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幻灭
“妈妈！”
一男一女的声音响起，伊莎微微张开眼睛，一双儿女扑了过来，伊莎咳嗽了几声，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温柔的揽着两个孩子，看向了卧室门边站着的丈夫，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
“没事的，你好好休息！”
龙宇松了口气，妻子终于醒过来了，大祭司莱卡亲自来到家里为妻子治疗，伊莎嗯了一声，两个孩子七手八脚的忙着给伊莎拿吃的和水，龙宇转过身看向了对面孩子们的房间，地面上躺着自己的哥哥龙咒，他还未醒过来。
伊布拉西的事龙宇一个字都没有提，现在外面全都是乌鸦的人，他已经答应大祭司莱卡，等妻子情况好起来后，会到1号矿坑去的，他们一家人还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一个月后，两个孩子会被莱卡带走。
“不要打扰妈妈，让妈妈好好休息。”
龙宇说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房间，龙宇进去后关上了门走到床边坐下温柔的看着妻子。
“你怎么那么傻！”
伊莎摇了摇头。
“伊布拉西那.........”
龙宇按着妻子的手，低着头，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伊莎知道丈夫想要和她说什么。
“我就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和你哥哥也好好谈谈，就说我们是追着铁轨走，然后走入了未知的隧道，迷路了。”
龙宇嗯了一声，看着妻子翻过身子，打算继续睡觉，龙宇轻柔的吻了妻子的脸颊后关上了房间里的灯离开了。
对面的房间原本就是自己和哥哥龙咒儿时的房间，现在是儿子女儿们的房间，哥哥的那个同事也在里面，龙宇还在等待着两人醒来，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哥哥开口，因为龙咒是那种根本不会听自己任何意见的混蛋。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兄弟俩的感情不是很好，拌嘴吵架，甚至动手是经常的，虽然龙咒比自己年长两岁，但却没有身为一个年长者该有的大度，反而处处和龙宇争锋相对。
原因龙宇自然是清楚的，是因为伊莎的关系，只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们都早已成年，现在龙宇只想和哥哥好好谈谈。
这些年来，龙宇心里是非常怨恨龙咒的，但现在这份怨恨已经早已消散了，这是时隔十年的会面，心里对于龙咒的怨恨已经没有了。
龙宇找了把椅子坐在了房间门口，乌鸦的人还在等待着他们三人苏醒，会来进行询问，龙宇还在思考着怎么说服哥哥，对于伊布拉西的事，龙宇此时是有些心痛的，他不知道那老头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看起来他和那些反叛者们脱不了干系。
儿子和女儿被绑架的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最后伊布拉西离开的时候，还是告诉了自己这个地下室里的事，所以龙宇才能够找到妻子。
砰
龙宇愤怒的一拳击打在了墙壁上，他很想要当面问问伊布拉西，他究竟在干什么。
“你生气也没用的，那家伙已经是确确实实的反叛者了。”
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龙宇看了过去，龙咒已经睁开眼爬了起来。
“能谈谈吗？”
龙宇问道，龙咒站起身来，看向了一个老旧的木头柜子，他面带笑意的走了过去，拉开了抽屉，里面还有一些书本，龙咒随意拿起来翻看了下。
“还留着呢！”
“当然留着，这是我们仅有的财物。”
龙咒脸上的轻松消失了。
“伊布拉西已经叛变了，无论他做什么，势必会对微光城造成巨大的危害，我必须得履行职务才行。”
龙宇站起身来，刚走进去，就看到儿女们的床上，那个叫沙叶娜的女性也苏醒了。
“我就不打搅你们兄弟的重逢了，我先下去好了。”
沙叶娜伸展着四肢，起床后刚打算离开房间，龙宇就挡在了门口。
“让开，我可不想让普通人受伤！”
沙叶娜带有威胁的说道，龙宇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虽然这个女性比他矮了一些，也不如他健壮，但乌鸦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是对手的。
“我只数3声，1.........”
沙叶娜还未数完突然间向前一把扭住了龙宇的胳膊，龙宇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但感觉脚下一绊，身体已经朝后倒去，但下一秒龙咒一只手拖住了他的背，扶住了他。
“先等等，可以吗？”
龙咒怔怔的看着沙叶娜，她无奈的摆摆手。
“这种事还需要等吗？伊布拉西已经是公然的反叛份子，他们想要破坏微光城的和平，这样的家伙，是必须要清除的。”
龙咒知道沙叶娜说的是正确的，但现在碍于弟弟的情况，他不太想要现在和弟弟再度翻脸，因为他很清楚弟弟和伊布拉西的感情。
龙宇关上了房间的门，只身挡在门口，沙叶娜坐在了床边，一脸严肃的看着龙宇。
“一个月可以吗？”
龙宇近乎哀求的说道，马上沙叶娜就反驳道。
“一个月？你开玩笑的？如果到时候再说出来，我们也脱不了干系的，会成为嫌疑份子的。”
沙叶娜说的是事实，而龙咒大概清楚弟弟心里想什么。
“好吧，就一个月。”
龙咒刚说完，沙叶娜马上惊呼了起来。
“你疯了吗？如果一个月后再上报的话，我们肯定会.........”
“我会自愿承担一切责任的。”
龙宇低着头说道，龙咒叹了口气。
“我会在一个月内想到一个适合的办法的！”
龙咒怔怔的看着沙叶娜，看到沙叶娜还想要继续说点什么，他走过去，双手按在了沙叶娜的肩头。
“拜托了。”
最终沙叶娜点头了，龙宇有些意外的看着龙咒，他竟然会答应自己的这种要求。
随后在早晨11点的时候，失踪的三人分别接受了乌鸦的询问，三人都是一样的说辞，并没有引起乌鸦们的任何怀疑，而龙宇和妻子也开始收拾东西，他们今晚就会乘坐火车前往1号矿坑。
“伊布拉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午后2点整
伊布拉西静静的跟着眼前戴着皮质面具的男人行走在闹市中，这里是21号矿坑，很快伊布拉西就可以抵达自己梦寐以求的研究地点了，对方已经为伊布拉西准备好了一切所需的东西。
“放轻松点，我们已经安全了。”
伊布拉西嗯了一声，东部垃圾场那边被攻击的事，伊布拉西他们已经完全知晓，但情况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听乌鸦的一个内应说起过，上千名乌鸦的人进行了攻击，虽然两个神选者已经被带了回来，但他们应该已经安全撤退了。
虽然或多或少可能会付出一点点的牺牲，但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乌鸦们的战斗能力虽然强大，但那边有罗德在，他是那种很擅长布局的人，有好多条可以撤退的隧道，加上那边有大量的垃圾场住民，虽然失败了，但应该不至于太过于糟糕。
此时眼前的男人拐入了一条巷子，很快轻车熟路的从一条巷子里其中一块看起来完好的地砖下面拿出了一把钥匙。
“还是老样子。”
男人笑意满满的说道，两人先找个地方，男人用兜里的机械品换了一些食物，两人吃过后才打算继续前往基地。
“对了伊布拉西，接下去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研究课题稍微放缓一些，尽可能多的制造武器。”
伊布拉西明白的点点头，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愿意提供如此优渥的条件，因为自己能够制造出一些武器装备来，这些武器装备的性能已经比乌鸦好了。
男人带着伊布拉西来到了21号矿坑挨近山壁的悬空匝道下，这里是一小块日光田，男人四下看看后，在一堆干枯的作物杆边，扒开了作物，露出了一道金属门，男人插入了钥匙后拧动。
咔擦的一声，金属们打开了，并没有任何的霉味和灰尘的味道，伊布拉西跟着男人走了进去，男人把粘附在门上的植物杆整理后关上了门。
灯光此地的亮了起来，这是一条有些老旧的金属通道，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了，据男人说这是北方最大的反叛者们的据点，眼前这条隧道通向一个隐秘的矿坑。
隧道并不长，只有不到1公里的距离，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道大门。
“好了，现在完全可以放松了，伊布拉西，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们的头目的。”
伊布拉西嗯了一声，男人用钥匙打开门，他开心的一步踏了进去，然而下一秒两人都感觉到不对劲，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地方，有着零星的微弱黄色光芒。
“怎么回事？”
男人高呼了一声，然而下一秒，一抹黑影突然间从侧面袭来，伊布拉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眼前的男人已经消失了，甚至听不到惨叫。
伊布拉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黑暗，感觉到了恐惧，在灯光下的他很清楚，完蛋了，刚刚他虽然只是瞥见了一眼，但可以确定是祭司们的触须。
“不打算进来吗？”
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伊布拉西吞咽了一口，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液。
“你们抓到了罗德他们吗？”
伊布拉西问了一句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
黑暗中亮起了一抹幽蓝色的光芒，伊布拉西刚看过去就捂住了嘴巴，一个个被触须卷在空中的人，全都已经死亡了，没有任何的活人，大量的穿着蒸汽铠甲的人，可以确定这里已经全灭了。
“今后不会再有反叛者了，而你是最后一个，我给你几分钟的时间。”
莱卡的声音显得有些威严，伊布拉西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攻陷这个基地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罗德他们被抓的话，其他基地也不会幸免的，因为大祭司莱卡能够直接读取人类脑袋里的记忆。
“我曾经多次向你进言，如果只是靠着触须的特性来作为机械的连接物，来实现能量的传递以此来驱动机械，最后终究会有尽头的，现在这个传导物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能量的耗损在传导的过程中会被剧烈的消耗。”
“那又怎么样呢？”
莱卡眼神锐利的盯着伊布拉西。
“的确，在你的眼中，这些东西不太重要，所有人只要能够有饭吃就行，吃不饱的人扔到垃圾场就行。”
“有什么不对吗？”
莱卡缓缓的靠近了，伊布拉西苦涩的笑了起来。
“这样下去这座城市是没有未来的。”
伊布拉西认真的盯着莱卡，她笑了起来。
“这座城市有没有未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伊布拉西感觉到了不对劲，莱卡的表情变得无比的狰狞，她仿佛很痛苦的样子，几乎覆盖了眼前这个已经非常具有规模的镇子的触须开始狂乱的搅动了起来，那些金属搭建起来的建筑物，在莱卡的触须面前，犹如豆腐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被切开倒塌。
整个矿坑已经几乎快要沦为废墟了，而伊布拉西看到了莱卡眼中的一丝兴奋。
“你这只怪物！”
莱卡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而后弓着身子，包裹着她的触须一点点的朝着她的脑袋包裹了过去，最后莱卡只剩下了一张脸颊。
“那么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伊布拉西只手按着门，随后笑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怪物，这座城市终有一天会死亡的。”
“这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已经为这座城市付出了两百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吧！”
伊布拉西惊愕不已的看着莱卡。
“很遗憾，我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只是一个战乱地区普通贫困家庭里的女人而已，我甚至连文字数学都不懂，接下去这座城市会怎么样，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已经累了，受够了！”
莱卡突然间咆哮了起来，巨大的力量一瞬间化作了强劲的气流，伊布拉西感觉到好像被棍子击中了面部一般，直接整个人在长长的隧道里翻滚了起来，砰砰声作响，一个个灯泡炸裂，伊布拉西捂着腹部，嘴角上鲜血直流，而眼前的怪物还在狂笑着。
“还有一个月就好，一个月后，这里的一切就与我无关了，抱歉了伊布拉西，虽然我很想要听听你说一些关于科学的问题，但我已经抑制不住了啊，想要吃掉一切的念头。”
伊布拉西沉默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得到身体的周围已经被触须包裹了，他微微的笑了起来。
“还差一小步就成功了呢，半永动机，能量的耗损在传递的过程中，只要能够降低到1%的话，人类才有可能迎来曙光，只可惜的是，你看起来真的很累吧，莱卡大人！”
触须一点点的爬上了伊布拉西的脸颊，他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身体的皮肤表面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很快鲜血就被触须尽数吸收。
抱歉了阿宇！
午后4点09分
弗莱静静的走入了莱卡住所外的森林，米斯特坐在一颗大树旁的长椅上，弗莱微笑着快步走了过去。
“一切已经结束了，不用担心米斯特。”
“弗莱先生。”
米斯特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他已经听说了，弗莱凭一己之力，成功的剿灭了那些反叛者们，所有的反叛者们全都被抓住了。
“莱卡小姐回来了吗？”
弗莱问了一句，米斯特点点头。
“刚刚回来。”
弗莱拍了拍米斯特的肩膀，随后走了起来。
“我得和莱卡小姐谈谈。”
米斯特嗯了一声，弗莱直接走入了宅邸，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口，里面传来阵阵窸窣声。
咚咚
“进来！”
弗莱打开了房间门，刚进去就看到角落里的莱卡，她看起来一脸平静。
“莱卡小姐，结束了吗？”
弗莱的心中有些隐约不安，莱卡点点头。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等新的继任者过来。”
弗莱嗯了一声，随意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莱卡小姐，虽然我只是一个外来人，但有些事，我觉得必须提醒你才行。”
莱卡狐疑的盯着弗莱。
“你说吧无妨！”
弗莱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与其不断的隐瞒下来，不如公开事实，这样让更多的人知晓一切，我觉得不失为一个方法，这样或许他们也多少能够理解你的做法，以及你所付出的一切。”
弗莱在这段时间的了解中，大概清楚了微光城的一切，这个靠着信仰神迹建立起来的城市，现在信仰正在逐渐地崩塌，因为有一部分人认识到了他们所信奉的神明，并非是神明，而是怪物。
而社会上的一切都早已停滞不前，特别是科学技术方面的东西，在弗莱看起来，这里的科技能力太过于低下，他也询问过一些乌鸦的人，他们最新的装备还是十多年前开发出来的。
“这样下去城市是没有未来的。”
莱卡疲惫的笑了笑。
“就在刚刚有一个人也说了和你大概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了。”
弗莱怔怔的看着一脸死寂的莱卡，这样的神态表情，弗莱见过，脑海中的璀璨城的神们，他们也时常会露出这样疲惫而无所谓的表情，对于一切事物已经麻木了。
弗莱起身了，他不打算再继续和莱卡谈论什么，想要让这样一个在痛苦和煎熬中，承受了两百多年的家伙解脱，或许唯有死亡，而她已经对于微光城的一切死心了，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一些事物，因为既定的事物已经固化了，想要改变的话，这个城市必须毁灭。
弗莱无法去指责一个精神状况已经几乎毁灭的家伙，这是既定的事实，同时也是无比残酷的未来。
离开房间后，莱卡突然间问道。
“我刚感觉到了你微弱的情绪波动，这份情绪是因为你曾经见过和我一样的“神”吗？”
“是！”
弗莱回望了一眼莱卡。
“只不过我所认识的导师，到现在还在努力吧，想要把人类带向光明的未来，虽然这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幻想，但或许就是有人愿意为了抱着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死去，我不太能够理解这样的感情。”
莱卡温和的笑了起来。
“的确，太过于难以理解，说到底我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只不过拥有了神才有资格拥有的力量，明明没有神那般可以解决一切的力量，却要做着神应该做的事，很可笑对吧！”
弗莱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笑声戛然而止，他微微的仰着头，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得回到璀璨城里去，去解决一切才行，但在回去之前，必须得搞到类植物控制的方法，这种比死还难受的煎熬感，弗莱是亲身感受过的。
终日都活在虚妄的幻影中，总是能够看得到过去和未来的自己，不断的在自我的世界中旅行，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荒漠，永远没有尽头的荒漠。
弗莱原本想要和莱卡谈谈，其实过于严厉的制裁，不如宽容的释怀要更加的有威力，那些反叛者们确实做了无法饶恕的事，但只是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早知道了这个社会的本质，并没有继续顺从这个没有未来的社会，而是打算反抗。
这样的事实，弗莱一生中见过了无数次，他始终希望能够看得到新时代的曙光降临，然而事与愿违，一次又一次的看到新时代的曙光落幕，眼前是永远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答案。
“我究竟还能做什么！”
弗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下面散发着微光的城市，他其实很希望能够做点什么的，但即使自己拥有力量也无法改变强大而令人无能为力的现实。
“这或许就是你的无奈吧，吉恩先生！那么为什么不肯放手呢！”
弗莱微微的笑了起来，随后他看向了远处，一列朝着这边驶来的蒸汽火车。
“还是做点什么吧。”
弗莱闭上了眼睛，回想起来过去曾经无数次的绝境中，总是会看得到光芒的那个瞬间，无比耀眼而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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