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多杀几个
死了，都死了。
地上到处都是血，小姑娘的身上也满是血。刺鼻的血腥味空气中弥漫，合不上眼睛的尸体死状凄惨……
云翎宫的西门迎和李源丰死了，不会再有人来抓她了。
池落劫后余生，却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杀人了，真的杀人了。她狠命地刺了两剑，没有一丝心软和犹豫。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手拿剑杀人，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就这么狠。
他们残害过无数年轻男女，死不足惜。可上一世的生活经历让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不是影视剧，不是小说故事，是真真正正地死人，人还是她杀的。
池落从地上站起来时，手脚还抖得厉害。
她来这个世界还不到五天，一共遇到了五个人，现在就已经死了四个。
她突然有些担心起那少年。
虽然她已经把西门迎和李源丰引开，但难保不会有别的坏人。少年眼睛看不到，若被人害了怎么办……
她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立刻回到少年身边。她想，只看一眼，确认少年安然无恙后，她就可以放心地去找池霄宇了。
回去的路上，池落的身体还一直在发抖。身上未干的鲜血提醒着她之前发生过什么，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但无济于事。就好像她的勇气和忍耐在面对西门迎和李源丰时，就已经耗光了。
她精神稍稍有些恍惚，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少年会不会在原地等他……
等到好不容易下了折龙山拐进渡灵谷时，池落的心脏却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好疼。
她远远看到了少年的身影，忍着疼往前快走了几步。
少年已经从之前的藏身地走了出来，一身宽大的玄衣罩在他略微偏瘦的身体上，高挑挺拔，像画中的墨竹一般，坚韧孤高。
心忽然不疼了。
那疼来的莫名其妙，不过片刻，便又消失。
池落只当自己是过于紧张害怕才觉得疼，也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
现在看到少年还在原地等她，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落地，她禁不住跑起来。
小姑娘跑到少年身前，情不自禁地扑到人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原来你真的还在等我。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少年僵硬地立在原地，双手握紧又松开。他头一次跟人这样接触，意外且不适。小姑娘娇小柔软，刚到他胸前的高度。他冷硬地去推她的肩膀，却摸了一手黏湿。
血的触感，血的气味，小姑娘身上很多血。
“你受伤了？”少年眉心微蹙，紫黑色眸子冷得吓人。“怎么回事？”
意识到自己举动越界的池落慌忙松开手，先退后一步拉开了同少年的距离。
听到少年的问话，她鼻子一酸，忽然很想哭。
来到这个世界后，少年是唯一一个“关心”她伤势的人。
之前的西门迎三人一直打她，后来遇上的李源丰也只想欺负她。只有少年，愿意跳进湖里救她，愿意相信她的话等她回来，还会问她是不是受伤了。
“我只伤了一点，没事。”池落说话时，鼻音很重，声音里已经带了一点点哭腔。她吸吸鼻子，忍住想哭的冲动，忍得眼尾通红。李源丰的剑在她胸前留下了划伤，但跟落崖前受的伤比，算不了什么。
她发现少年手上沾了自己衣服上的血，便接着解释说：“这些血不是我的，是……”
她微微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又开始打颤，连着身体都在抖：“是追我的人的。我…我杀了他。”
池落仰起头，一直盯着少年的脸色。
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少年说自己不会杀人，这才过了一天，她就带着杀人后的满身血回来见他了。她不知道少年会如何看她，内心深处有点担心少年会因此疏远她……
“人已经死了，你还在怕什么？”少年眉心舒展，漫不经心地拉过池落的衣袖，用她还算干净的衣服擦干了自己手上的血。“还是说，你杀了人，现在后悔了？”
池落一时间看不懂少年的心思了。
少年的情绪鲜少表露在脸上，她好像从没看懂过少年在想什么。
不过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好像并不觉得她杀人有什么不好。
“我没有后悔，我只是…只是第一次，还不适应……”心里不适，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
“既然不后悔，就别想了。”少年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又继续问：“抹了什么？味道很怪。”
“折龙草。”说到这，池落忙把自己剩下的折龙草拿出来一些放到少年手里，认真解释：“你听说过云翎宫吗？他们修炼一种很邪门的功法，喜欢抓年轻的漂亮男女。万一遇上了，你就用这个对付他们。他们长期服用腾龙松，腾龙松和折龙草遇上，就是要人命的毒药。”
少年微微挑了挑眉：“要杀你的，是云翎宫的人？”
“嗯。”池落顺着少年的话想起了云翎宫人令人发指的行为，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不再因杀人一事而纠结害怕了。她像之前一样让少年牵着自己的衣袖，边走便同他说话。
“他们抓了我，要把我送给他们的孔莲鹤师叔。你知道孔莲鹤吗？那人是个变态，我要是落到他手里，肯定会被折磨死。所以我就用折龙草给他们下了毒，跑了。但我没能跑掉，最后被西门迎逼落悬崖，就遇上了你。你还记得我当时满身伤么？就是被他们打的。不过现在好了，他们都死了，我已经没事了。”
俩人走出渡灵谷，来到了分岔路口。
可以向前直行去关陵山，可以右拐去折龙山，也可以左拐去伏虎岭。
池落想翻过关陵山去关陵镇，但她不知道少年的打算。
原本她打算在这里和少年分开。可若是少年跟她同路，她想和他再一起走一走。若是少年想去别的地方找家人朋友，不远的话她也可以送他去。
“你想去哪？”池落停下来问。
少年冷傲地扯了扯嘴角，一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想离开我？”
池落怔楞了一瞬，觉得他这话问的有些奇怪。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到现在还互相瞒着对方自己的身份来历，不存在谁离开谁的问题。
“你……”
她正想和少年解释，却见少年面色一沉，眼底浮现出骇人的冷意。
少年攥着她手腕的手微一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后一手揽住她的腰，迅速朝后飞跃了一步。
她和少年落地的同时，数支羽箭“刷刷”落到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紧接着又有数支羽箭破空而来。
这次少年没有躲，而是用手接住羽箭，悉数扔了回去。
只听空中传来两声惨叫，两个绿色身影跌落地面，脖子上中了羽箭，倒地而亡。
“少年好身手。”一行五人御剑飞来，将少年和池落围在了中间。
少年松开池落的腰，手垂在身侧，被自己的衣袖遮挡了动作。
池落其实有些害怕，但跟在少年身边，她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这次来的，应该都是云翎宫的入室弟子，已经掌握御器飞行术，修为必然不低。
“云翎宫的人。”她小声提醒少年，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折龙草试试。
云翎宫五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外表约莫三十上下的阴柔男子，服饰较另外几人华丽许多，眉眼细长，始终一幅笑吟吟的模样。
他的皮肤极白，比少年还要白上许多，反而白的很不真实，有点像用惨白的纸扎就的小人，还要再在脸上铺一层白/粉，衬的眉心的那点朱砂更加红艳。
他摇了摇手里的孔雀羽扇，一双瑞凤眼始终半眯着，妖而媚。
池落看到他的扇子，又见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就往少年身边靠了靠。
她记得很清楚，书中孔莲鹤的武器，就是一柄孔雀羽扇。而眼前这人衣着华美，一张脸雌雄莫辨，十有八九就是孔莲鹤那个变态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了书中被孔莲鹤囚/禁的剧情，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孔莲鹤本是为了渡灵谷中的妖魔而来，但到时发现谷中黑气已散，便带人在谷内外巡查。
手下的弟子发现了折龙山上西门迎和李源丰的尸体，他们顺着血迹一路追下来，发现了身上染血的小姑娘和她身边的眼盲少年。
孔莲鹤上下打量起被围困的二人。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五官精致，漂亮得不像普通凡人。少年看起来比她年长一两岁，身姿颀长，容貌俊美，深沉冷静的眉眼中透出森然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孔莲鹤的修为在云翎宫排的上第一，在整个修真界排得上前十。
这少年身上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他此时只是望着这瞎眼的少年，就不自觉地手脚发麻，浑身不舒服。
不管这个少年是谁，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至于那个小姑娘，倒是叫他心生喜欢，不如杀了少年后把人带回去……
折了两名弟子后，孔莲鹤没再贸然出手。“少年师从何人，可知杀我云翎宫弟子的人身在何处？”说是询问，他的眼睛却直直落在了小姑娘身上。
被人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池落真心有些害怕。她又不自觉地靠近了少年几分，几乎与他贴到了一起。
少年仿佛没听到孔莲鹤的问话一般，只是微微侧身，握住了池落不住发抖的手，语气异常温柔，却也异常冰冷：“怕什么，多杀几个，就习惯了。”
在小姑娘的一脸茫然中，少年松开手，站到她身后，像是从后面怀抱着她一般，用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小姑娘的下巴，迫使她睁眼面对着周遭的一切。
强烈的压迫感自少年身上袭来，孔莲鹤意识到不妙，还没来得及提醒自己的弟子们，就已经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了。
池落突然被少年箍住身子和下巴，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就见前方的一名云翎宫弟子忽然全身血管爆裂，如同盛开的血色烟花。
那人的身体被他自身鲜血形成的血雾包裹住，凄厉的惨叫声从血雾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不多时，惨叫停止，血雾消失，只留下散落在地的一堆白骨。
这幅景象，哪怕是虐杀过无数人的孔莲鹤，也被骇住了。
他知道是少年动的手，却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的灵气波动，更没有看到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那少年只是环抱着身前的小姑娘，动作强势温柔，脸上表情称得上有几分愉悦……
少年不紧不慢，抱着怀里的人又换了个方向。
他明明可以一击杀死所有人，却非要一个个来。像在享受杀人的乐趣，或者说，像在教授小姑娘享受杀人的乐趣。
又一个人死了，只剩一堆白骨。
眼前血腥的景象和渡灵谷中被雪掩埋的白骨慢慢重合，池落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渡灵谷中那叫人有去无回的“妖魔”，就是身后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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