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命何分贵贱 人怎定善恶
元幼南本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刁普宁句句针对,便轻笑一声道:“刁公子是吗?要我说,要查来历‘不明之人’,倒要先查‘含糊不清’之事,俗话说有因方有果,不讲清原委,却又怎知谁有嫌疑呢?”
刁普宁初见元幼南未语先笑、明媚和煦倒是心中温暖,但待她将话讲完,方发现这个女子说话像刀子一般,句句剜心。
元幼南早已看出这“江南七子”在隐藏着什么秘密,虽因此事已死了屠道长一家三口,刚刚又折了一个年思稀,却仍不愿和盘托出。
果然,“江南七子”闻言都闭了嘴,一时厅内又是一片死寂。
眼见日已偏西,暗夜将近,众人心中更是慌张,要知道众人不可能在此像守岁一般守上一晚,若被江湖人知道,岂不被人耻笑。
但如若夜幕降临,众人分散开来,那难保屠友道、年思稀之事不会再次发生。
“林大哥,林府上下怕有三四百人,若从中一一查验确实工程浩大,怕是一时也难以完成。不过林大哥,能否回忆一下,近两三年间有没有行踪诡异之人来至府上?或者有没有府上原来的老人儿近两三年又行为异常,与前不同的?”阮济云在众人争吵之时,慢慢地将这一桩桩、一件件捋清,倒发现这些事似乎是从两年前便开始有了些端倪。
“首先,两年前,屠道长便曾说过,他曾,他曾……见过那人一面……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们还都说是他看差了眼,那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但如今看来,此人定然另有奇遇,此次前来便是来报当日之事的。”阮济云面带愁云,但仍是尽可能地分析道。
“是啊,是啊,阮兄说得有理,林宗主你快想想,你府中两年内可有什么新人来府,来历不明的?”刁普宁恍然大悟般冲到林茂海面前,陡然觉得又有了希望。
林茂海皱了皱眉头,低声嘀咕道:“两年前,两年前……林府每年进进出出的人不知多少,且这些杂事向来是泽儿管着的,如今他又……他又离我而去了,这却让我如何猜起?”想起苦石派近日种种烦忧之事,林茂海已是眼泛泪光……
“老爷,两年来我府上共走了三十又八人,新招五十七人,其中多数是做杂役等事务的,也都是镇漳县城或是周边乡镇之人。除此之外,有三人是大约两年前入府的外乡人,尚有两人是两年前升至管事,若查这五人相较其他人怕是可能性要大些。”此时,只听一直侍立在旁的九凤缓缓言道。
赵溯心中默默赞叹,这九凤确实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虽不是她管家,但通府之事均在她掌握之中。
刁普宁却管不了这些,他一心只在那些可疑人员身上,冲着九凤急切地询问道:“那是些什么人,快,快,将他们都叫过来,一一审问。”
林茂海看了一眼刁普宁并未言声,但这一眼仍让刁普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方觉察到自己过于急躁,但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如鬼影般的人影早已在他心底闪现着,如今当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之时,刁普宁的心已是恍惚不安……
“那五人都是谁?还请九凤一一告知,让林翞叫来此处,让刁公子一一问询了方安心。”林茂海不紧不慢地道。
九凤瞄了一眼刁普宁,转身向着林翞道:“去,叫了管膳食的李肆优、财房舒保儿、七公子院的管事林乐发、文书英琼,尚有一人……”
“尚有一人便是小的,小的知道了,这像去叫来。”林翞虽是林府的老人儿,但确实是两年前才被提拔到管家的位置,故而也在可疑之列。
不一会儿,一行五人已齐整整地站在众人面前。在这个关节叫几人前来,大家心里多少都有点儿数。故而五人脸上都带出一丝惶恐来,生怕哪个对答出了问题,被怀疑与这几日连死几人之事有关。
赵溯见英琼也在其中,便向他微微颔首,英琼虽也是一脸惊恐,仍是依礼回了个勉强的笑容。
“诸位,林府几日来发生了多件匪夷所思之事,想来诸位也都清楚。特别是屠道长、年侠士无故死在我们园里,虽说目前死因未明,但我们林府却是难辞其咎。”
“如今请诸位过来,并无他意,因各位都是府内管理各项事务之人,故请来协助我等勘察一下其中原由,还请诸位莫要心存疑虑,只管将所见所思回答清楚便好。”林茂海先是嘱托了几句,便也没了精神再审,招招手示意九凤扶他先去椅子上休息,示意刁普宁可上前询问了。
刚刚心急火燎地催着林茂海将可疑之人叫来,但人真的叫来了,刁普宁却又不知从何审起。总不能直接问人家,人是不是你杀的?他心虚地挠了挠头,向着卢若虚道:“卢大哥,还是你来,小弟实在是不擅长此事。”
卢若虚闻言回应道:“普宁兄谦虚了,不过由为兄代劳倒也甘愿,便请普宁兄先落坐,喝杯茶。”回头望向林翞五人时,神色已是一变,只听他一字一顿地道:“长夜漫漫,我们慢慢来……”
一个时辰后,连刁普宁听着卢若虚事无巨细地询问也是困意连连,不免心中厌烦。本无心思吃饭,此时却坐在桌前,左夹一口,右尝一块,打发时间,而卢若虚等的却正是此刻……
只见他突然后退一步,身子立定,捻了一个兰花指,一个长音悠然开嗓:
“菊花开,泪如雨,一朝看尽,盛景难续;
菊花落,心似锥,无人垂怜,生死何分?
游台序,人憔悴,依栏夕泣数更漏,却念许是老马幼仆误归期……”
初时见卢若虚仿歌妓的身段欲吟唱之时,刁普宁等人尚因摸不到头脑而感到一丝滑稽,但当卢若虚的第一个长音唱出,刁普宁、阮济云、枚孤舟、林茂海便如白日遇鬼一般,身子筛筛地发抖,倒吸着凉气,脸上因惊恐而显出青白之色。
但卢若虚便如未曾见到一般,虽口中吟唱着充满情意的小调儿,但眼睛却如猎犬般警觉地从面前五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在寻找,寻找那个露出破绽之人……
但他仍是失败了,面前的五人没有一个如他想象一般,因这首词而有所动容,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知面前这位可瞬间致他们于死命的公子唱得是哪一出?
卢若虚慢慢地收了声,又缓缓站直。连他也没想到,那人竟是已练得如此深沉,或者,难道自己真的找错了人?
不过,宁杀错,不放过……卢若虚再次面向众人时,眼中已满是杀机。
只见他摸摸自己的鹰钩鼻,仿佛此前任何事也没有发生一般,阴笑道:“难得诸位如此配合,答得也都仔细,卢某也没什么再想问的。”
五人听了均松了一口气,但卢若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瞬间冷汗直流。
“既如此,卢某便只有试试诸位的功夫,想来那偷袭之人就算是藏得再深,功夫总是骗不了人的。”
林翞战战兢兢地道:“可小的们虽是林府管事的,但却并不会功夫啊!”
卢若虚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上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般,嬉笑道:“那怕……只能以自己一条命来自证清白了。”
这话虽说得淡淡的,却如晴天炸雷响在五人耳旁。
林翞一个站立不稳,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刁普宁此刻却来了兴致,腾地站起身来,双眼冒光地道:“好,好,还是卢大哥有办法,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言罢,快步来到卢若虚身侧,阴笑道:“此事不劳卢大哥动手,小弟可以代劳,却不知从谁开始好呢?”
“你?我们是林府中人,岂容你随意杀戮?”财房舒保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消瘦的双肩上顶着一个比常人要大上许多的头,再加上脖颈极短,更显得一颗头硕大无比。
此刻那大头上一对如灯笼般的眼睛充满怒气地盯着刁普宁,只因自己是外乡人便如此严查让他感到极大的屈辱。
“哦?如此说来,舒兄是有异议喽?”刁普宁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舒保儿道。
“宗主,我们五人来府时间长的已有十余年,时间短的也有两载了,如今并没有什么大的错处,难道便由着他人这般轻贱吗?宗主……”林翞边说边向着林茂海处望去,语带哽咽。
林茂海心中也是犯难,他没想到卢若虚竟是如此狠辣,若要阻止,此法却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若要不管,这五人确是林府堪用之人,毕竟相处已久,难免不舍。
正在两厢踌躇间,却见刁普宁却不管那些,突然迎面一掌向着舒保儿前胸而去,舒保儿尚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刁普宁一掌毙命。
旁边众人被唬得哗啦一声散开,刁普宁却只随意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舒保儿,说了一句:“看来不是他!”
“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管膳食的李肆优与账房舒保儿素来交好,此刻见舒保儿被刁普宁一掌毙命,又惊又怒,明知必死无疑,却仍是忍不住谩骂道:“若有实证,便请公子拿出来,若无实证,岂可草菅人命?你可配得上……啊……”
谁知他话尚未说完,刁普宁的第二掌已经拍在他的天灵盖上,一掌下去,李肆优的双眼立刻突了出来,身子登时矮了半分,竟是因刁普宁一掌已将他的天灵盖击碎……李肆优歪歪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状惨烈。
谁也没想到,不过电光火石间,刁普宁就连毙两人,下手如此狠辣。
赵溯见状,眉头微蹙,刚想上前,却见一个身影已经闪至刁普宁身前,却是崔晴儿。
刁普宁先是一愣,待看清竟是个年轻女子后,轻蔑一笑道:“怎么?这位姑娘有话说?”
崔晴儿虽出于义愤,一激动人影先挡在了其他几人身前,此刻听刁普宁问起,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这位公子,还请手下留情,你连杀二人,均是无辜之人,难道不觉得心里愧疚?”
刁普宁闻言狞笑一声,面带不屑地道:“当然愧疚呀,我愧疚的是怎么赌运如此之差,赌了两把都赌错了。”
“你……”崔晴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公子可知道赌运差的人往往是人性不好!”元幼南翩然走上前来,轻轻一拉,便将崔晴儿护在身后。
“你……”刁普宁见又是这个面带笑意,却出言毒辣之人,不由地气从心底冒出。“如今杀了两人,便只剩下三人,马上便可找到真凶,我劝你们少管闲事,否则怕是阎王殿上又要多上两条亡魂了。”刁普宁面露狰狞之色,狂妄地威胁道。
“哦?两条怕是不够,你们明明还有五人啊?”元幼南淡然地道。
“好,好,你数得好……”刁普宁被元幼南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承蒙公子夸奖,小女子家里是经商的,这计数之法是吃饭的本事,自然数得清楚……”元幼南言罢,又抬起手来,点着刁普宁等人道:“一只,两只,三只……正好五只嘛!”此话说完,元幼南突然神色一变,恨声道:“都是待宰的羔羊!”
“你……”刁普宁刚想出手,却突然被卢若虚拦住。卢若虚微微一笑道:“若我猜得没错,姑娘应是财通天下的元合庄少掌事元幼南姑娘了?”
元幼南和善一笑,一摆手,谦虚道:“公子猜得不错,只不过元合庄也非财通天下,只不过赌运好些罢了!”
卢若虚见元幼南句句不吃亏,却也不计较,仍是谦和笑道:“元姑娘自然已见到今日情境,我们‘江南七子’已有两人毙命,那躲在暗处之人岂不更是卑劣?非我等咄咄逼人,却是实在心中惶恐,这杀人者一日找不出来了,我等都无法安枕啊!”
“哟?睡得不安稳呀?不知卢公子可听过一句老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啊?”元幼南边说着话,边拿眼从五人面上一一瞟过,满眼的讥讽。
卢若虚本以为像元幼南这样的姑娘定然是吃软不吃硬的,谁知元幼南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便一转和善之相,恨声道:“姑娘可知,有些话说的,有些话说不得。”
元幼南眼神凌冽地看着卢若虚道:“我只知道有的人该死,有的人不该死!”
卢若虚还在笑,但笑意中已充满杀机。他慢慢地向后退去,多年挚交,刁普宁明白这正是卢若虚要大开杀戒的信号。
崔晴儿听元幼南妙语连珠、连讽带骂地讥讽卢若虚,心中暗笑,此刻见卢若虚动了杀机,便轻轻扯了扯元幼南的衣角道:“元姑娘,还是我来吧,你前几日教晴儿的功夫,晴儿尚未与人交手过,今日正好试练试练。”
元幼南见状,也不阻拦,只道:“好,只是我教你的那些招数过于狠辣,莫要伤了他们性命才好。”
卢若虚听崔晴儿功夫只是初学便敢上前应战,而元幼南竟然还劝阻她莫伤了自己性命,不由地哈哈大笑,道:“我劝小妮子莫要过于狂妄了,刚断了奶便以为可以跑了?”
元幼南一边侧身向旁边闪去,边一句不落地回嘴道:“我劝公子莫要过于轻敌,都摸到棺材边了还以为逃得掉?”
只听“噗呲”一声,倒是沈巽被元幼南的伶牙俐齿逗笑。刁普宁猛地回头怨恨地死盯着沈巽,再看沈巽却如无事人一般,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又对一侧的赵溯耳语几句,犹如看客。
崔晴儿虽得了赤练石相助,内力充沛,但并不会什么招式。家传的赤炼掌和赤焰剑虽佳,但此前只是见同门师兄弟习练并不知其精粹。
这一路,因与元幼南日渐相熟,元幼南倒将自己的武学招式教了一些予她,但自学了以来,从未与人对阵过,如今有机会展示,倒心中有些许兴奋。
她未见过真正的高手比拼,倒是对那次酒楼里见到的江湖卖艺情景印象深刻,只见她先是双手抱拳,继而自报家门道:“赤炼门宗主之女崔晴儿请教公子妙招,初学乍练、略有小成,还请公子手下留情,多多赐教……”
元幼南一口茶水喷出,赵溯、沈巽二人也是面带笑意。
崔晴儿茫然无知地看着赵溯等人,并不知自己说的是江湖卖艺的切口,而非武林人士比武时的敬语。
刁普宁却不知道崔晴儿并无与人比武的经验,见赵溯等人嬉笑,倒以为崔晴儿是有意戏耍自己,不由地怒从心生,翻开一双肉掌已冲着崔晴儿而来。
崔晴儿屏息敛容、严阵以待。
刁普宁毕竟在江湖上成名十余载,想在江湖上屹立不倒,一个准则便是铁律:临阵莫轻敌。
尽管崔晴儿既不懂江湖切口,又一幅名门娇女的姿态,但刁普宁仍是以“游魂掌”第一式“冰魂素魄”先行试练。
说是一招,实则暗含了三个杀招,每一招均自带霜华之气,漫天大雪飘落,不到落至屋檐的一刻,没有人知道那雪究竟是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
崔晴儿初次与人交手,尚不知要抢先发招的道理,只静待着刁普宁出手,待见识到“游魂掌”的厉害时,崔晴儿也是心底一慌。
她虽无意间启动了赤炼石使她内功激增,但崔晴儿却不知如何运用这强大的内力。这便如同本是一处干涸的水库突然被注满了水,但这水究竟如何灌溉田野,生发新机却毫无所知。
她本能地连着闪身,躲过了刁普宁的叠杀。
刁普宁不再镇静了。在崔晴儿看来,她不过是本能地躲闪,但在刁普宁看来,崔晴儿是唯一一个不用出手就破了自己招式的人。
仅一招,刁普宁的冷汗已经从额头渗出,下一招“勾魂摄魄”,他便使了七成的功力。他突然很怕这个姑娘出手,如此快的身影如果出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得住……
一向以鬼魅般身影在江湖上闻名的侠客第一次感受到了曾经死在他“游魂掌”下的亡魂是怎样的心思。
刁普宁的第一掌“冰魂素魄”虽用了五成功力,但却有着七分的力道,但第二招“勾魂摄魄”虽用了七成功力,使将出来,却只有五成力道。
因刁普宁恐惧了,比不敌更可怕的便是对未知的恐惧。“勾魂摄魄”“勾”的本是对手的魂,“摄”的是对手的魄,但此刻,刁普宁的三魂七魄先散了三分。
这一次,崔晴儿出手了。她出手已不算狠辣,但元幼南的功法与众不同,她的每一招都计算着,以小博大,以最小的体能内力支出击对手必死之处。
故而,她出手,无论对方是强是弱,从不留一条生路。
崔晴儿出手了,她右手捻成一朵兰花,一股气流“噗”地窜出,如闪电、似蛟龙,一直全神贯注关注着的元幼南忍不住道了一声“好!”
是真的好,比元幼南自己出手还要好。一好是崔晴儿得赤炼石之助所发之气比元幼南要强,二好是崔晴儿本性中的善流露在招式中,虽杀气不减,却平和了杀机。
自古恶与善便在一线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崔晴儿这一指的气注击在刁普宁身前时已“啪”的一声散开,便如水,你见得到它如注如线,却也听得见它撞击岩石时发出的声响。
刁普宁周身大穴均被崔晴儿指尖的气流轻拂而过。崔晴儿的气流至此故意散开了,故而并没有伤到人。但……刁普宁感到了心如针扎一般刺疼。
他下意识地拂了一下衣襟,尽管他知道这气流无生无息,无体无形,什么也留不下。
他想拂去的是心底涌上的凉意,只是为何那凉意在心底生了根,拂不去,逃不掉?
刁普宁咬了咬牙,他没办法退却,他方明白为何卢若虚要退下去,要让自己来试招,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胜了并没有什么光彩,败了输的便是一世英名。
“魂不附体”“借尸还魂”“魂不守舍”……“游魂掌”只不过十二招,刁普宁强撑着一招招展开。崔晴儿早已从开始的迷茫无知到应对自如,元幼南教她的招式越用越顺,不自觉地还会出手相助一下刁普宁,口中道:
“公子,这招慢了些,再快半分,便难躲了……”
“公子,不要连招,再打得清爽些……越分明力度越强……”
“咦?公子,你为何不再向前探一步,可是累了?要不要我们歇歇再练?”
……
“够了,你给我闭嘴!”刁普宁怒喝一声,吓了崔晴儿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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