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灵魂守望者
神父旁边的棺椁上盖着星盟国旗，上面有被雨水打湿的鲜花，十分娇艳。
手捧圣经的老人开始诵读经文，浇灌每一颗人或沉痛或感恩的心。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他的声音不大，有些苍老，却不会被细雨落地的声音掩盖，也不会被凉风吹散。
老瓦特静静的听着，用枯槁的手抚摸小孙子的头，目光很平和，看不到太多悲伤。其他人大多也是同样表情，缅怀居多，只有几名老妇人眼睛里闪着泪花，握着雨伞的手在风中微微颤抖。
唐方拉着艾琳娜的手走到人群边沿，目光落在那具棺椁上，那面折叠起来的旗帜上，那束被雨水打湿的鲜花上，久久无法释怀。
艾琳娜低着头，看着雨滴自叶瓣垂落，亲吻着湿润的泥土。
后面传来凯莉尼亚的叹息，很轻，转眼便被神父的祈祷声与雨水淹没。
没有国葬仪式，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葬礼，就像隔壁的木匠死去，就像对门的老头儿病亡，没有多么隆重的场面，也没有多少重量级人物登场，只不过有几辆豪车停下，上面的人下来站了一会儿，隔着墓园的栅栏眺望一阵，然后便回到车里驶向远方。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们是谁。其实别人也不知道他是谁，因为来之前稍微改变了一下容貌，免得被人认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神父已经合上圣经，从侍者手里接过雨伞，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退到一边。
负责下葬的年轻人上前抬起谈不上名贵的棺椁，缓步走向墓穴。
雨水变得小了些，不过空气里的湿意还浓，偶有微风送来泥土的腥气与草木芬芳。
后面的一些人开始转身离去，没有交谈，走的很从容，也很安静。
唐方还记得第一次来格林尼治的时候，特里?费迪南德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入土的时候能够有许多人来为他送行，这会让他含笑九泉，觉得自己一生时间没有白费，会有许多人记得他曾存在过，并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
然而此时此刻，来参加他葬礼的人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似乎天空也在为此落泪，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墓园的土地，也打湿了许多人的心。
“他说终有为自己而活的那一天……他错了，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把他吵醒，扭头看时，老瓦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老头儿的儿子与女儿已经离开，只有他留了下来，看着棺椁入墓穴，看着湿润的泥土把国旗与鲜花掩埋，渐渐看不到多余的颜色。
唐方不知道老瓦特是怎么看破自己的伪装，也没有心思去弄明白这件事。
特里?费迪南德还活着的时候把自己的葬礼看的很重要，很得意，认为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也是他完成自己人生理想，修成正果的时刻，但是从今天这一幕来看，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非常失望。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老瓦特摇了摇头：“除了那封遗书，还有一个空酒瓶，你想要什么？”
唐方没有回答，他本以为特里?费迪南德可能让老瓦特把某些信件交给自己，比方说要自己谅解亚当?奥利佛等人的亲笔信，又或者其他嘱托……
可是没有，特里?费迪南德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准确的说是负担。
“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把自己安葬在汉灵顿公墓，却选择了这里吗？”
唐方摇了摇头。旁边艾琳娜伸出纤细的手掌，接住一滴空中落下的雨水，让它在掌心摔碎。
“他说他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与妻子……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丈夫，与其过去打扰他们母子的平静，他选择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做一个守望者。”
特里?费迪南德是一名政客，无论以后历史会给他怎样的评述，是一个把星盟带入动荡与分裂的罪人也好，还是用他脆弱的脊梁撑起国家未来的长者也罢，以前他的名字与政治脱不开干系，以后他的名字同样与政治脱不开干系。
或许会有人到他的墓前吐口水，也可能有人为爱国者奉上鲜花。但是无论如何，都与国家相关，都与政治相关。然而他又为自己的家庭做过什么？很少……很少……
所以他没有勇气去见自己的妻子，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他选择站在城南，隔着青山与绿水眺望太阳升起的地方，做一名灵魂守望者。
又有一滴水珠在艾琳娜掌心摔碎，那不是天上坠下的雨，那是她脸颊滑落的泪。
老瓦特向着墓穴走去，做最后一个为特里?费迪南德掩土的人。
唐方没有继续停留，牵着艾琳娜的手转身走向公墓入口，原本撑着的伞有些歪斜，雨水从天空落下，打湿了他的头发。
凯莉尼亚走在后面，黑色长裙在细雨中随风飘荡，VIVI躺在她的怀里，一路沉默。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问唐方。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天空，一滴雨水落下，打湿了他的脸。
………………
离开德尔森公墓，雨水越发轻缓，三人搭上一辆磁悬浮车回到下榻的酒店。
才一进入大堂，附近休息区走过来两个人，看面相差不多有60多岁，穿着黑西装，打着黑领带，就像刚才送别特里?费迪南德的那些人一样。
唐方看了那两个人一眼没有说话，向凯莉尼亚挥挥手，转身走向电梯。
“有什么话你们跟我说吧。”那两个人被拦了下来，唐方与艾琳娜继续前行，VIVI从凯莉尼亚怀里挣脱出来，追上它的主人。
走进电梯的时候，艾琳娜看了一眼后面三人，望着唐方的脸说道：“他们是……星盟政府派来的使者？”
他点点头以示回答。老瓦特能够认出他的身份，时刻关注葬礼过程的星盟政府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的背影，毕竟参加葬礼前只是稍作伪装，只为让普通人认不出自己是谁而已。
“特里?费迪南德老先生……真是太可怜了。”直到这时她才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唐方说道：“我早就说过这种事情你没有必要参加……女人哪，总是心软。”
“难道你不是吗？”艾琳娜用非常认真的目光看着他：“如果你没有心软，为什么要凯莉尼亚跟他们谈？还打算多住一晚。”
唐方屈起中指在她额头敲了一下：“你怎么也跟唐芸一样，喜欢自作聪明。”
“难道不是么？”艾琳娜露出委屈中带点疑惑的表情。
他看着自己的未婚妻笑了笑：“看来你在图兰克斯联合王国这些日子并没有懈怠，跟在吉尔科特亲王背后学到不少东西，居然开始揣摩人心了。”
“叮”电梯铃声响起，轿厢门打开，唐方当先离开，然后是VIVI。艾琳娜回头看了一眼透明玻璃对面干净的街景，这才跟上一人一机的脚步。
三人在酒店开了2间房，唐方住一间，凯莉尼亚与艾琳娜住一间。
他打开门后往回看了一眼，见VIVI停在两扇房门中间的过道里，正用一种非常警惕的目光望着他。想表达什么心思显而易见。
“看在你今天还算老实的份上，我不会动她的……而且今天这个日子不合适。”说完这句话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留下一脸疑惑的VIVI与不明所以的艾琳娜。
唐方走入内室，仰倒在才更换过毯子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那盏莲花吊灯怔怔出神，似乎在那一片片银色灯瓣上看到特里?费迪南德苍老的面孔。
身上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气，却依然抵挡不住袭来的倦意，缓缓沉入梦乡。大约1小时后，放在窗前茶几上的移动视讯仪侧面的信息呼吸灯亮起一闪一灭的绿色光芒，污染了窗外蜿蜒而下的雨水痕迹。
洗礼整个城市的雨势在爆发式疯狂一番后渐渐变小，最后雨霁云散，西方天空露出杜马2朦胧的身影，有微弱的彩虹在天边倒挂，然后被一艘艘快速远去的穿梭机搅散。
玻璃窗上只留下些微雨水痕迹，偶有积水从楼顶空隙滴落，打在阳台中间那柱含羞草的锯叶边沿，啪嗒，荡起小而散的水花。
渐渐有不同色彩的光芒在窗外游移，时而明亮，时而飘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方的霓虹开始闪烁，串流不息的灯光把街道化为虹河。或许是因为一场大雨搅乱了示威计划，今天的格林尼治市称得上三日来最平静的一天。
蜷缩在床上摆出一个“5”字的唐舰长慢慢舒展身体，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睁开眼眸，从睡梦中醒来，或许是奇怪房间暗了下来，扭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已是斑斓夜景时分。
窗外的雨滴已经干涸，只剩下一道道蜿蜒痕迹，不远处高楼巨大的电子银幕上银河妖姬穿着白色的晚礼服，一遍一遍唱着温情的单曲，试图唤醒人们身体里的善良与宽容。
空调系统突然发出的换气声令他由迷蒙醒来，从床上坐起，黑暗中摇了摇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躺下竟然睡了七八个小时那么久。
房间角落的流光照亮他的眼眸，ghost从虚无而生又走入另一个虚无。
唐方自床上跳下，喊了一句开灯，天花板上的白莲花开始绽放，光芒把房间充满。
他走到窗前站立片刻，有些贪恋窗外的夜景，好在最终还是回过神来，拿起茶几上的移动视讯仪看了看，略作思考后转身走出内室。
艾琳娜与凯莉尼亚的房间空着，应该是去外面逛街了。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店与光鲜夺目的时装屋总是会吸引女孩子的目光，哪怕是一位女公爵与一位女政客，照样难以抵挡美丽事物的诱惑。
作为星盟的首都，也是政治与文化中心的格林尼治市，治安环境自然比地方恒星系统好太多，哪怕是民众进行集会示威，也相对温和的多，很少出现流血的情况，何况还有黑暗圣堂武士保护，所以他并不担心艾琳娜与凯莉尼亚的安全。
因为一觉睡到入夜光景，错过了午饭时间，难免感到腹中饥饿，于是在整理一下伪装后离开房间去酒店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走出大堂，来到车水马龙的街道。
格林尼治市是一座海湾都市，咸湿的海风一年四季吹拂着住在这里的人与街道两侧的高楼大厦。他们居住的酒店不在海边，位于市中心偏南区域，距离莱恩哈特宫与国会大厦不是太远，
距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大河，人们叫它汩罗河，从内陆流经格林尼治，横穿整个市区，最后由外滩的河口注入海洋。每当夜晚来临，除去美食汇聚的希尔大道与酒吧街，汩罗河两边的河岸上总会有许多市民散步、游览，还能看到各式各样的餐车与饮料铺子点缀在一片灯火辉煌中。
没有风浪的时候，河面上的船舶像两侧街道上的车流奔腾而过，带起一团团泛着白沫的水花，偶尔有低沉的汽笛声掩盖行人的交谈，情侣的吵架，还有小贩的吆喝。
唐方没有去找艾琳娜与凯莉尼亚，因为他对逛街一向没有多少兴趣，他选择去汩罗河上吹吹风，让早先压抑的情绪随着河水一道流逝。
执行清洁任务的机器人在非机动车道来回穿行，信息台射出的全息投影上有实时温度与湿度数值，包括空气质量与各种指数，还能够提供紧急呼叫服务。
站上天桥的传送带，看着脚下的指示灯亮起，由街道一侧滑向河岸，他看了一眼前方巨大的艺术雕塑叹了口气，那是一个巨大的灯塔，象征着自由、MIN主、公平、正义，象征着星盟，更象征着星联精神……善良、理解、包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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