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醒来

夜半梦醒之时，夙昭帝浑身一震，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头上的汗水已经沾湿了被褥，面色更是复杂难名。

        “谁！”

        那人看到了也不躲，只是夙昭帝执剑到了那人面门之时，却是控制不住了脸上惊讶的表情，硬是生生的停住了前进。通过剑面烛光的反射，夙昭帝竟然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若。

        “阿芙……”他声音颤抖，眼眸中又是欢喜，又是恍惚。

        夏炎凉并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她这几日来一直怂恿着韶明公主兴风作浪，就是故意给皇宫的人找麻烦的。今夜，她突然想要见一见自己身体的这一个生身父亲，想要知道，若是看到了自己同淑妃一模一样的面容，这位铁血的皇帝，又是会做出怎样的一番反应。

        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看到了夙昭帝梦魇的模样。她还惊讶于夙昭帝已经多年没有动武了，竟然在瞬间就能来到她的面前，光是这样的功力，怎么也不像是要放任自己孩子争夺江山的主儿。

        阿芙是谁？夏炎凉从来不知道淑妃的正名，只是这么一个推测下来，想来也知道是夙昭帝认错人了。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认错人了。”

        闻言，夙昭帝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利剑，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冷酷的模样还有那浑身凛冽的气场更是让人胆寒。

        夙昭帝看着眼前这幅熟悉的面容，像极了，当真是像极了她。只是他的阿芙，眼睛是如同天上星星一般的纯洁，而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凉薄极了，却是像极了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道：“你是炎凉……”

        夏炎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说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夙昭帝微微一笑，竟然就连那个笑意是那么的浅淡，却是让夏炎凉突然感觉到了有些温暖，又有些想要靠近他。

        “炎凉，你是朕的女儿。”

        夏炎凉此时眉头也沉了下来，她故作忧愁道：“我是阿芙……”

        阿芙。

        夙昭帝听到她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面露怀念之感，他仿佛觉得心中的一块空落落的地方又被重新填满了。自从那个女子去了之后，他活在这一个世界上，无时无刻不是在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煎熬。每一个夜半时分，他甚至会被梦魇惊醒，醒来已经摸到了脸上都是泪水。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帝，一个鼎盛王朝的至高之主，竟然也会流泪，且还是为了一个女子。可是对于夙昭帝来说，时间是最为可怕的东西。尽管他心中紧紧的记着那个女子，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若是没有一幅幅画中留下的回忆，恐怕她的身影也会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慢慢的寡淡，然后再也消失不见。

        他怎么能够忘记阿芙呢。直到看到了夏炎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觉得，没错，阿芙依旧是自己记忆之中的模样。

        只是，她终究不是阿芙。

        “你不是她……”

        尽管不想要承认，可是夙昭帝知道，这个世界上，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再相似的两个人，终究也只是一个人，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看着夙昭帝拖着剑一步步走去，他的背影是这样的落寞，仿佛同之前凌厉的帝王是两个人。夏炎凉突然觉得眼睛中有些涩涩的，竟然有些莫名的动容。

        夙昭帝亲自点明了烛灯，看向她道：“炎凉，来陪朕坐坐吧。”

        夏炎凉不知为何，看到了他老朽的苍苍白发，还有那憔悴的模样，竟然没有反驳而是乖乖的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她有许多的问题想要发问，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抛弃了自己，为什么他突然认出了自己，为什么……二人相对无言，却是夙昭帝打破了沉默。

        夙昭帝的眼睛明亮而又犀利，仿佛一切在他面前都是一清二楚的没有丝毫的隐瞒。

        他看向了夏炎凉，缓声道：“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朕，你说吧。”

        夏炎凉嘴角微挑，毫不客气道：“皇上似乎我的到来并不惊讶。”

        夙昭帝却是点了点头，老实道：“朕一直想要见到你，虽然明知道将你托付给夏老是正确的选择，只是朕却是不知道在这有生之年，你会不会来到皇宫。”他轻笑了一声，继而道。“却是没想到，你不仅来了，而且还如此的正大光明。”

        第一眼看到眼前的女子的时候，夙昭帝不是不惊讶的，只是他很快就将她和阿芙分开了。其实这些年来，除了寥寥少数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和淑妃还有一个未公之于众的女儿。而他，也时刻挂念着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夙昭帝想要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

        一个皇帝竟然也会害怕失去什么。夙昭帝一直害怕着这个女儿会不会不愿意见到自己，若是在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一面，这必然会成为他此生的遗憾。

        夏炎凉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来无影，去无踪，自然是想要去哪里去哪里就去哪里。”更别提所谓戒备森严的皇宫了，在她眼中，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两样。

        看着她如此得意的模样，夙昭帝宽慰道：“看来夏老这些年来把你教得很好。”

        “老头子待我确实不错。”夏炎凉看向了夙昭帝，声音略带颤抖道，“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母要抛弃了我。”

        她曾经想过，或许是因为夙昭帝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他却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这足以推翻了这个结论。

        夙昭帝叹息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你恨我们，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夏炎凉突然哈哈大笑，完全就没有止住自己放肆的笑意，只是那笑声之中，却是那么让人难过。

        “什么叫为了我好？你们当初还不如不要将我生下来！”她疯狂的说道。

        “炎凉……”夙昭帝上前想要接触她，却是被她很快的躲闪开来了。

        夏炎凉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已然是冰霜一片，她冷冷道：“小时候我已经在想，为什么父母会抛弃了我，而哥哥却能够承欢膝下。为什么我的父母明明都活在这个世上，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看望过我，为什么……”

        接下来的话她已经问不出口了。夙昭帝上前来，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炎凉，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他此时已经不是一个皇帝了，而是作为一名父亲，他对此感到非常的抱歉。而夏炎凉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自从她记事以来她就很少哭过，因为她不像别的孩子，如果自己受了委屈，没有父母会去安慰她，去鼓舞她，而她只能够自己一个人坚强起来。

        而现在，夙昭帝的大手轻轻的拍打在了她的后背，她突然想要将时光定格在这一刻，害怕此刻的温暖就此消失。原来父母的怀抱是这样的。

        夙昭帝说道：“当年朝廷局势动荡不安，阿芙生下了你之后，害怕这个皇宫会对你不利，便想要将你送到沅陵。我朕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等到事情平静下来我们再将你接回来。只是没想到……”

        夙昭帝叹息道：“只是没想到，阿芙离世了，而朕一直不敢去见你。”

        他看向了夏炎凉的眼睛，说道：“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一直都在关注你，不管是什么。”

        每当他看到暗卫禀报上来的消息，夙昭帝都会欣喜若狂。世人都羡慕着潇琼华是天皇王朝唯一的掌上明珠，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在众多子女之中，最让夙昭帝骄傲，不是这几个皇子和女儿，也不是潇晟，而是夏炎凉。

        她牙牙学语，他欢喜之余又是遗憾自己不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初出江湖，夙昭帝又会担心会不会有人对她不利。她受伤了，有人要追杀她，夙昭帝默默的为她扫平一切。直到后来，她彻底的长大了，人送外号“小邪魔”，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了，甚至她在武学之上的造诣更是让武林中人吃惊，夙昭帝为她感觉到了骄傲。

        夏炎凉一直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埋怨着的父亲，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她的一切，从未错失她成长的道路。

        夏炎凉眼中的泪水更胜，她颤抖道：“我一直以为，是不是你们不想要我了……”

        “炎凉，”夙昭帝粗糙的长着茧子的大手擦拭掉了她的眼泪，沉声道：“没有人比我们会更爱你了，就连阿芙，也会一直关注着你。”

        她泪如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恢复了最初那般冷静的模样。

        她看向了夙昭帝，抿了抿嘴唇，道：“我母亲，她是怎么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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