。
她走到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一边拧着裙边的水一边道:“你留在这里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唐玄奘见着她的随性动作,眼前此妖虽一直为难他,但见起言谈举止并不真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坏妖。
他终于问出不解:“你为何一定要留我在这里。”
浮光随口道:“能为什么?自然和那些女妖一样喜欢你啊。”
“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喜欢我?”
浮光拧裙摆的手一用力,群上的水淅沥沥落在长了青苔的石头上。
唐玄奘见她不答话,继续道:“你只是一叶障目并非真心,你定能寻到你真正喜欢的良人”,,
“你不知情爱,怎知我对你不是真心。”浮光终于抬眼看他。
唐玄奘却难得笑了笑,他温声道:“眼睛是会说话的,你看我的眼神,实在是清澈又坦荡。”
浮光一怔。
……
湖边的风吹得一阵一阵的,她以手托腮默默瞧着眼前这个家伙,似乎在深思熟虑。
金蝉子刚才的话令她有些怔忪,怔忪中她悟出了两样东西。
一则是,她心中的那团乱麻,她自己理了一万年才理清,金蝉子一句就让她有些思考。
这就是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罢,
二则是她自称老辈,吃过的盐比一般人吃过的饭还多,近来却一直在这些小辈上学习道理,并受益匪浅。
所以无论年岁几何,不能停止学习。
不过虽然悟出了这些道理,但是身为一个妖怪的自我修养。她思忖半刻还是起身,看着面前的人道,不在意道:
“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我这个人啊,偏偏喜欢有挑战的东西。只要我想要的,想方设法我也要得到。”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续道:“你这和尚呢,也真是不识好歹,我待你好,是我给你面子,可你竟如此冷漠决绝,也罢,我也不和你废话了。”
话落,她袖子一招手,前面宽广碧绿湖水蓦然生生断开,平地生出一座桥。
不过这桥不是个一般的桥,桥的尽头是人世越河镇,桥上是窜着老高火苗子的业火。业火邻水却烧的噼里啪啦,原本暗沉的天空都被映出一片红色。
尽头虽是梦想,桥上却是现实。
唐玄奘看着这桥,又回头瞧浮光。不知何时她已经又化出了一张小榻,一个茶席。
此时她坐斜靠在小榻上,抬手拿了一杯茶在手中,清清淡淡道:
“你要走我不拦你,只要你今日能渡过这河,我必定亲自送你回去。”
话语虽轻,但使字字皆带杀意。
唐玄奘明显愣住。
浮光眼睫微动,手里的茶杯轻轻转动:“怎么,不敢了?”
清月夜,碧水天,唐玄奘那张少有情绪的脸却又是微微一笑,他敛眉低首,“仙姑好意,贫僧岂能不领。”
话落,他弯腰脱了鞋子抱在怀中,赤脚涉水坚定的朝着火桥走去。
湖水两岸夜色弥漫,风吹得那桥上的火烈烈作响。
因为这突起的火光早已经惊动了山中精灵,纷纷都醒了神落在湖边看看热闹。有的甚至还不忘带了煮熟的花生来,一边吃一边围观。
精灵们瞧着那火,不由感叹这百花洲女妖竟会如此拉风炫酷的法术,看着涉水去登桥的人,又不由唏嘘那西天取经的唐玄奘果真是不怕死的。
感慨唏嘘同时,又想着不知此时去恭维吹捧那女妖,届时唐玄奘烧成烤肉了,是否能赏赐给他们一两片?
精灵们一个心八个心眼思虑着,这厢浮光静静看着唐玄奘走向火桥,细长手指敲打着桌面。
苗苗匆匆赶来时正看到唐玄奘的脚踏上火桥,火光烈烈中,她明显看到他的身子一僵,额头上急速滚落几颗豆大的汗珠!
苗苗暗叹糟糕,赶紧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浮光请罪:“姥姥,就算金蝉子他适才私自逃走,这也不能全是他的错,我也有错……
适才是我不小心弄丢了您给的宫铃,我回去找才让他逃走的……”
苗苗擦了一把面上止不住的眼泪:“金蝉子如今是凡人之躯,这,这,你就饶了他吧。”
浮光看着自己被苗苗擦了一身鼻涕眼泪的衣袖,抬手让她起来:“这不干你事,你起来罢。”
“可是,可是……金蝉子他……”苗苗哭丧着脸担忧看向自家主子。
浮光不理会苗苗的眼巴巴的眼神,只是端了茶心平气和继续看着。
刚踏上火桥,唐玄奘一瞬只觉如踏至地狱,足下的灼痛感从从脚底一路攀爬到后背,似有将他烧成灰的势头来!
他踉跄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却如同行走刀尖之上,滚滚浓烟呛的他剧烈咳嗽。
艰难中,他紧紧握着手中的佛珠,不由想,原来灰飞烟灭,竟是这等滋味。
四周的业火滔滔,灭顶的痛让唐玄奘神思紊乱,他强撑着眼皮看向尽头,前方一路的火光中,尽头那盏渔火依旧艰难的发着微弱的光。
他喘了一口气,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就在此刻,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柔和指引的佛音:
“唐玄奘,若你后悔,回头就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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