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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误闯焚音堂 山水有相逢


“蝶恋花”没想到赵溯竟然还有气力反击,一下被擒尚来不及反应便被赵溯带入井中。

        两人自井口掉落,速度极快,赵溯此时却似乎不再有一丝气力,顺着落势而下,只是一只手牢牢地嵌在“蝶恋花”腰间。

        赵溯已经估到这便是密室的入口之处,但却没想到这水井里竟然真的有水,但他不急不燥,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两人奔着井底而去,“蝶恋花”冷哼一声,双脚用力,施展轻功,减缓两人下落速度,与此同时,抽掌向赵溯劈去。赵溯闪身避开,却不还手,只微笑地看着“蝶恋花”。

        “蝶恋花”连击三掌均被赵溯避过,心中暗急,眼见井水近在咫尺,不得不出掌扣动暗门,只见一块木板突然自暗门中弹出,两人正正地落在木板之上,木板即出即收,瞬间将二人带入通道之中,暗光一过,眼前陡然明亮,这里竟是一处如宫殿般的居所,厅堂宽敞,两侧摆有八把檀木椅,檀木椅后摆放着不同品类的乐器,排箫、箜篌、筝、古琴、瑟等,不一而足,显见主人是位喜好音律之人。

        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蟠龙纹饰贵妃塌,床榻之上铺有软席,还摆有一张饰有彩绘的塌几,塌几上摆有三盘鲜果,尚留有水迹,显见是刚刚摆上不久,还未得主人品尝。

        “蝶恋花”此时尚与赵溯缠在一处,赵溯虽不动用内力,但“蝶恋花”一时却也无法解开长鞭,不禁气急,娇斥道:“你,你放开我!”

        赵溯一脸无奈地道:“鞭子是姐姐的,也是姐姐先动得手,如今却怪起在下来?”

        那“蝶恋花”见赵溯一脸不在乎的表情,怒道:“你这个小贼,你可知你闯到了什么地方,你,你再不解开,一会儿,我俩都得没命。”

        赵溯笑道:“刚刚姐姐不是已经想要‘鞭尸’了?怎么此刻又惦记起在下安危来?”

        两人正说话间,正厅屏风后走出一人来,却正是赵溯一路追踪的女子,那女子见两人缠在一处,颇感滑稽,莞尔一笑道:“嫣儿姐姐,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倒与情郎到我们这里私会来了?”

        嫣儿怒道:“小妮子还不快过来把鞭子解开,一会儿让堂主瞧见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已经瞧见了。”嫣儿话音未落,只见屏风从中间向两侧划开,当中走出一人来,其身材纤长,风度翩翩,眼如星辰,唇似点绛,一时竟难辩男女。

        嫣儿见此,一下子跪倒在地道:“堂主明鉴,并不是嫣儿用鞭子缠住他,更不是嫣儿带他进入焚音堂的,是他,他这个小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缠住了嫣儿,嫣儿竟一时解,解不开了。”

        嫣儿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底气越不足。因她深知堂主个性,做错事会被严惩,但如果无用之人却会消失,如今自己不只犯了错,更是无用之极,一个中了自己六枚逆血针的人竟然还能将她治住,自己不正是废物中的废物了。

        “你起来吧,别跪着了,连累我们这位贵客也跟着跪着。”这位堂主看身形像是男子,但一举手一投足却又极为阴柔。

        嫣儿闻言只能站起,边站起边恶恨恨地瞪了一眼赵溯,赵溯无奈地笑笑,刚刚被嫣儿带着跪倒,赵溯便也顺势跪倒,此时嫣儿站起,赵溯便又跟着站起,便似没有任何怨言一般。

        那位堂主一指二人,对一边侍立的女子道:“快去帮忙解开吧,这样牵绊着岂不怠慢了贵客?”

        那女子领命刚欲上前,只见赵溯轻轻一抖,身上的长鞭已经滑落在地,两人登时松开。嫣儿看着赵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道:“你,你解得开?”

        赵溯点头道:“绑得上自然也解得开。”

        嫣儿怒道:“那,那你刚刚为何不解开?”

        赵溯道:“刚刚解开,怕姐姐这支长鞭不听话,又要奔着在下要穴招呼了,赵某只有一条命,可经不住姐姐的两次长鞭。”

        嫣儿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如今人已经在堂主面前,更无法动手治他,心中只盼着堂主发话,让自己一鞭子抽死这个小贼。

        赵溯环视了一周,再将目光聚焦到堂主身上。只见堂主对嫣儿的话闻所未闻一般,伸手揪了一粒葡萄,轻轻放入口中,仔细品尝,似乎对葡萄的兴趣远远高于赵溯。

        赵溯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笑看着堂主吃葡萄,似乎二人的兴趣就在于,一个吃,一个看。

        堂主瞄了一眼赵溯,笑道:“哟,忘了贵宾还站着,快快请上坐。”

        赵溯依言在左侧的一把檀木椅上坐下,等待着堂主发问。

        那堂主笑眯眯地对赵溯道:“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跪在地上的嫣儿回道:“堂主,他就是江湖上传言取走了冰精丸的赵溯,赵范生,是悬意门第九代弟子。”

        堂主闻言道:“哦,我说怎么身手如此了得呢,赵公子到此,让我们焚音堂蓬荜生辉啊!”顿了顿又道:“这些年,我也不爱出去,这些丫头也还得力,江湖上的事儿多是她们办着了,你看,倒有眼不识金镶玉,让贵客取笑了。”

        赵溯抱拳道:“不敢,在下本就是无名小辈,贱命不足挂齿。”

        堂主笑道:“赵公子过谦了,刚见你挣脱嫣儿的银蛇鞭,便看得出身手不凡,内力深厚。”

        嫣儿惊呼道:“堂主你说他内力浓厚?他刚刚明明中了我的逆血针,已经不能运气了。”

        堂主看了一眼嫣儿道:“傻丫头,这位赵公子运气自如,畅通无阻,你的那些雕虫小技怕是早已经被他排出体外了。”

        赵溯看嫣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抱拳道:“对不住嫣儿姑娘,在下并非故意破了你的逆血针,只是在下的玄铁阴阳剑,内含磁石,中针之后,在下便顺势拔剑将针吸出了。不是嫣儿姑娘的逆血针不厉害,却是在下占了兵器的便利。”

        嫣儿闻言不觉一怔,心中暗思:怪不得江湖中人都道赵溯人性极佳,自己本是害他之人,但他言语间竟因破了自己的逆血针而自责,想是看得出堂主有怪罪之意,故而在替自己开脱。

        嫣儿一时无话,再细看赵溯,见他如朗朗清风般,温柔和煦,此刻正嘴角带笑端详着自己,两颊不觉浮起一片红云。

        堂主笑道:“还是嫣儿不懂事,我早已和她说过,她那些小技法碰到高手便不足为奇,要在针上喂上剧毒才好,她偏偏自恃甚高,不屑于此道。到底还是我的素素懂事听话,爪上毒性已经有了三成,赵公子可见识过了?”

        堂主说起话来轻软无力,但其话语却阴毒无比,竟是嫌嫣儿未在针上喂毒,不能一招致人于死地。

        后一句话却是面向赵溯而言,其言自明,却是要赵溯与那女子过上几招,让赵溯“见识”一下爪上喂毒的功夫。

        素素闻言,向赵溯一抱拳道:“赵公子,素素不才,还要讨教赵公子绝学。”

        赵溯笑道:“好说,还要请素素姑娘手下留情才好。”说着,仍是一招“静待佳客”,等待着素素出招。

        素素二话不说,双手如雷,迅猛有力地向着赵溯面门而来。此时赵溯真气已经灌满全身,见素素出招却暗自奇怪,这素素应该也是这门派中的佼佼者,怎么出招这么慢?孰不知自己内力提升之后,看他人出招便极为清晰明了。

        赵溯虽内力充沛无比,但他的武功招数却只习得从小练就的悬意剑法——奈何剑。

        悬意门的第一代创派之人是个优柔寡断的心性,门派取名“悬意”正是因为自己常事事不知如何断决,剑法取名“奈何”则是感知世事无常,无可奈何。

        但几代悬意掌门均因本派无强大的内功心法而不断研磨,倒使“奈何剑”剑法更加精巧多变,招式新奇,常使人避无可避,死于剑下。后人更将悬意门的“奈何剑”意思曲解,认为“奈何剑”诡异非常正是渡人性命的“奈何桥”。

        赵溯见素素双爪到了面门前方,便以一招“久侯大驾”看似一辑,却是将对方的爪力压低,随即一剑“惠请见教”正中素素左肩,轻轻一点却不用力便即收回。

        素素不仅一怔,她一直自视甚高,在本门派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右,此刻竟被赵溯两招即击中,不禁感到不可思议。

        那堂主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点头称赞道:“赵少侠果然好身手,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

        赵溯也没想到自己两招即可击中素素,便道:“侥幸胜之,还是这位素素姑娘相让罢了。”

        素素本欲再攻,但见堂主眼色,不甘心地冷哼一声收爪退回。

        刚刚素素出手之前,嫣儿一脸担忧神情,她知素素一向出手狠辣,且爪尖喂毒,本欲开口提醒,却又不方便告知,如今见赵溯仅两招便将素素击败,内心不禁欢喜异常,自己竟也搞不懂怎么敌手获胜自己还是如此心境。

        堂主微微一笑,好像刚刚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对赵溯道:“赵少侠此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赵溯道:“说来有些唐突,在下是跟随着素素姑娘而来的。在下无意间看到素素姑娘清理门户,本不欲干预,但却在将要离开时听到了一句口令,引起在下好奇,便一路尾随而来,想再多了解下与此有关之事。”

        堂主闻言,脸色一变,阴笑道:“那赵少侠确真是太好奇了,你可知,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将塌几推开,从塌几下取出一把焦尾素琴来,素琴无弦,古朴自然,但此琴一出,诺大一间厅室竟顿时感到杀机四伏。

        素琴刚一拿出,嫣儿与素素的脸色均大变,双双跪倒,不发一言,却面有难色。

        堂主对素素道:“素素,你回内厅服侍吧,嫣儿今天可有雅兴听曲?”

        素素如闻大赦一般,磕头道:“素素谢堂主。”随即头也不回地向屏风后走去。嫣儿面如死灰,也磕头道:“嫣儿谢堂主多年教诲,谢堂主赐乐。”说完缓缓站起,竟似已浑身无力一般。

        赵溯仔细看那素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弦之琴要想演奏一曲却不知其乐声从何而出,旋律又是如何把控。

        堂主轻轻一笑,柔声道:“赵少侠来此陋室,多有怠慢,就由在下抚琴一曲聊以助兴,若少侠一曲听罢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在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溯知这一曲定是暗藏杀机,只有过了这关才能离自己想知道的真相更近一步,故双手一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洗耳恭听。”

        “铮……”堂主手袖一拂,素琴发出第一声,此琴无弦,此声便不在宫商角徽羽之列,但却如日月争明,天刚破晓之时一般,让人心头陡然一震,顿觉阴阳交替,心神相交,燥动不安。

        素琴铮铮之声不断,却又不时夹入咚咚之音,说这是音乐,天下却没有这样不成曲调的音乐,若说这不是音乐,这声音却如魔入心,如丝入木,一丝一扣均钻到赵溯心中,过往的一幕幕像水中倒影般,突然闪现出来:流浪于江湖被野狗追赶时的惊恐、破庙之中险遭毒手时的不安、入了悬意门时刻谨小慎微般的忧虑、知道被逐出师门的失落,直至想起沈巽,想起他冷漠时的眼神心中更加不宁……本以为遇到唯一知已,却因他不明来历而心生疑窦,终使二人分道扬镳……

        “唰……”赵溯正心神不宁之时,突听旁边鞭子抽动的声音正与琴声相悖,神智陡然清醒。

        赵溯寻声望去,见到嫣儿满面担忧地看着自己,她额头上已现点点汗珠,显然这一鞭已经拼尽了全力。这一鞭甩出便瘫到在地,再不能动弹半分。

        赵溯一惊,知自己刚刚已经被琴声所控,幸亏嫣儿以鞭声惊醒,否则可能就入痴入魔了。

        他随即收拾心神,将内力灌满全身,冰精丸的效能正是遇强则强,在体内散发出无尽的原生之力,如大海般磅礴无边,将一切邪音吞噬。赵溯一边运气,一边将嫣儿拉至身旁,一挥衣袖,将嫣儿耳鼻藏于袖中。赵溯身形欣长,嫣儿则体态娇小,这一藏嫣儿便如附在赵溯身上一般。

        嫣儿瞬间感到一股强大的阳刚之气自赵溯身上透出,其方圆一丈之内皆如温室,刚刚引人入魔的音律此刻均被屏蔽在外,听起来极为遥远,心神骤宁。

        嫣儿抬头看向赵溯,只见他正全力抵抗着堂主的素琴之声,气度从容,不急不燥,望之让人心安。

        忽然,堂主的素琴转而变得凌厉,如天空的炸雷,从云间窜出,轰然将世间万物镇压于其声之下。

        赵溯反掌运气,突然一掌击出,其真气如长虹,直劈长空,从炸雷声中穿过,正中堂主面前的素琴。素琴应声,一分为二,嫣儿顿时觉得仿佛天地间再无一点声音般,万籁俱寂。

        当此巨变,堂主仍不慌不忙,轻轻掸了掸蹦到身上的木屑,站起身来,缓缓地向赵溯走来。

        赵溯也如同刚刚未曾发生任何事一般,微笑地迎接着堂主。

        堂主走到赵溯跟前,又仔细端详着赵溯,道:“没想到我许久未到江湖上走动,竟已经有如赵少侠一般的青年才俊现于江湖了。”

        赵溯道:“堂主过誉了,赵溯自身内力尚无法挥之如臂,否则刚刚也不会用力过猛,弄坏了堂主的素琴,还望堂主见谅。”

        堂主摇摇头道:“此琴虽难得,但人才更难得。如若以一琴换一人,我却是赚到了。”

        堂主顿了顿,又道:“赵少侠想知道口令之事?”

        赵溯道:“如若告知,感激之至。”

        堂主道:“却无不可,似赵少侠这样的人才,更该为组织效力。赵少侠可知我是谁?”

        赵溯道:“却是赵溯孤陋寡闻,还请见教。”

        堂主笑笑道:“并非赵少侠少闻,却是我极少在江湖上露面。”

        堂主接着道:“我性喜音律,已到痴迷的程度,所以自号‘囚牛’,将这里取名为‘焚音堂’,却是因自己虽好音律,但音律之广博,却穷尽一生也无法得窥一二,终是玷污高雅,焚音毁声罢了。”

        赵溯道:“堂主过谦了,见你大厅陈设,便知堂主多才多艺。赵某虽不通音律,但刚刚堂主的素琴仅仅几声便引人进入幻境,更是以内力透入音律,世所难见。”

        囚牛道:“赵少侠虽不通音律,却聪慧异常,能从我的素琴琴音中,一下找到内力接续之处,那正是这琴声破解之法,这一份定力与智勇更让人佩服。”

        两人虽是对手,但因彼此技艺超群,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囚牛接着道:“赵少侠听到的那句口令可是‘星月为鉴,逆世为天’?”

        赵溯正色道:“正是。”

        囚牛道:“想明白这个口令,你还要先知道何为天。赵少侠以为何为天?”

        赵溯想了想道:“在帝王看来,朝廷为天;在帮派之中,则是帮规为天;但在我看来,则是侠义为天。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江湖之中,无侠义之心,只能徒增杀戮,奉侠义之道,方能福泽众人。”

        囚牛听闻,眼中闪出一道光芒,赞道:“赵少侠所言极是,这正是我们所认为的天之道。但而今纷争四起,江湖中人喊打喊杀,品性不值一试,毫无古风,这样的乱世难道不该改一改,换一换?”

        赵溯问道:“堂主认为当今处于乱世正如赵某所思,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赵某也在思考为何江湖上纷争不断,人心不足,终至以兵刃相见。但是堂主以为如何可以改变人性?消弥争斗呢?”

        囚牛微微一笑道:“以暴治暴。”

        赵溯不明所以,问道:“何解?”

        囚牛声音一沉道:“世间蠢物太多,只有清理干净,才能还世间太平。”

        赵溯心头一震,道:“如此说来,堂主是要杀尽天下贪心之人?”

        囚牛阴笑道:“却又未必,只需将水搅浑,无须我们动手,这些蠢物自会自相残杀。”

        赵溯一惊,道:“有件事,赵某斗胆请教堂主,近十几年来,江湖上每隔四年出现一件宝物,引起江湖仇杀,三个帮派因此被灭门,五个门派掌门人惨死,是否都与焚音堂有关?”

        囚牛闻言,冷哼一声道:“他们或为名,或为利,追逐幻象而死,与人无尤。”

        赵溯沉声道:“如此说来,焚音堂所说的‘逆世为天’,是要自立为天了?”

        囚牛正色道:“焚音堂不过是天空的一片云罢了,如何敢自立为天?但乱世出大杰,微言大义,道破天机,乃使世间混沌之人看清往来之路,日月可为鉴,人心同归一。何以归一?便要清洗这世间蠢笨之人,以新道义,新法旨使万民警醒,再创新天地。”

        赵溯看着囚牛的神情,不敢想象如此聪慧之人,却有如此悖于常理的想法。

        囚牛却越说越兴奋,双眼冒着不一样的精光道:“你可知如何翻转?如何逆世?这是一盘大棋,能成为棋中一子便是万分荣耀。”

        而后双眼又聚集到赵溯身上道:“赵公子,君子有为,当成大业,何不与我一起,以这余生残躯为大业燃尽最后一道光芒。”

        囚牛不觉牵起赵溯的手道:“虽我俩是第一次相面,但却相见恨晚,如果余生有赵少侠相伴,不只大业有望,囚牛也不胜欣喜。”说着,满脸期待地看着赵溯。

        赵溯此时已看出囚牛被一种教义所驱使,虽非主使之人,但确是与四年一现宝物之事有关。如今看来,这个组织不只庞大,高手众多,而且绝不只这一件阴谋。其计划周翔,以邪念导人作为,反倒越是智慧超绝,武功过人之人思想更易受其引导,供其驱使,不禁从心底涌出一阵寒意。

        赵溯轻轻推开囚牛的手,正色道:“感谢堂主相邀,但堂主所说的大义与赵某所想并非一事,我们难为同路之人。”

        囚牛关切地道:“赵少侠,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你现在的功力可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刚刚我观你剑法还有待精进,如若你加入星月教,得教主指点一二,你的剑法将突飞猛进,再加你深厚的内力,以后开宗建派,再树武林新风,做一代枭雄,将是何等气象?”

        赵溯正色道:“堂主太看得起在下了,赵某既无称王称霸之心,也没想过开宗立派,但身为江湖之人,也要为江湖大义出一份力,虽人微力薄,却会尽已所能,维护江湖秩序,阻止无谓残杀。”

        此话说完,赵溯眼神少有的凛冽起来,直视着囚牛。

        囚牛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阴笑一声,道:“就凭你一人?”

        “是二人。”只见厅后突然走出一人来,剑眉星目,面如冷月,行如轻风,却是沈巽,沈凤酉。

        他一身长袍,一手持纸扇,一手背于身后,闲庭信步,如同在自家院落内赏景一般,其身后魏正扶着蒋西莲同行而出。

        囚牛见此,大惊失色。这焚音堂他建设之初,留下两个通道,但却只有一个通道是长年进出的,另一个通道就算是素素、嫣儿等亲信也从未告知,如今这白衣男子未见从正厅通过,那自是从另一处暗道进入,这在囚牛看来是绝无可能之事。

        同样一惊的还有赵溯,赵溯曾想过也许他与沈巽还会在江湖相逢,但却没想到是此时此地。不过,不知为何,当他看到沈巽时,心底涌起一阵安宁,仿佛漂泊半生之人终于归家一般。

        沈巽从进了大厅,便只含笑看着赵溯,赵溯晃过神来才发现沈巽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便回以一笑,一笑之间,无需言语,二人过往的嫌隙便烟消云散了。

        “堂主,他,他,不知从何处进入内厅,将我们大半教众点翻,救了蒋西莲。”此时,素素一手按住肩头,步履不稳地窜入大厅,向囚牛道。

        囚牛面色一沉,问道:“阁下何人?因何而来?可否告知你是如何进入到内厅的?”

        沈巽就如同未见到囚牛其人一般,径直向赵溯走来,直到走到赵溯身旁,才发现了如小鸟般一直依偎着赵溯的嫣儿,不禁一笑,看向赵溯,却不出声。

        赵溯也直到此时才觉察自己一直还将嫣儿护在身边,便轻轻地扶正嫣儿道:“嫣儿姑娘,可好些了?不如我们坐下再谈。”

        囚牛见沈巽无视自己,心中暗怒,他成名以久,又多年以焚音堂堂主身份自居,从未有人敢如此怠慢于他,不禁冷哼一声道:“阁下未免太轻视囚牛了,就算你找得到通道入口,也未见得可以平安从这里离开。”

        哪知沈巽仍然闻所未闻一般,双目四望,正依赵溯之言,欲找一处坐下。

        沈巽回首望见大厅正中的蟠龙纹饰贵妃塌,便信步走近,坐在了塌上。一眼见到塌几上摆放着葡萄,随手揪起一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对赵溯道:“尚可入口,要来一颗吗?”

        赵溯见他坐在主位之上,神态逍遥自在,而一旁的囚牛脸色却阴沉不定,心中暗笑,回应道:“多谢沈兄,却不知沈兄怎么会在此出现?”

        沈巽不回答他的话,却道:“不是说你可以唤我‘凤酉’?”

        赵溯闻言一笑,道:“是,凤酉,不知你是因何在此啊?”

        沈巽似乎极为满意,道:“我是寻着一位故人的信号而来,救了人本欲走,却听到有人在此狂吠,便出来瞧个热闹。”说完,又揪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囚牛见此情景,怒火中烧,回头望向素素道:“什么信号?”

        素素尚未回答,蒋西莲却惊呼道:“公子果然是看到信号而来?这信号我存了有七年了,没想到真的可用。可公子是如何知道我在何时何地发出信号的呢?”

        沈巽道:“你在何处,我一直知道,只需安排人手在信号可见之处日夜轮替看察即可,又有何难?”

        蒋西莲闻言吃了一惊,道:“公子是说,你安排了人在我家十五里范围内监测了七年?只为了当我求救之时,你可及时得知?”

        沈巽轻声道:“不错。”

        蒋西莲感激道:“未曾想当年我只是无意间救了公子,公子不仅为我制了精致异常的人皮面具,还在七年里时刻关注着我的安危,又在今日赶来救我二人性命……”蒋西莲顿了顿又道:“见公子,方知江湖上尚有‘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这八个字。”

        沈巽看向蒋西莲道:“我们尚不算朋友,我带你二人离开,当日之情今日便了了。”

        囚牛见他目中无人,早就感到气恼,如今听他言语竟是将此当成自家客厅一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更是气极,冷笑道:“想走,怕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突然自袖中闪出一支玉萧来,玉萧通体翠绿,雕琢有龙形图纹,确非凡品。

        囚牛此时离赵溯较近,赵溯见其出招,抢先一步,拦住囚牛的玉萧,道:“赵某先领教堂主的高招。”

        囚牛冷哼一声道:“就凭你?”

        囚牛刚以音律相试赵溯,觉得已经摸清赵溯根底,孰不知冰精丸的特异之处就在于遇强则强,不用之时如流水青烟般,柔弱缥缈,集聚而发却似云散后的高山,烟消后的大湖般辽远雄浑。

        囚牛玉萧横陈,极速晃动,同时击向赵溯胸前几处大穴。赵溯因只带着玄铁阴剑,不若双剑在手时那般自如,一边向右侧身躲闪,一边用阴剑挡住玉萧攻击。剑与萧相击,发出悦耳的叮当之音。

        此玉萧材质极佳,与玄铁剑相碰竟无任何破损变形,囚牛转身下劈,玉萧又如同刀斧砍向赵溯的左腿,赵溯随着囚牛转身回望,同样的招式削向囚牛右腿,两人动作优雅、衣衫飘动,看起来像在舞蹈一般。

        沈巽知赵溯内功薄弱,悬意门的武功招式也不足以制敌,所以他一出现便以态度言语刺激囚牛,引囚牛与自己动手。

        没想到赵溯却抢先动了手,沈巽一双眼睛丝毫不敢错开地盯住二人。他知囚牛的玉萧最厉害之处尚不是坚不可摧,而是其萧孔浸有剧毒,常在打斗之中突然发力吹动萧毒,使毒气散于四周,让敌手防不胜防。

        此时囚牛已经连击了数招,几招没有得手,囚牛更加气恼,只因他自认为如今江湖之中已几无敌手,赵溯小辈又岂放在眼里,谁知赵溯极为聪慧,他自知自己所练的“奈何”剑破绽太多,绝不是囚牛的敌手,所以竟弃之不用,凭借着冰精丸提供的不竭内力,专攻囚牛招式弱处,一招一式看似缓慢无奇,却往往后发致人,让囚牛越打越觉得束手束脚。

        沈巽没想到几日不见,赵溯武功如此精进,心中暗喜,放下心来,便又端坐于榻上,吃起葡萄来。

        此刻囚牛突然转身向后滑行,随即端起玉萧送至唇边,一阵清澈悠长的萧声顷刻浸满大厅,其曲调如高山薄雾般,轻柔缥缈,若有若无,美得动人心魄。

        囚牛刚一举起玉萧,沈巽已如箭一般弹起,尚未到赵溯跟前已经“唰”地一声打开折扇,催动内力,将散于赵溯身旁的毒烟打散。

        赵溯未曾想囚牛萧中竟藏有毒粉,一愣之间险些着道。回过神来发现沈巽已经站在身前,正舞动折扇与囚牛相抗。毒粉被沈巽扇子扇动向囚牛方向反击回去,囚牛一挥衣袖,以内力散去周围毒粉,随即玉萧一转,击向沈巽,沈巽折扇回收,以扇为剑与囚牛打做一处。

        这是赵溯第一次见沈巽出手,发现其招式极为特别,一招“九天揽月”取自“孤鹰派”的傲英剑法,但“九天揽月”本是人体伏低,剑尖向上,击向对手胸口。但沈巽以扇为剑,却划向囚牛两肩的“云门”“中府”“肩前”三穴。

        囚牛初见沈巽下伏用力,已知其使的是“九天揽月”,不禁冷哼一声,将玉萧提前挡于胸前。谁知沈巽剑招有变,所击并非胸口,囚牛迅即变招,力贯双掌,横击出去,此一击虽同时挡住了沈巽攻击的两肩要穴,却使中户大开,此时沈巽的“九天揽月”实招方至,囚牛见沈巽变招,方知刚刚的都是虚招,双掌紧忙回撤,发动内力向后急窜,但胸前衣衫仍是已被沈巽剑气击破,露出雪白的内衫来。

        囚牛大怒一声,整个人横空而起,迎面向沈巽扑来。沈巽观其来势,突然闪身侧滑,一招“怒心掌”横劈过去,囚牛吃了他前招的亏,此次凌空变招,一手护住要穴,玉萧同样横出,击向沈巽任脉。

        哪知沈巽这招“怒心掌”却是虚招,腿上的“十字尘风腿”才是实招,右腿上弹正击中囚牛下腹,囚牛闷哼一声,旋即回身,身体如游鱼一般滑向赵巽身后,玉萧一点,朝向沈巽后脑。

        却见沈巽不闪不躲竟迎着囚牛的玉萧后仰,囚牛心中暗喜,眼见其后脑就要被玉萧点中之时,沈巽身体突然凌空后翻,一跃忽到了囚牛身后。

        囚牛只见眼前之人忽然消失,身后“风府穴”一阵炙热,登时站立不稳,向前倾倒。

        赵溯这才明白,沈巽的剑招虽源自各门各派,但经其优化,已经弥补了剑招的弱处,且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真假难辨,让人防不胜防。

        囚牛此刻风府穴中招,全身只感麻痹无力,已再无取胜可能。慢慢地转过身来,迷茫地看向二人。

        直至此时方知自己真是低估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实力,赵溯内力之深,应变能力之强让他叹为观止,而沈巽招式之变化多端,诡异缥缈更让他防不胜防。

        此时,素素扯着一人从内厅走出,向沈巽、赵溯二人道:“我劝两位公子莫动。”

        只见素素的毒爪正抵着一人喉咙,此人却是崔晴儿,崔晴儿一脸凄苦地看着赵溯,身上尚背着赵溯包裹着玄铁阳剑等物的行囊,想见是在茶楼时就被抓获了。

        崔晴儿见到赵溯,只轻轻地叫了一声:“赵大哥。”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赵溯此时才明白缘何自己只追踪到素素一人身影,不仅自责太过大意。

        赵溯沉声对素素道:“素素姑娘要我们二人以何交换?”

        素素道:“还得烦请两位公子自己封了经脉,听凭堂主发落。”

        囚牛见形势逆转,不禁心喜,向二人道:“看来不到最后一刻,也胜负难分。

        沈巽见此情景,冷笑道:“逍遥公子,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嘛。”

        囚牛阴笑一声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赵溯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巽,沈巽微微一笑,便向着赵溯解释道:“这位自号‘囚牛’的堂主,便是江湖上人称‘逍遥公子’的程君闲,二十年前就已成名了,也是一代风流人物。”

        沈巽顿了顿又道:“但你可知这位程公子最厉害的是什么?”

        赵溯摇摇头道:“难道不是他的那把玉萧?”

        沈巽邪魅一笑道:“是程公子的美艳,当年不知多少名门小姐痴心于他,就连一些成名的剑客也垂涎于他的美色,最知名的是‘一骑绝尘’霍达生与‘八面玉佛’迟音冠,两位男子因他定下生死赌约,却两败俱伤,没一人活着走下金牛岭,真是‘自古红颜多祸水’呀!”

        赵溯愕然地看着程君闲,程君闲此刻已经怒不可遏,一脸杀气地看着沈巽。

        沈巽不理程君闲,接着说道:“程公子因此得了这‘逍遥公子’的外号,俱与他欢好过的人所说,‘逍遥公子’功夫了得,可抵得上当时的一代名妓陈白雪。”

        “小子敢尔!”程君闲怒火中烧,一柄玉萧向着沈巽面门而来,竟没有一丝虚招,却是欲以内力相博。

        只见沈巽快如闪电般向后飘去,程君闲一击未中,向前再击,此时一旁的赵溯一掌劈中其后脑,程君闲顿时瘫软,沈巽顺势将其扯入怀中,手中折扇同样抵住程君闲喉咙道:“我劝素素姑娘也莫动为好。”

        程君闲男生女像,当年确是被许多江湖中人爱慕,其中倒绝大多数是有龙阳之好的人。这其中“一骑绝尘”霍达生与“八面玉佛”迟音冠追求最甚,但当时金牛岭一战却并非只为程君闲而起,而是二人本都崛起于东都,也均为青年剑客,武功内力均难分伯仲,都觉得自己才称得上东都第一侠客,终是在争夺程君闲欢心时,积怨爆发,约于金牛岭一战,却最终惨淡收场。

        当年,程君闲虽因天生貌美,雌雄难辨,引来许多是非,但其却并没有断袖之癖,因江湖人以讹传讹,使其一直深陷其中,才终是决意淡出江湖,但也因此对江湖中人心生厌恨。直至加入星月教,成为一堂之主,更伺机报复江湖中人。

        如今沈巽故意丑化当年之事,正是击中他的软肋,才引得他忘记一切,怒而一击,导致形势逆转。

        素素是三年前被吸引入教,一直在焚音堂下效命却并不知堂主的往事,一时也听得入迷,如今见沈巽突然抓住堂主,竟不知如何是好。

        沈巽淡淡一笑道:“素素姑娘,不如我们交换可好?”

        素素知此时也只有如此,便道:“好,希望沈公子言而有信。”

        沈巽道:“大可放心,这位崔姑娘与范生兄有婚约在身,我必保其平安。”

        素素冷笑一声道:“如此甚好。”

        素素与沈巽二人同时扯着崔晴儿与程君闲走近,双方即将交换之时,程君闲突然发力,袖中甩出一阵烟粉,正是抹于玉萧中的毒烟。原来程君闲恨沈巽提起当年旧事,必除之以后快,便在双方交谈之时,将玉萧中的毒粉涂于袖上,此时双方近在咫尺便即甩出,竟已不顾及是否会伤到素素了。

        却不知沈巽一直暗中观察程君闲动作,烟粉一出,沈巽马上拉住崔晴儿后撤,与此同时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折扇打开,迎面扇去。

        程君闲却没想到沈巽反应如此之快,不及细想,一把将素素扯过来挡住毒烟。素素迅疾出手,欲拉住崔晴儿挡住自己,却慢了一步,只扯破了崔晴儿随身背着的包裹,包裹中之物散落一地。

        毒粉扑面,瞬间浸入皮肤,素素掩面大叫,再看她脸上已经现出浓水,毒粉在顷刻之间已经浸到头骨之中,在素素脸上形成如蜂巢一样的深痕。

        此时素素已经痛得失去理智,双手成爪,突然击向程君闲,程君闲闪身避过,但素素双爪迅疾如风,终是划破了他肩上皮肤。

        程君闲见素素此状,知她中毒已深,不可再救,便欲以玉萧点她眉心,将其致死。

        却不料,赵溯再次上前,阴剑斜劈攻向程君闲,在其躲闪之际,将素素带回。

        程君闲没想到赵溯会来相救,不禁一愣,冷笑道:“赵少侠还真是喜欢英雄救美啊,美人在怀很是惬意嘛!”

        此时素素已经全身无力,瘫软在赵溯怀中,昏死过去。赵溯不理会程君闲的嘲讽,慢慢地将素素扶坐在檀木椅上。

        沈巽微笑道:“若说美人在怀,刚刚‘逍遥公子’娇躯在握的时候,沈某才是内心一荡,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逍遥公子’还是这般美艳销魂啊。”

        程君闲大怒,快步上前,玉萧唰唰唰连劈三剑,沈巽并不还手,闪身躲过了这三招,仍调笑道:“‘逍遥公子’缘何发怒啊?定是怪沈某不懂得怜香惜玉,刚刚弄痛美人了!”

        程君闲再无二话,招招杀招,直奔沈巽周身大穴而去,却是恨不得一招毙命。

        沈巽只引得程君闲发力,却只闪躲不还手,几个回合下来后,程君闲突然呆立不动,嘴角流出暗黑色的血迹。

        沈巽轻笑一声,道:“程公子你该知道素素姑娘爪中带毒,你刚刚被她划破皮肤,还如此拼命,只是加速毒液运行罢了。年龄一大把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

        说完,沈巽不再理程君闲,转身径直向赵溯走去。背后,程君闲默默地滑倒在地,已经中毒身亡,一代枭雄终没于江湖。

        突然,沈巽发现一张女子画像,正是从赵溯包裹里散落而出的物件,而这女子竟然是素素。

        沈巽拾起画像拿给赵溯道:“范生兄,你怎么会有素素姑娘的画像。”

        赵溯接过画像,陡然明白,这素素姑娘正是雷公之女秦素素。他扶正素素,将雄浑的内力注入素素体内,不一会儿,素素勉力睁开了眼睛。

        赵溯拿着画像,柔声对素素道:“素素姑娘,你可见过这画像。”素素本已痛到极致,面目狰狞,此刻看到画像,突然露出一丝笑意,道:“这,这是我爹爹请人画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赵溯道:“雷公前辈知你即将大婚,便托我带了两件嫁妆,要送予妙净门妙生掌门,他,他因有要事,你大婚之日可能无法参加了。因怕我不知道素素姑娘你的长相,故将此画相赠。抱歉我因一直处于争斗之中,尚未来得及仔细观察此画,以至于见面却不相识。”

        素素微微一笑道:“无妨,我知我爹爹心性,他必是极相信你,才会将物品交托于你。爹爹还有什么话说吗?”

        赵溯扫了一眼大厅,快步上前,拾起从包裹里掉出的匕首及顾恺之的绢画《女史箴图》放到秦素素怀中,道:“雷公前辈说,你天资聪慧,长相俊美,性格温婉,就应该嫁入名门,幸福一生。”

        秦素素凄然一笑道:“赵少侠一定在心里暗笑我爹爹对自己女儿的谬赞吧?”

        赵溯刚想解释,秦素素摇摇头道:“赵少侠不用替素素开脱,素素确实不若爹爹以为的那般好,只是天下爹娘大都以为自己的孩子便是最优秀的,就应该过得幸福美满。”

        赵溯道:“素素姑娘,雷公前辈说你不日就要嫁到妙净门了,却不知为何入了焚音堂,且素素姑娘你的爪法如今细想是有雷公爪法的根基,但其势更为凛冽、凶猛,却似乎比令尊更强了。”

        秦素素道:“不瞒赵少侠,我三年前便已定了亲,要嫁予妙净门宗主妙生的二子妙本竹,但我知我家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只不过是妙宗主与爹爹的一些少年交情。而后,妙宗主一路顺遂,被选为妙净门第十二代宗主,而爹爹却因一直在江湖中游走,且,且因贪财,终是名声日差,二人也渐行渐远了。而爹爹一心为我,为了让我日后过得好些,所以竟不惜去央求妙宗主,妙宗主尚念及当年情义,同意让我嫁入妙净门。”

        说到这里,秦素素似乎想起当年雷公为自己低声下气去攀亲时的情景,神情更加黯然。

        秦素素苦笑道:“其实,嫁不嫁入名门又如何?我自小无母,是爹爹一手把我带大的,我只想让他开心,让他有一天以我为荣。所以才在得知要嫁入妙净门后更加忧虑。我真不想成婚之日,满堂宾客都是来恭贺妙宗主的,而让爹爹难堪。”

        秦素素顿了顿又道:“我加入焚音堂正是想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增长武功,他朝再入妙净门,虽无十里红妆,却也技高一筹。届时,爹爹必会以我而荣,他人也绝不敢轻视于爹爹,他,他也不用再去拿一些他不该拿的财物了。”

        秦素素默默地低下头来。过了一会,又眼神坚定地看着赵溯道:“赵公子,我有一事想求,不知可否?”

        赵溯道:“素素姑娘有何事,但说无妨。”

        秦素素道:“求少侠千万不要将我今日之事传言出去,只让爹爹怪我成亲之日不到场吧,也不想让他知道我身死之事。”

        赵溯心中一震,秦素素此时的表情、眼神、言语均与雷公将死之时一模一样,让赵溯感到一阵凄凉。

        赵溯默然道:“赵某必不告知,素素姑娘可安心了。”

        秦素素笑道:“多谢赵少侠成全。”突然想到一事,又道:“我劝赵少侠莫要再追查下去,这个组织异常庞大,我加入之初,也本以为是为了什么江湖大义,但我观察怕是背后有极大的阴谋,却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知晓的。”

        赵溯问道:“姑娘可知这组织的首脑是何样的人?”

        秦素素回忆道:“我加入组织三年,只见过一次,或者说只听过一次。因那次,此人也没有露面,只是隔着屏风听他说过几句话。那是三年前的正月十五日,堂主与那人在暗室交谈,唤了我过去,与那人介绍说我进步神速,对组织忠心,且三年后便要嫁入妙净门。那人并没说什么,只让我练了家传爪法给他看。他看我练完后,便指出我爪法中七项需改进之处,之后,堂主照此人之法指导我爪法,果真弥补了爪法中的不足,这套爪法也更有霹雳之势。但这套爪法却必须日夜以毒液浸泡手掌,才能使爪力提升,我知道这样不好,但终是贪心,让我越陷越深。”

        此时,秦素素的气息已越来越微弱,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赵溯欲再渡气与她,秦素素摆摆手道:“赵少侠莫要再浪费真气,素素已经回天乏术了。只是赵少侠,我,我知你怕是不会放弃追查,我只提醒你,莫要相信任何人,这个组织中的人员几乎覆盖了各门各派,让人防不胜防。”

        说完这些话,秦素素好一会儿不再言语,诺大的厅堂里寂静无声,一阵寒气涌上各人心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正是反目的朋友。不只因为彼此相熟,知道对方的软肋所在,更在于情感纠葛,挥刀斩情却是最难。

        此时,素秦秦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柄匕首,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似乎在低声地呢喃着什么,突然挥手,一刀对准自己的胸膛刺了进去。赵溯见此突变,顿时失色,抱着素素道:“素素姑娘,你……”

        秦素素却再也不看众人,眼神飘过众人看向远方,众人这才听清她轻轻地在唱着:“月儿弯弯照树梢,爹爹的宝儿要睡觉,虫儿莫吵,鸟儿莫叫,宝儿睡在爹爹的怀抱……”

        秦素素死时手中尚攥着那幅《女史箴图》,仿佛那是小时候睡觉时攥着的爹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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