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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浮川穿了一件红色的单衣坐在秋千上,双足泡在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鲜艳的颜色映衬着他苍白的皮肤,他本就瘦,显出一种病态的柔弱的美感来。苍耳取来一件青灰色的长衫为他披上:“今儿早上神君来过了,见您睡着便又走了。”用发带为他束了发。

        浮川应了一声:“嗯。”

        说话间空青走了进来,浮川从秋千上下来,苍耳拿绸缎给他擦了脚。空青行了一礼,艳丽的红色衬着他精致的眉眼,让空青有挪不开眼,笑道:“师兄穿红衣可真好看。”

        浮川瞅了他一眼,负手而立,看着他微微一笑:“允你唤朕一声师兄,不代表朕会容忍你如此放肆,懂吗?”

        空青垂下头,目光停在他的足背上,恭顺道:“是,师兄。”

        浮川在矮塌上坐下,半歪着身子,右手撑着鬓角,向池中洒了些鱼饵,问:“说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苍耳拿来蒲团,空青跪坐到他身旁:“师兄与那人子分开不久,他便收到了母亲病危的家信,回去才发现是有邪祟占了他母亲的躯壳,可惜时间太久,魂魄被吞噬殆尽,已回天乏术,唯有昆仑镜方得一线生机,这才去了妖界。”

        “他是如何知晓昆仑镜在妖界?”

        “据国师江清占卜得知。”

        浮川笑了两声:“占卜?有趣,有趣。明儿定要带葵曦去见见他。”

        空青:“师兄要下界吗?”

        浮川敛了笑,垂眸捏着手中的鱼饵,问:“如何?”

        “师尊只怕不许。”

        浮川笑了一声,看向他:“无事便退下吧。”

        空青颔首:“是,师兄。”看了浮川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起身离开。

        苍耳道:“这个时节樱花开得正好,昨日许多仙人都收到了繁熠上仙的请帖,同赴檀渊赏花。陛下病着,送来的帖子臣下便随手放到了一旁,陛下若是去的话,臣去拿来。”

        浮川念了两声繁熠的名字,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悦:“空青让你说的?”

        苍耳否认:“臣只是恰好想起来了而已。”

        “朕不能拂了繁熠的面子,你随便挑个礼物代朕去吧。”

        “是。”

        说着话仙侍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浮川闻着那苦涩的味道眉头便是一紧,接过后当着苍耳的面到入荷池之中:“师尊今日还来吗?”

        苍耳面无表情的接过空碗:“陛下若是想见神君可以去未央。”

        浮川将鱼饵推到一旁,伸出手,苍耳用丝帕擦了擦他指尖,又倒了茶递给他。浮川开口:“气着呢,不去。”喝了一口,将茶盏放下,“把昨日的上书拿来,朕看看。”

        看了一会,浮川便扔了朱笔,气的脑壳有点疼,十份上书,八份是满篇废话,按了按眉心:“拿走吧。”

        苍耳收拾着竹简:“海清河晏,无事最好。”

        浮川不置可否,似乎是突然来了兴致:“将朕前些时日新得那副暖棋摆出来。”又吩咐道,“让泽兰来见朕。”

        苍耳颔首:“是。”

        妖界之主,沧兰。

        修长的手指捏起黑子落于棋盘之上,手的主人一袭黑衣跪坐在浮川对面,眼眸低垂,目光沉静。淡青色的妖纹在两侧眼角微微铺开,像是春日里初生的藤蔓,小小的叶片掩映着粉色的花苞,映着他精致的眉眼,显得格外好看。

        浮川盘膝而坐,依旧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随手落下一子,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棋盘之上:“朕病了几日,你怎么不来看朕?”

        泽兰抬头看向浮川:“陛下想听实话?”

        “自然。”

        “泽兰并不是陛下的臣子,于陛下也无私交,于情于理都不应来。”

        浮川笑了两声:“妖主可当真让朕伤心,朕可是一直在关注你呢,比如朕听说前日有凡子入了你的妖界,盗走昆仑镜的事。”

        “有劳陛下费心,昆仑镜已经寻回。”

        浮川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笑着:“如此甚好。”

        泽兰落下一子:“陛下,您输了。”

        浮川笑:“无妨,重下一局便是。时间还早,这棋盘可以重来很多次,是不是,泽兰?”

        泽兰又被拉着下了几局,其后便再没赢过,用过晚膳,浮川才放他离开。泽兰走后,浮川似乎心情不错,在院子里耍了一套剑法,才洗漱睡下。苍耳看着浮川睡着,熄了灯,掩上殿门,如往常一样守在门外。

        天亮时浮川久违的赖了床,苍耳推开门,一封书信工工整整的放在地上,苍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断奔向床榻,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人早已不见踪影。看着白纸之上“爷不干了”这四个明晃晃的大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陛下竟离家出走了。突然眼前一黑,抓着门框歇了半晌,咬牙切齿地唤了两声“陛下”。

        浮川在河边洗了把脸,随意变化的样貌,又在路旁的草叶上逮了一只蚱蜢,将其化成毛驴,骑在背上,晃晃悠悠出了山林,天黑时入了城,寻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清晨,浮川在一片烟火气里醒了过来,退了房,牵着自己的小毛驴,在铺子里买了蜜饯,高高兴兴地去寻魏瑾城。途径一茶楼,无意间瞧见一行身着白衣的修士,停下仔细看了看,像是空青弟子的装束。便牵着毛驴走了过去,直接问道:“诸位是空青的弟子吧,可认识魏瑾城?我是他朋友。”并将腰牌递了过去。

        其中为首的站起身微微施了一礼,接过腰牌看了看,道:“不知阁下寻魏师弟有何事?”

        浮川笑道:“叙旧。”

        将腰牌递过去,“魏师弟前些时日去了漠城,如今人在何处,我等确实不知。”

        浮川接过道了谢,拉着自己的毛驴出了城。

        漠城位于大安边陲,倚靠大安南疆漠地,放牧为生,民风彪悍。

        满天的风沙扯着酒馆的木门,干瘦的木头不停歇地摇晃着,吱吱呀呀,仿佛下一刻就会裹进那风沙里去。浮川便是这时到了漠城,披着一肩的沙土,着一袭白衣,牵一毛驴。

        店中歇脚的大多是皮肤黝黑发亮、身材魁梧的汉子,见他进来,目光纷纷看向了这个瘦弱的中原人。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笑着倒了一杯酒:“中原的客人可不多见。”

        浮川取下兜帽,笑了笑:“我来寻人。”

        老板娘:“我这里做的可不是寻人的买卖。”

        浮川走过去将一银锭放到桌上:“魏瑾城,前些时日路过此处的修士。”补充道,“不常见的中原人,老板娘或许有些印象。”

        老板娘收起银锭,巧笑嫣然道:“前段时间是有个中原修士路过,买了些酒食和一张地图便走了。”

        “往何处去了?”

        老板娘伸出手,一笑百媚:“这是另外的价钱。”浮川给过银两,老板娘这才重新开口道,“他来时打听了反魂树的消息,那种传说中的东西,向来只是听说,南疆漠地的中心有一绿洲,有人说在哪里见过反魂树,不知真假。算算时日他去了也有月余,说不定早已丢了性命吧。”

        浮川又取出一些碎银:“地图。”

        老板娘转过身取了地图递过去,趁机摸了一把他的手,调笑道:“你们中原人都这么细皮嫩肉的吗?”

        浮川戴起兜帽,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微微笑着,眼中却是森森杀意:“不敬神明可是死罪。”话音刚落,只是一瞬她便被拉入幻境之中,五马分尸死了一回,面如死灰的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下,浮川还是那副笑靥如花的模样,“疼吗?”收回手,“记住,这是神仙的恩赐。”说罢,转身离开。

        浮川走后,店内一众人围了上去,有人关切问道:“老板娘,没事吧?”

        老板娘缓过神,白了他一眼,怒道:“滚。”

        那人悻悻退到一旁。这时有人举起手掌在颈前一划,冷冷道:“要不杀了吧?看样子是一条肥鱼。”

        老板娘长出一口气,望着门口半晌不曾开口,末了幽幽道:“带弟兄们去看看,小心些,这个中原人不简单。”

        那人利落的应了一声:“好。”拎起弯刀,带着一众人出门牵了骆驼,很快便消失在了风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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