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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美人出浴


花月臣贴着她的耳朵,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每一个字都好像化成一只无形的小手,在挠着她的耳朵。

        沈凛月再也无法镇定,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捂着面颊朝湖面小跑而去。花月臣即刻追了上来,在她之后入水,循着她的移动轨迹跟了过去。

        湖水温度甚高,置身其中好似身处另一个季节,即便是上身暴露在水面,却连半分寒气也感受不到。

        肢体在温泉的浸泡下泛起些许红色,可算解了她的狼狈,沈凛月才将手从脸颊上拿下,浸浴温泉,感受身心舒缓的畅快。

        花月臣停在一旁,没有再追过来,沈凛月才鼓起勇气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正撩拨着水花,浇淋在肩头。

        湖水浸透他身上的素衣,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形体轮廓便清晰地透露出来。坚实的臂膀、宽厚的胸膛、纤窄的腰,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刻画着他身体的细节,那样具体,那样生动。

        湖水润湿他的长发,或是凌乱地垂在后背,或是随意地搭在肩上,一如泼墨流泄,衬得他的容颜出挑,肤色白皙。

        肩胛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着锁骨的轮廓,深深一陷,犹添绝色。再使一抹水汽笼在他的周身,一如出浴美人摄魂勾魄。

        沈凛月呆呆望了片刻,直到那人也朝她看来,嘴角浅笑,才忽觉不妥,心生忧乱。

        “殿下可是看得入迷了?”

        花月臣与她调笑,缓步游移而来。越发近了,他的身段容貌更加清晰,带来的震撼愈甚,几乎叫人以为贪婪看上一眼,也是亵渎。

        “殿下?”

        他说话时喉结随着音调上下游移,清晰的轮廓曲线,也成了颈间一抹绝色,犹自吸引目光。

        沈凛月失了分寸,回神之时竟已盯着那处看了许久,直到他的面庞近在咫尺,对上他的柔和目光,才兀自心悔。

        “殿下在看什么?”

        花月臣明知故问,停在她一步之外,还偏要逼近看着她闪躲的视线,和娇羞的红脸,像个淘气的孩子总要调皮,贪取她的每一丝可爱痕迹。

        沈凛月下意识要躲开,方才转过头去,手便被他牵住,逃跑计划便再失败。

        “殿下总要躲我,我也不是吃人的鬼呀,殿下怕我什么?”

        魅惑的音调如此近了,几乎涣散她的意识,沈凛月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燥热的火,冷静一些,支支吾吾回答:“没……没害怕……”

        花月臣浅笑瞬息,知道自己若再问下去,沈凛月便要羞得躲起来了,只得见好便收。

        他牵着她的手,一边向前走去,还不忘时时侧着脑袋看着身旁红艳的脸,暗自欣喜。

        “殿下放松些,无事的。”

        两人缓缓往水的深处走去,直至温热的液体淹没到胸膛以上,方才停下。

        身子浸浴在水中,薄薄的素衣在水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效果,这样近、这样清晰地映入对方眼帘。

        他们面对面站着,彼此相望,心里的小思绪暗暗在眼眸中流转,都换来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花月臣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肩头,指尖灵巧地将她的湿发梳到身后,而后沿着脸颊向上,顿在她额间轻轻拭了拭细密的汗珠。

        “殿下热得脸颊红了,身子也红了。”

        花月臣低眸沿着他脖颈的曲线往水下望了望,素衣包裹的身躯微微透出红色,她白皙的肌肤被水暖热,已然像个苹果那样鲜艳起来。

        沈凛月犹自娇羞,被他一看,心里愈发难耐,不自觉往后退开半步,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

        花月臣知道她的心思,总算收起心思,忽而笑笑松开了她的手,而后背过身去,慢步朝另一端移动。

        他走得缓慢,双手沿途撩拨着水花,他的身体就那样划破水体,掀起层层波澜,圈圈回击,破开在他的胸膛。

        沈凛月视线望去,呆呆一愣。

        他素衣虚掩的后背,伤痕累累……

        沈凛月的目光停顿在他的背影上,在他那些模糊的痕迹上流转,呼吸一紧。

        花月臣慢步走出几丈,而后停了下来,他的双手攀上肩头,捻着衣角缓缓往后背褪去。他的肌肤一寸寸显露出来,伴随出现的是具体、清晰的伤痕。

        潋滟的水光爬上他的后背,在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上闪烁着。

        是烈火、是雷电、是刀剑、是野兽……

        他的后背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一道道痕迹刺痛着双眼。

        “宫主……”

        沈凛月呼吸一紧,下意识眼睛发酸。

        满目所及皆是痛苦与无力,是挣扎与失望,每一道伤痕都是这世间罪恶的象征,印刻他的肌肤,永不消褪。

        无法想象,这数百年间,他有多少次置身生死之间,他要承受多少痛苦。他流过多少血,流过多少泪,他有多少次挣扎在善与恶念之间,又有多少次放下屠刀,选择接受这一切……

        若非亲眼所见,怎敢感同身受?

        沈凛月心间隐隐发疼,呆滞的目光模糊了她对花月臣的认知,他是魔头?反派?还是只是一个心怀善意的孩子?

        脚步不自觉向他走去,层层涟漪涤荡在胸膛,击碎成模糊破碎的水花。她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的后背,指尖缓缓抬起,终于触上他的皮肤——崎岖的、可怕的表面。

        “宫主……”沈凛月轻轻呼唤,声音带了丝颤抖的尾音。

        花月臣舀水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侧着脸,以余光捕捉后面人的些许轮廓。他似是淡淡笑了一声,柔声问:“殿下怎么了?”

        沈凛月些许失神,顾不上回应,指尖在他后背停顿了一瞬,而后慢慢将整个手掌贴合了上去。

        触摸的感觉无疑是震撼的,每一道深浅起伏都在掌心清晰地描摹刻画着,撕裂、破碎、炙烤,都曾发生在他的掌下,那样真实具体。

        她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下来,眼睛也呆呆忘了转移,直到酸涩的感觉由鼻腔蔓延至泪腺,浅浅的水光在眼眶兜转。

        她又何尝不是害他的那一个。

        “宫主……对不起……”

        掌面轻轻摩挲,心犹愧疚,从恶念在她脑中滋生的那一刻起,她已对他不起。

        “殿下。”花月臣柔柔唤了她一声,缓缓转身与她正面相对,“殿下怎的又说对不起了?殿下还在害怕那噩梦么?”

        瞧见她朦胧的双眼,花月臣神色微变,稍显忧心。他一手拉着沈凛月的手腕,一手轻抬将玉指抵在她眼角轻轻拭泪。他低下脑袋近距离看着她的双眸,指尖摩挲她的鬓角,柔柔安抚。

        “殿下别害怕,噩梦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他朝她微笑,温柔平静。

        “疼吗?”

        沈凛月呆了半瞬忽而发问,长睫微颤着与他视线相迎,忽而又自觉有负视线闪躲,匆匆避开他的对视。

        花月臣明白她说的什么,心间一动,犹似一份安慰沁润心田,抚平他的不甘与委屈。他笑着轻抚她的脸侧,将颊边的水滴拭去,静静看了她半瞬。

        “不疼。”

        他的语调十分柔软,低沉的嗓音颇具磁性,入耳犹似一阵春风,抚慰了心绪。

        他握紧她的手,细心安抚说:“殿下不用担心,陈年旧伤不必挂怀,黑暗的时光已经过去,如今我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这世上已无人能伤我了。

        它们虽然看起来丑陋,但是已经不疼,你瞧我如今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不是吗?”

        好容易干了一些的眼眶再次湿润,不知觉眼梢泛红,鼻子发酸。沈凛月生来便是心善的,心怀悲悯,易于感伤,花月臣越是表现得不在乎,语气越是平静无澜,她的心越是窒息作痛。

        自责的情绪亦变成一种折磨,叫她难过,眼睛便不听使唤表现了出来,濡湿面颊。

        他的指尖再度贴上眼角,触着皮肤轻轻拭泪。他的神情稍显失落,也似感伤。

        “殿下怎可轻易为我这魔头落泪,花月臣怎受得起?我怕是没有这份福分享受殿下的关怀,唯愿安心守护,护你周全而已。

        殿下一落泪,我的心也会疼,我不愿殿下为我感伤,殿下莫要再惹我牵心了。”花月臣抚了抚她的鬓角,声音再度温和:“殿下莫再哭了,可好?”

        明明是柔缓的语气,明明是平淡的话语,却在心底掀起涟漪,层层击打着心窝深处。

        他的卑微与认真触动了她心中的柔软,犹如金色阳光照射下来,令她心中的恶念与劣性无处躲藏。忽觉他似心怀悲悯无上的神,宽宥了她的恶性,也容许着她的乖张恣意。

        可他明明不需要如此。

        他站在世间武力的顶端,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力,他可以轻易决定他的命运,却偏要将她奉在心上,以礼相待。犹似猛虎娇护着一只白兔,放下了杀戮,放弃了征服,只剩下安静与守护。

        她是被花月臣眷顾着的那一个。

        “宫主……”

        双眸再度淹没,模糊了她的意识,换来无限纷乱的心绪。

        愈被看重愈使她懊悔,便越发拘泥于辜负与歉疚。在他温柔的眸海里,她陷落了下去,眼睛越发酸涩,最后如雨磅礴,身躯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她忽的掩面哭泣,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有人让我伤害你……对不起……我自私地隐瞒了这一切……昨夜我去你的寝殿,不是因为做了噩梦,而是……而是去杀你的……”

        似乎寻着发泄的口子,她的情绪一拥而上,透过她的五官、肢体表现出来,情难自抑,几乎喘不上气。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凛月哭喊出声,随着眼泪的倾泻,她心底的压抑终于释放出来。她哭得像个孩子,几乎面目狰狞,她抓住花月臣的手臂,朦胧着望着他的双眸。

        下一秒一双臂弯将她圈入了环抱,她的脸颊结结实实和他的胸膛撞在一起。温热的肌体隔着薄薄的素衣相贴,她侧着脑袋伏在他的心口,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忽觉那般安逸,忽觉那般欣慰。

        “殿下别怕。”花月臣将她抱紧,双臂搂着她的肩膀,掌心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面颊贴在她的发端,“殿下别怕,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殿下也不愿意这样,你最终没有杀我,不是吗?”

        氤氲的水汽在周身缭绕,伴着两人的呼吸游移在肌体之间,平添几分朦胧绰约的美感,也为这场拥抱多添几分旖旎缱绻的微妙感。

        花月臣轻轻道:“殿下不必挂怀,我如今好好站在你的面前,殿下没有对不起我,不许这样自责。殿下有心保全我的性命,受人所命却终究还是眷顾了我,花月臣感动不已。

        我是生于黑暗的人,殿下却是光,给了我希望。这些时日已叫我不枉今生所活一场,这份恩赐,一直会铭记在我心间,一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音调越发虚浮,到最后如棉絮缓缓落在耳边,温柔得那般小心、无力。

        感觉到他的体温稍稍降低了一些,于温热的池水中轻易察觉。沈凛月止了哭声抬眸看他,忽觉他的脸色微变,似乎忽然间憔悴些许。

        水汽蒸着面庞,他却不似他那般泛红,偏生虚白了些。

        “宫主怎么了?你的身子……”

        他的嘴角不经意抽动,微敛神情淡淡一笑,“殿下无需忧心,我自无碍。殿下可沐浴好了?白龙已在那侧等候,殿下随我回岸边去吧。”

        沈凛月将疑地点了点头,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抬手抹了抹泪痕,收拾收拾狼狈的样子,随花月臣向岸边移动。

        她时刻注意着他的举动,不时看看他的脸色,有了前日他倒在梅园的经历,以及得知他身负秘密之后,沈凛月更加警惕了些。

        她亲眼见过他狼狈的样子,知道这是连花月臣都不能为力的事,心忧犹甚。

        沈凛月伸手去牵花月臣的手,他却有意躲开,加快脚步与她拉开一步距离。

        他的身子似乎突然有些颤栗,迈步的时候可以察觉他的动作僵硬了些许。

        温泉浸浴遗留下的红色正迅速从他身上褪去,转而变成浅淡的白色,好似突然没了血气。他的发丝亦突然有了白色结晶,如布了一层寒霜。

        “宫主!”

        沈凛月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却突然发觉已甚冰凉。

        愕然的瞬息,他的身子已挣开了她的手,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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