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竹林陋室静 苦石鬼魅喧
那些灵堂里的诡异在这小院的宁静中都变得淡却了,恍如隔世。
有时候在必然要到来的恶运面前,逃避便成了一个缓冲,会带来成倍的快乐,众人眼中的光亮便说明了这一切。
刚刚经历了血腥、伤痛、叛离的林茂海更需要一份安宁,哪怕只是瞬间。
风吹动竹林,发出簌簌的响声。疾风知劲草,竹子更是没有哪根会屈服在风中的。更何况是早春的风,早已没了冬日凛冽的气势,又多了夏季的潮热之气,更是绵软无力。
但春风有春风的好处,它本就与其他三季的风不同,它不是为了让人屈服的,相反,她在生发树木,在催促隐藏在土里的嫩芽,时候到了,该伸展腰身了。
枚孤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个人也是这样,经过了躁动的夏季、凋零的秋季、蛰伏的冬季,该是时候伸展腰身了。
林翞见林茂海感兴趣,赶紧小跑几步,来至木门前,“啪啪、啪啪啪”的拍了数声,边拍边高声招呼着:“永好,永好兄……可睡下了?”
过不多时,只听见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少女甜脆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来:“谁找爹爹呀?可是林总管?”
说着话,那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门缝间一个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眉眼舒朗、英气勃勃。
林茂海眼前一亮,好久没有见到这般明朗的少女了。他周边的人多是似焕峤般妩媚多情的,或是如九凤一般刚毅冷艳的,但似这般清新纯净的却少之又少。
或者年轻的时候还曾见过,只是如今那些身影已经模糊了,而眼前少女的明丽却是如此照人,让人片刻也不愿将目光移开。
林翞似乎也被少女的气息感染,未语先笑道:“哟!是凤儿姑娘呀,你爹爹呢?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哦,对了,这是咱们苦石派的林宗主,你怕是头一次见宗主吧,快,先施个礼。”
林翞显见与这少女相熟,知那少女不识得林茂海,怕失了礼数,便先引着那少女前来拜见。
听了林翞的话,凤儿先是眨眨眼睛,似乎要将睡意赶走,随后又盯盯地瞧了一阵林茂海,那一泓清水般的眼神在林茂海周身走了个遍,方见她笑盈盈地打开门,几步来至林茂海身前,施礼道:“原来是宗主大人,凤儿因一直被爹爹圈在院中,虽来了苦石派两年了,尚未曾面见过家主,真是失礼了。”
林茂海嘴角含笑,就手搀起凤儿道:“无需多礼,苦石派人多事杂,是我立了规矩,无需家丁们晨昏定省的,你我二人未曾谋面过,却是我的过失。”
凤儿初时因爹爹不在,见林管家带了这一众人等也是惶恐,更何况还是第一次见到苦石派的宗主,江湖四大剑宗举足轻重的人物更是忐忑,待见林茂海和蔼可亲,温煦有礼后,瞬间便放下了戒备。
她本性便是热情好客的,故而白日里见到赵溯、沈巽方不以为异,反引着二人进了院子。
此刻见林茂海亲切,便热情地招呼着:“宗主,竟然已来至小院门前,便请进院坐坐?爹爹想是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便会回来了。”
林茂海本也有此意,见凤儿热情相邀,便道了声“叨扰了!”当先引路进了小院。
那凤儿一眼瞟见赵溯、沈巽的身影,便明媚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赵溯也回以一笑,随着林茂海进了小院。
林茂海此行人多,屋内自然是坐不下的。凤儿便在院中张罗着布置,搬来竹椅、板凳等,众人将就着落座。凤儿又去厨室里搜罗些自家院子里产的蔬果等物,又赶紧烧水沏茶,待她忙活完已是满头大汗。
虽尚是早春时节,但一则这一行人均是习武之人,二则这小院四周皆是竹林,也是遮风挡寒,众人倒都不觉得冷,反在这农家小院里找到了一份惬意舒适。
“凤儿姑娘,别忙活了,看你累得,歇歇,歇歇,我且问你,你爹爹酿的‘三更雨’你可知道藏于何处啊?”林翞一脸垂涎、笑嘻嘻地跟凤儿探话。
凤儿闻言先是咧嘴一笑,继而用手刮着脸道:“林管家不知羞,每次来都是讨酒喝。爹爹说了……”只见凤儿脸一板,故意装成老成持重的样子,一手假作捋着胡须,粗声粗气地道:“林管家哪都好,就是呀……鼻子太尖,嘴太馋……”
林茂海见她学得惟妙惟肖,噗嗤一声,乐出声来。
凤儿见林茂海被她逗笑了,更是开怀,兴奋地道:“不过,这次可不是林管家嘴馋,是宗主大驾光临,既然要喝爹爹酿的‘三更雨’,凤儿这便去拿来,想来爹爹也是不会怪罪的。”
凤儿转身跑开,林茂海看着她轻盈的腰肢,心中欢喜,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便觉入口清香,不由地暗暗道了一句:“真是香茶配美人啊!”
赵溯自进了小院,便并不言语,只默默观望。见那九凤自是见到了林茂海痴态,嘴角含着一丝讥笑,却并不出声。卢若虚脸色阴沉看不出喜怒,刁普宁却是看得出的暴躁不安,如困兽一般,眼神闪烁不定,便是一阵风吹竹动,也会让他惊觉地回头观望。反观枚孤舟倒是极为镇静,因那凤儿活泼,脸上便带着几分闲适的笑意。
“酒来了!”只见那凤儿刚从屋里钻出便先贺亮地喊了一嗓子,倒是有几分店小二的气势。她手中稳稳地端着一个木盘,盘子上放着一坛用牛皮纸封口的酒坛,旁边尚放着几支藤木杯。
那酒坛不大,封口的泥已被撬开,显见是已经开了坛的,凤儿急匆匆地向众人走来,顷刻间已来至桌前,一手托着木盘,一手将酒杯一一摆好,接着打开了酒封只见里面尚余着半坛清酒。
这酒封一开,果然是如林翞所言香飘百里。众人只觉得一股醇郁酒气扑鼻而来,最难得的是这酒香中还带着竹叶的清亮,竹笋的甘甜,又兼周遭竹林翠滴,更彼此呼应,将这酒味儿晕染得愈发香醇。
凤儿一手拎起酒坛,只瞄了一眼众人眼前的酒杯,便见一注银龙从坛中直泄入杯中,不只倒出的酒滴酒未洒,便是那杯中酒也是没有一点一滴溅至桌上。
凤儿这一手功夫刚刚亮出,众人眼色均是一变。赵溯、沈巽互望一眼,均回忆起今日白天凤儿那绝妙的脚法来。
刁普宁却已沉不住气,腾地上前一把扯住凤儿的手腕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那凤儿正专心致志地倒着酒,突然被刁普宁攥住,手腕一疼,她眉头一皱,先想得是别酒了爹爹的“心头宝”,右手便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推,左手一松,酒坛直落下来,凤儿右手顺势接住。左手手腕下沉,一扣一转,轻松地便从刁普宁的掌中逃脱,右手稳稳地接住酒坛后,仍将最后一杯斟满,方轻轻放至桌上,抬眼看向刁普宁时,便是满脸的不解:
“公子,你是何意呀?我是凤儿啊,刚刚林总管不是说过了?”
但凤儿的这手功夫一经展示出来,连林茂海也无法再将她只当成一个普通的丫头看待了。
半坛酒虽不算重,但因不满却最易发生倾斜,但那凤儿只一手托着木盘,气淡神闲地便端了来。
林茂海忆起那半坛子酒凤儿一路端来,竟未发出一丝响动,可见酒坛中的酒不曾受外力晃动,故而无声。
但从木屋至院中足有三四丈远,便是自己的功力怕也达不到让那坛中酒如此平稳。
更何况,这倒酒的功夫。
茶楼酒肆中的茶博士、店小二有些手上也有绝活儿的,但那倒酒倒茶必是壶而不能是坛。
只因壶嘴尖而细,坛口大而宽,酒壶倒出的是一条线,自然好练些,但酒坛倒出的却是一片瀑布状的水流,很难控制其流量流速,更惶谈如这凤儿一般,竟做到滴酒未洒,这已不只是手上功夫了得,而是以内力改变了酒坛中水的流速方可做到。
凤儿不明白此前还态度和煦的众人怎么突然间变了脸,连一直笑容可掬的林宗主此刻也是一脸阴沉,斜靠在竹椅上,眯着眼,端倪着自己。
“宗主,可是凤儿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啊?”凤儿疑惑地道。
林翞虽是不会功夫,但毕竟是在苦石派这样的剑宗名门侍奉,也看得出来凤儿刚刚露得那一手极为精妙,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凤儿,你这手功夫是跟谁学的?”
凤儿闻言,大眼睛闪烁不定,憨直地道:“功夫?什么功夫?倒酒的功夫?没有人教呀,这有何难的呀?”
林茂海细观凤儿,见她一派天真之状,倒不像是假装。便面色变得柔和些,对林翞先道:“林管家,别吓到了凤儿姑娘。”
又转回头,温和地询问道:“凤儿,你和爹爹是哪里人啊?”
“我们是……”
“凤儿!”
凤儿尚未回话,只听得木门处传来一声喝止之声,一回头,正看到英琼从门口闪身进来。赶紧三步并作二步,跑了过去,拉住英琼的衣袖道:“爹爹,你回来得正好。宗主他们等了你好久了……”
在阴暗的夜色下,众人只看得清一个欣长的身影立在门前,面容却模糊得很。
但有时候恰恰是当看不清相貌的时候,才会更真切地感知到一个人散发出的气息,这气息虽年代久远了,但却是每个人心中的梦魇。
眼前的身影正是当年那个弹着秦筝、谦卑温驯的少年,只是如今那少年剑已磨利、弓已在弦。
英琼的身影慢慢地从门前阴暗处走出,他还在笑,只不过这笑不再谦卑,却像是一个猎手眼见着围猎之物走进了死巷时露出的笑容,有一丝得意,又有一丝玩弄,更有一丝终有所获的欣喜。
凤儿奔着英琼去的身影倒是略顿了顿,她没见过这样的笑容,更没见过这样的爹爹。
刁普宁恨得牙根咬得滋滋作响,面色狰狞地道:“果然是你,今日在堂中,要不是那个死丫头,我便该将你们五人全数毙了,怎会留你命到现在?”
“哦?难道你不该庆幸幸亏今日在堂上有那位姑娘拦阻,否则你还哪有命活到现在?”
刁普宁暴怒道:“你不过小人行径,躲在暗处偷袭罢了,算什么正人君子。”说到这里,突然眼带讥讽地道:“哦,对了,你连男子都不算,如何可算是君子啊?”言罢,环顾四周哈哈大笑起来。
但林茂海没有笑、卢若虚没有笑、枚孤舟更没有笑……
他们都记得,今日死在他们面前的屠友道,临死前那句刚吐出的话,正是嘲笑他不算是个男人。而话音还是热的,人已经冷了。
他们并非怕他,只是不想激怒他,有些事,林茂海还要理理清楚。
比如,二子一妾之死,比如,焕峤棺材里的“半个”屠友道和整个消失在他面前的阮济云,再比如,这个古朴自然如农家小院般的庄院为何会存在着,还有这小院中让他感受到亲切与明亮的少女。
刁普宁有些尴尬,毕竟偌大的院子里只回荡着自己一个人狂妄的笑声。尤其当自己闭了嘴,而笑声却仍残留着尾声的时候。
“诸位先坐吧,既然来了便多留留再‘走’也不迟。”英琼仍是笑着,只是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尖锐、阴柔,像突然被调高了声调的秦筝,在夜色里刺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用尖刀划过玉器,留下丑陋又尖利的声响。
“爹爹,你的声音?”凤儿伫立着,惶恐不安地伫立着。她知道有些事情在今晚将要改变了,却不知迎接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爹爹?姑娘,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无论他是你的什么人,绝对不会是你的爹爹。”刁普宁最擅长的便是抓住别人的软肋,正如当年他轻而易举地将那二人玩弄于股掌间同样的道理。
凤儿不明白刁普宁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能解开这个谜团的人只有“爹爹”。
她没有再迎上前去,而是缓缓地退了几步,直退至石桌前,无力地扶着石桌跌坐在椅子上,她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暗淡下来,仿佛黑夜笼罩着的溪水,升腾起的是雾蒙蒙的灰暗之气。
林茂海看了一眼凤儿,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一份疼惜,可能是美好的事物都会如此,让人不忍破坏。可当年呢,为何会有那一晚的出现?林茂海先是暗暗地叹了口气,方开言道:“若我猜得没错,你便是那晚的秦筝少年吧?”
英琼仿佛被震了一下,眼光望向遥远不知之处,口中重复着林茂海的话:“秦筝少年?是啊,那时,我还天真的想与她如此相伴终老。我弹秦筝,她舞翩翩。”
林茂海见英琼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心中竟多了一份安定。该来的终是要来的,是时候揭开答案了。
“你……没死?”林茂海打断英琼的回忆,问道。
“死?死其实是很容易的事儿,比死更难的是活着,活到亲眼看见你们一个又一个都死在我的眼前……”英琼尖着嗓子嚷道。阴狠的目光从林茂海等人脸上一一划过,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所以你自然是得了什么高人相助,所以才学成了这一身的功夫。两年前,你自荐至我府中,明为修筑院落,实则是利用假山甬道将这里改建成你的修罗场,以便你如今日一般,杀人于无形。”林茂海声音低沉,显见体能仍未恢复。
“不错!林宗主,你很聪明!不过片刻功夫,便让你看穿了其中种种关联。不愧是四大剑宗之一的苦石派宗主。”
英琼眼中的愁怒如火般喷涌而出:“但谁能想到,一代宗主,武林中万人敬仰之人,竟是如此龌龊不堪,将无辜的卖喝歌女视作玩物,丧尽天良,任由着一群禽兽做出那等肮脏之事来。你……你可配?哈哈,如今树倒猢狲散,让你尝尝众判亲离、穷途末路的滋味也未曾不是件趣事儿。”
“你的真名可是便叫做英琼啊?”不知为何,林茂海突然很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那个携带着爱人逃离的宫中人究竟是何身份。
英琼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林茂海道:“你无需知道。”
林茂海轻叹一声,又道:“是啊,如今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时光也再不会退到从前。这世上能找到一个抛弃一切世俗偏见,爱着你的人是多么不易啊……偏偏,你们不幸得遇到了我们,而我们也不幸地遇到了你们……”
枚孤舟本不懂林茂海的意思,心中将这句话反复地咂磨了一番,倒是懂了:人心中也许都有恶,只是并不会无故被释放出来。但一旦被诱惑,那便会异化成鬼怪,吃人的鬼怪,吃的不只是英琼二人的精魄,还有江南七子的人性。
“爹爹!”凤儿懵懂无知的样子映在英琼的眼中,一瞬间刺疼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想给她回应,话已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林茂海眼神中的悸动。“姑娘!”林茂海轻轻拦住凤儿,道:“这位英先生怕并非你的爹爹,甚或并非你的家人。我们之间尚有些事要了结,不如你随林总管先去吧,暂且离开。”深思片刻又道:“如若一会儿我尚走得出这院子,便去找你可好?”
凤儿不知所措地望了望林茂海,又看了看英琼。英琼眼中的情愫慢慢地在改变着,直至变得阴郁、恐怖,还带着让凤儿毛骨悚然的戏弄。
不知为何,林茂海此时的神色竟让凤儿心安,让她感到宁静亲切,她脚步不由地在林翞的引领下便要向门口走去。
英琼仍在笑,还向一侧闪开,竟似极为赞赏凤儿此刻的举止。
“爹爹!”凤儿终在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恍过神来,她一把扯住英琼的衣袖,哀怨地看着英琼的眼睛。
尽管她弄不懂这一切,但她却深切地感受到,爹爹即将离开而去。这种情绪强烈到如同一记重锤反复击打着她的心。
她挺直了腰身,并肩立在英琼身侧道:“爹爹,凤儿不走,凤儿与爹爹在一起。”
她没有问,因为她知道不会有答案。十余年相依为命,她了解爹爹的个性,如果他不想说,那自己便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英琼面无表情,未因凤儿的举动有一丝的波澜。
他瞟着桌上的酒坛,不知何故,狂笑出声。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他也不做解释。只缓步来至石桌旁,随意拿起一支酒杯,冷声道:“诸位可知我这竹酿酒缘何起名叫‘三更雨’啊?”
他的话虽问出,却似并不期望他人回答,只扬手将盏中酒一口倒尽,狰狞地道:“因为呀,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他的声音高亢尖锐,便更显得阴森。
“凤儿姑娘,你此刻不走,怕是一会儿想走也走不成了。”刁普宁心中的恨意越积越盛。他看得出林茂海对这凤儿姑娘动了心,有意相护。但刁普宁却不想,他希望用杀戮来制止杀戮,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不管这女子是否无辜,他只想将这院子里的一切抹杀,无声无息。
刁普宁眼神静静地从卢若虚的脸上拂过,沉静、寻常。
至身子面对着英琼,眼中方流露出残暴来。只见他双掌暗暗蓄力,真气贯通,尚未提起,已蓄满杀气。这与他在厅中与崔晴儿比试不同,这是生死之决。这一式,他便将倾尽全力。
卢若虚清楚刁普宁的功夫路数,更清楚刁普宁无意的一瞥意味着什么。该在何时,补上一刀,事关生死,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至于以二敌一,且一明一暗,是否符合江湖道义?卢若虚、刁普宁从未放在心上。
只不过是江湖人给自己定的框罢了,侠义?只有活着才能讲侠义。
英琼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他手中的酒杯刚刚放下,却又轻轻捡起,眼睛只盯着酒杯上的花纹看。
这是一只普通的藤木杯,花纹自是天然形成,说不上有多好看,但贵在天然。
突然,他一只手突然抬起,刁普宁神色马上紧张起来,紧张中尚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要知在未知对方虚实之前,先轻易出手的人自然要吃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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