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祁燮
“这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这王八真是个精怪?!”楚衔枝抓着龟壳便迈开长腿要走,破烂的衣衫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这水却和海浪一样,疯狂地接连扑来,直接灌进溶洞里。裴既明顷刻间浑身透视,发丝黏在脸上,本以为这种时刻她怎么都会顺手拽他出洞,未想她只顾自己!眼睁睁看着楚衔枝就这么把他扔了,丝毫不顾及盟友性命!心头郁火猛起,恨地咬牙切齿:
“太女就要这样任我淹死么!”
楚衔枝干脆抓着四肢乱动的王八站在溶洞上面,见好好一片山林几个呼吸的瞬间就被淹没,眉目一凛。树上鹞子飞下来冲着她狂叫不止。
她听着心烦,将王八别在腰间,附身拾起水上飘来的木枪跃入水中,伸过去幽幽道:
“世子拽住木枪借水流荡出来吧。孤只怕,世子泅水本领了得,若同上次一般水中暗算孤…孤焉还有命回朝?”
裴既明这时只剩一个头露在水面,好不狼狈。见她这般,又听她那席话,就知她是蓄意报复。
“…睚眦必报。小人也。”他绷着俊脸,再不犹豫伸手拽住便起身借水势游出洞。
楚衔枝一笑,加重力道,向上一提,让裴既明顺着站稳爬上溶洞。
周遭的景物这时候已经彻底模糊,只剩他们脚下的溶洞与不断升高的河水。
裴既明开口正要唤她,楚衔枝却兀自盯了腰间王八一会,这危急关头的反而异样冷静。冷静地让裴既明侧目。她忽然把红眼王八递给衣袍全部粘在身上的裴既明,目光滚烫:
“这王八如果真是赑屃,那也是个仙兽。若我猜的不错,怕就是你徽地这方大泽里镇守的神仙。可笑,河神却要亲手杀人?也不怕染了晦气玷污仙道。”
裴既明神色不明地接过赑屃,有些讶然她联想能力如此之强,转念却也一顿。沉眸:“裴某不知,河中神仙本就是传闻。太女如何就认定这小小的赑屃。何况冒犯神灵乃是重罪,此兽有仙缘,不可随意待之。”
“不说它,那鹞子呢?世子好似很有些吸引灵兽的本事。兴许巫术也就是如此?孤听闻…巫用以通达上天。”楚衔枝眯眼,已经认定了这赑屃和河中传闻脱不开关系。还将那最隐秘的东西道出。
水声哗啦,四面八方地朝他们涌来。周围扭曲的景象叫人无意看一眼就头晕眼花。
裴既明水下的手抓紧衣衫,心脏霍然缩紧。
他寒声:“传闻中的异术,我怎会知。”
到底是不信她。
楚衔枝眉头拧了下。水已经淹到了他们心口,楚衔枝沉沉看着流淌的水面,蓦地用一种极为彻骨直白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谪仙:
“徽地神灵,徽地王族最该了解不过。世子若想徽地百姓无恙,还请莫要再隐锋藏芒。”
她笃定着,在这样危险的关头里,面上赫然是她身为一朝储君的骄傲,郑重又肃穆,好比宝相庄严的神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孤是太女,肩担天下之责。孤楚衔枝,以晋朝列祖起誓,若徽国世子裴既明今日肯解此难关,孤在一日,徽国百姓便安泰一日。大晋永生庇护徽国,决不食言!”
她脸上半点没有面对他时一贯的肆意与不正经。鲜红的唇一张一合,水面隐约可见她那张脸的倒影。与此时沉着的她不同,那倒影绮丽,激荡波动不休。裴既明蓦然眸色晦暗。她还在继续,丹凤眼鹰爪般紧攫住他的:
“纵横捭阖,世子博览群书怎会不知。你我身后隔的是国仇,我杀王室,为的是孤背后的皇朝。可你与我这两人之间说到底并无仇恨。徽国前五位王子狼子野心,我助力一把叫他们自己覆灭,从头到尾不曾波及到你。这是我一开始就备好的表态。
孤在此允一诺。只要你当五年质子,待孤继位,立刻加封世子为亲王。这五年里派遣上万能工巧匠修缮王宫,辅助百姓重建家宅,定无人敢再觊觎徽地富庶!”
“这,不正是世子这一路来屡次试探的原由么?不是世子想要的么?孤应你,给你!”
水流浮动,很快淹没他们的脖颈。他们很快就要被淹没。小赑屃被裴既明举着在水上游动。她忽而松缓了眸子,竟有种释然:
“若你我国力相等,以世子之通透,兴许能做极好的知己。”
一番话,隐隐有着叫人心神震荡的势头。甚至笃定了他会被打动。不知哪来的自信。
他的呼吸有一瞬停滞。墨一样的眼里轻漾着水纹。瞧着储君威严毕露进退有度的楚衔枝。终还是意味不明地浅叹一声,霍然心沉。
晋朝太女,果真得能人教导。临危时不惧,处变中不惊。更会利用这些条件出牌。他们果然一直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一直都互相提防着。
他嗓音凉薄地惊人,许是憎自己到底臣服,也恨她咄咄相逼:“我只能试上一试。”
她这才微笑:“请。”
裴既明抬手,水声哗啦间轻抚赑屃的头,凤眼认认真真地瞧着它,薄唇轻声:
“仙兽息怒。切莫伤害无辜。”
楚衔枝紧盯着,赑屃听他所言,忽地不再扑腾。红眼仿佛人一般端详他。
一,二,三。过了三个数。它忽地仰头,一啸。
难以形容的叫声一下炸裂在他们耳边,七窍都要流血。
楚衔枝双眼前陡然模糊,脑中刺痛狰狞了脸。失去意识前只隐约瞧见一片山岚青碧。
“听说了么,那大晋太女楚衔枝轻而易举就渡过天险拿下了徽国,俘虏了太子裴既明当质子!早前听闻那劳什子太女自小请遍在世大儒当老师,脑子活络极了!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晦气!你不懂吧,那裴太子叫一个没用啊,自己开城门跪地投降!若是战死也算荣光,这样子算什么男子汉!被一个女人踩着头欺凌…啧啧啧…”
“难不成这天底下以后真要女人做主了?害!不是说那女帝都把持朝政二十年了,压得我们衮国当了足二十年附属国,她难不成真要做周天子不成?那摄政王怎么就忍得住不篡位呢?”
一方靛蓝锦车停在酒肆外歇脚,听完这些讯息,贴身服侍的祁小六拿着打好的酒上车,轻手轻脚掀开车帘进去,道:
“公子,徽国果然败了。刚头信鸽来了,老爷信到,说您既然身在衮国便快马加鞭去一趟徽地。”
他轻轻摊开纸条,送到里头人的眼皮子底下压着嗓:
“太女与那质子在大泽遇难,下落不明。昨日两位圣人震怒,秘密传召老爷,千万不能让袁老贼抢了先。老爷的意思是叫您去寻人。正巧借着机会露个脸,为明年选驸马奠基。”
车中明敞宽大,样样俱全。那支着头摆弄剑穗的少年懒懒将信纸捏成末,有些厌烦:
“谁要选她的驸马?小爷我游历大江南北不要太爽利。哼,这传言中仙君下凡的裴既明也不过如此,孬种一个。对付一个女人竟然连战也不肯。”
祁小六叹气:“这事紧要,咱可不能违逆。否则天家迁怒,万一整个祁氏被整治了…”
“行了,去就去。顺便把我那鹞子找回来。作死的东西,溜了半月还不肯回。”他漫不经心地放下窗帘,又把弄腰上玉佩,墨玉成色极好。明晃晃刻了一个遒劲的燮字。背面又刻着“祁”。
祁小六在外头赶车,闻言道:
“这鹞子野性难改,就爱往林子里跑。咱们明日就能到徽地,那地方林子多,兴许它就在里头呢。”
大泽之上,今日这第七日终于有了新发现。
有人着急慌忙地来报:“将军,姑娘,上游有条长不见底的地道!”
萧遣烽魏昀癥这几日愁地胡子都没刮,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就道:
“进去探!”
念霜急急忙忙地追上去,“奴婢也去!”
萧遣烽摆手止住她:“念霜姑娘,你是不会武艺的女子,地道里不知有什么毒虫野兽千万不可。我先带人前去,你在这与那世子属下一齐侯着。一旦有东西发现我们便带你去。”
念霜皱着脸,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严厉的眼神制止,闷闷坐回去。萧遣烽柔了语调:“姑娘切莫思虑太过。这时闷热,大不了先睡会,一觉醒来我们便回来了。”
她抿唇,强扯出一个笑。颇有些感念。
萧遣烽这才弯眸去了。百余人拿着刀枪剑戟和铁锹浩浩荡荡地一一进了地道。念霜看地心头澎湃。枳迦悄摸凑过去,吸着鼻子:
“姑娘,你说他们这次能发现主子们么?”
念霜咬牙,重重一点头:“必定可以的!”
晌午已过,他们未归。外头倒是异动。魏昀癥和念霜上前去看,就见不远处的营地外一群将士拦住了两人。
来人正漫不经心地挥着折扇,见魏昀癥来了,一笑。
“哟,鼻涕鬼,几年未见我都要认不出了。”
魏昀癥本要喝问他,闻言一愣,仔细看了下。面前少年一身靛蓝长衫,眉目若星,剑眉锋利,极为俊俏的脸,貌若好女。通身散漫的贵气,个子也极为高挑。腰上挂了快墨玉牌。
这…赫然不是当年的魔头祁燮么!
念霜正迷茫,就见小魏将军突然臭了脸。于是问道:“敢问公子可知此地是何处?竟贸然闯入。”
祁燮这才瞧见魏老鼻涕后面还跟了个端庄秀丽的姑娘。看样子像是哪家贵女,心这轻轻探头的模样娇俏又大方,不由心头一动,挑眉:
“失礼了。我乃当朝太傅祁鸣章嫡次子祁燮。这位魏将军是我幼时玩伴,敢问姑娘是?”
祁太傅,念霜自然明了了。定时他要次子前来一同寻找太女。她赶忙行礼,正色:
“奴婢是太女贴身侍女念霜,原是祁二公子,是奴婢失礼才对。公子快请进,还要劳烦公子与我等说道上京现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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