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丝绸之路03
祝衡是被一阵吵闹声叫醒的。
他困得睁不开眼，只听见窗外沙沙的声响，有什么细碎的东西撞击着玻璃，听起来外面像在下雨。
与此同时，门外走廊脚步声不断，有人咚咚敲着门。
“祝哥。”
“快醒醒祝哥。”
门外陶然正焦躁、锲而不舍地呼唤着祝衡的名字，所有动静混在一起，一声一声传进祝衡耳朵。
烦死了。
祝衡翻了个身，捞起被子蒙住脑袋。
两秒钟后。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祝衡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触感。
昨晚明明打的地铺，但为什么……他会从床上醒来？
一瞬间他脑子清醒过来，正要翻身坐起，忽然间他听到从浴室传来了“咔哒”一声响，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躺下，一动不动。
贺兰道单手拎着一条白毛巾，叼着一支牙刷从浴室出来。
祝衡闭目假寐，只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特别留意了床边的地铺，以及床上另一半是否有折痕。
地铺十分凌乱，但贺兰道的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枕头旁边，应该是贺兰道在上面睡了一晚；而他身侧的另一半床单，也是平平整整，不像有人在这儿躺过的样子。
他缓缓松了口气。
贺兰道随手带上门，刚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祝衡，就听见门外陶然聒噪的喊声。
他忽然没来由地发出一声哂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床上人一眼，直看得装睡的祝衡后背发麻。
外面还在敲门。
“来了。”贺兰道含糊不清地回了门外人一句，将毛巾甩到一边，随后不紧不慢地步过去开门。
短短十几秒时间，祝衡仍躺床上装死。
一直到贺兰道握住了把手，将要开门时，祝衡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站在陶然的视角，贺兰道一旦开门，他就能看到大清早两个男人同处一室的场景……
祝衡向来淡定的脸上此时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立马从床上弹起来想要阻止：“等一下！”却还是晚了一步——门开了。
那一瞬间，门外有一层细沙粒因开门的气流被旋进屋子，带起薄薄的一层黄色烟雾，让祝衡迷了下眼。
陶然看也不看来人，脱口就叫：“祝哥你看……你……你……”
他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睡袍、正不疾不徐刷着牙的贺兰道，想说的话全都卡了壳。
贺兰道问他：“看什么？”
陶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他略低了低头，侧开视线，余光望向里屋，正好看到祝衡坐在床上，眼尾压出了一道殷红的痕迹，还是一脸惺忪的模样。
他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好像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门外走廊上人来人往，这些考古队成员——精英中的精英，全赶着时间离开这里去执行任务，脚步匆匆乱成了一锅粥，谁也没在意陶然的异样。
贺兰道看两眼门外，慢悠悠搭住门把手，笑着俯过身来，对陶然偏了下头：“进来坐？”
-
陶然略显拘谨地坐在床对面。
他看看一脸淡定的贺兰道，再看看刚从洗漱间出来、顶着一副“我要杀了全世界”冷漠表情的祝衡。
陶然：“……”不敢说话。
祝衡看陶然一眼，耳朵里听着窗外沙沙作响的动静，以为是外面在下雨，于是走到窗边找窗帘开关，随口一问说：“找我什么事？”
他摁下窗帘开关的瞬间，窗户变成透明色，映出外面的景象。
祝衡忽然顿在了原地。
只见窗外飞沙走石、狂风呼号，天空昏黄一片，那沙沙声根本不是下雨的动静，而是沙砾打在窗户上的声响。
半空里的飞行器闪着红光，自如有序地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航行，看起来根本不受这异样天气的影响。
陶然激动地指着窗外，开口回答祝衡的问题：“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事！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就看到这个，整座中心城，全被沙子覆盖了！”
祝衡扭头盯住贺兰道，对方还没说话，门外脚步声响起，许文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都在？那正好。”她对上屋内三个人的眼睛，关掉手背上对贺兰道的定位导航系统，一脸严肃地走来。好在现在屋里的三个人衣着和动作都很正常，不至于让许文君产生和陶然一样的误解。
她一边拍落肩头沾上的几粒沙子，一边目光直直看向贺兰道：“外面异象你看到了。”
贺兰道“嗯”了一声。
许文君继续道：“今天早上，中心城向所有人汇报了这里被沙漠覆盖的消息，根据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我们推测，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的丝绸之路文明出了纰漏，而且，是迄今为止最严重的一次，因为它已经越过了副本世界与观众休息区的界限，或者换句话也可以说，是系统失控了。”
贺兰道眼皮也不抬，直接打断她：“没有失控。”
他既没给理由，也不讲证据，只斩钉截铁地否认，让旁人听起来好像站不住脚。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绝非系统失控的表现。若它当真不受控制，这“沙漠之城”就该不存在了，甚至，都不会有《宇宙通史》的出现。
听贺兰道否认的态度这么坚定，陶然怔了一下，扭头去看祝衡，发现祝衡的目光也在贺兰道身上，沉默着不说话。
许文君没有反驳贺兰道，她对他的信任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既然贺兰道说不是系统的原因，她也不再纠结这个，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考古队所有成员现在还在照常执行别的副本任务，但同时丝绸之路的副本也不能放任不管，我们必须要找人去破局，总不能让中心城永远被沙漠吞噬掉。但这一次的副本世界难度极大，系统给出的难度评估是——s级，另外系统还留下一句话。”
屋内没了动静，陶然屏住呼吸，等着许文君下文。
许文君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系统告诉我们，这一副本任务没有破局点，建议就是，不建议执行。”
陶然立马起身，准备回去收拾东西：“那还磨蹭什么，快，我们快点跑路。”
祝衡也在同一时间站起来，但却是与陶然完全相反的目的——这种有挑战的副本，正适合他。
贺兰道看了看祝衡，不错，有点他的风范。
-
四个人来到中枢大厦顶楼停飞行器的地方，因为突如其来的沙尘，顶楼的这些飞行器因版本过于落后，全都不能自动修复启动，于是众人又辗转来到楼下，在门口处，众人看到原本被海水包围、覆盖的大街小巷，此时此刻尽皆填充了黄澄澄的沙粒。
为适应这个全新的“沙漠之城”，系统直接为中心城居民新增一批沙漠交通工具——骆驼。
祝衡与贺兰道分别找了一只合眼缘的骆驼，骑着它们打算往沙漠源头深入。
正当许文君和陶然也在挑选坐骑时，祝衡和贺兰道选中的骆驼发生了变化，瞬息之间忽然变了形状，由驼队变为一节节发着光的列车。
没等许文君和陶然反应过来，那辆列车就如离弦箭般，载着祝衡和贺兰道，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瞬间黄沙扑面，祝衡按住被飞沙砸得微微有些刺痛的侧脸，单手拉下车窗，将这些飞沙隔挡在外。
随着列车毫不停留地继续往深处行驶，外面的景象越来越开阔，那些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的建筑逐渐退居台下，还原世界最本真的模样。
苍茫的沙漠大地上，几处绿洲零星点缀其中，一眼望去，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和贺兰道两个生命体。
一座巨大的城市就在这时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它如同一柄插入黄沙的利剑，一头朝天，一头入土。
列车直直驶向未被黄沙淹没的轨道，驶进这座巨大的、空无一人的废墟之城。
城内是一个圆筒状的构造，略微倾斜，大大小小的居民建筑围绕着这个圆筒，一层层上垒，留下正中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口，围出湛蓝的圆形天空，几只不知名的飞鸟从空中飞过，划出一条无形的划痕。
列车轨道就悬在黄沙之上，一直通往圆形空口正中的列车站。
列车缓缓停下，祝衡与贺兰道前后脚从车上下来，他们一脚踩入松软的黄沙，往里陷到脚踝。
贺兰道先拔出脚，十分自然地伸手拉住祝衡胳膊，拉他出来。
“砰！”
突然一道响声从脚下传来。
祝衡与贺兰道站在原地，停住了动作。
“砰！”
又是一道巨响，并伴随着几声清晰的喘息。
祝衡与贺兰道对视一眼，扭头凝神静听这几声响，脸上表情凝固了。
有人？
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废墟城市，发现有人的踪迹，这可不算什么好事。
祝衡看一眼贺兰道，是敌是友？
贺兰道默契地读懂了祝衡的眼神，冲他摇了摇头，还不能确认。
两人瞬间达成一致，先躲。
藏暗处，见机行事。
他们直接跑进身后车站的候车大厅，圆形的空间被半球形状的玻璃幕墙笼罩，露天顶上阳光大肆倾泻，一束彩虹色的光线直直落在候车大厅正中。
灰尘轻飘飘悬浮在半空。
祝衡打量着周围环境，他随意抬了下眼，忽然顿在原地。
他的目光投向二楼，那上面，两条身着长袍的人影正逆光盯着他们。
贺兰道不知不觉站在了祝衡身边，与他一同望着二楼的人影，一言不发，如同箭在离弦之前的那几秒无声的蓄力。
一线血正沿着二楼边缘滴下，在阳光的照耀下，艳丽异常。
在两条人影脚边，祝衡看到了两具脸朝下、披盖着暗色丝绸的尸体。
一只飞鸟一头撞上玻璃幕墙，它打了个旋儿，晕乎乎地扑棱着翅膀，掉头改向。
候车大厅内，上下四个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头顶的傻鸟。
僵持的局面就此打破。
祝衡与贺兰道拔腿就跑，二楼顶上，两个长袍也反应极快，飞奔而下，冲他们追过来。
妈的。
开门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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