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万物终结

一直到现在为止，萧云还是想不通，这件事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有一个人闯进思绪，无数事件的网络缠绕在她身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有某种关联。
“对啊，为什么没想到呢？”
先前花主为什么出现在罗飞烟房中？罗飞烟明明实力低微，为什么从幻域回来之后却消失不见？
这两天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没有人提起，萧允在被关在牢里的时候，也没有见到罗飞烟被关起来。
还有她给萧允的那张纸条：“苦肉计，君且苦。”
这话的口气就好像预知一切，知道萧允要在回到幻域之后受苦受难，然后会得到拯救。
罗飞烟为什么会知道？
只有一个解释足够合理：她就是圣龙气运之子。
可是两人出生在地蛋村，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突然和什么圣龙气运扯上关系？
这种故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十有八九会被说成是傻子。
说书也不敢这么说啊！
作为资深说书人的萧允犯愁了，眼下要怎么逃出去？罗飞烟既然是圣龙气运之子，那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两人会不会仙人殊途，永不相见？
萧允觉得这样最好，她能成仙得道是最好的结局，自己总算是少一个累赘，不必再费尽心力地保护她。
花主慢慢走道祭坛中央，对柱子上的兰花轻轻一指，牵扯出一缕神念，然后闭起眼睛，开始与神念进行交流。
冷雾走到萧允面前，神色凝重，矮小的身材挺立在萧允面前，一张娃娃脸上却带着沧桑之感。
无论谁忍受过二十年，过着屈辱负罪的日子，都一定会有些沧桑。
而且还会变得心理不正常。
萧允面对着这个使自己陷入陷阱的人，忽然感到有点好笑。
“真人，又相见了，我们之间可真是命运相连！”
冷雾微微一笑，这半步元婴的大人物，竟也会有凡俗间的感情。
他以很奇怪的声音道：“不愧是博学多才的说书人！妙言直击吾心最深之处，妙哉！命运总是能将素不相识的人相连。”
“谁也不知道命运是什么力量，但它始终存在，如此奇妙，如此坚韧！”
萧允开玩笑道：“坚韧一词道尽人生意义，真人若是改行说书，也一定会大有成就的！”
冷雾并不吝惜言语，一改先前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始攀谈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一条命吗？”
萧允道：“因为我没有背叛！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和你们扯上关系，但是为了活命，我冒名顶替成出云谷的人，这也是迫不得已。”
冷雾转过身，道：“我并不在乎背叛，也并不在乎你是不是和出云谷搭上关系，你并不是我花族之人，所以你只要于我族无害，随便怎样都无关紧要。”
萧允道：“所以你肯放了我？”
冷雾忽然变得面色冷漠，叹道：“可惜你身负圣龙气运，对此我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萧允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算是什么理由？就因为别人有一样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就想要强抢？抢完是不是还要杀人灭口？”
夺人气运，最好的方法就是取命。
冷雾并没有说什么，他掌握绝对的主动权，生杀夺予任意而行。
屠户永远不会放弃砧板上的鱼肉，煮熟的鸭子也不可能让它飞走，除非他真的傻到相信所谓的道义，甘愿为此放弃巨大的利益。
花主手上牵着一缕淡淡的神念，宛若丝带般透亮而明净，散发出华美的光泽，这是元婴期才有的特殊手段，能够将神念化形，感受到特殊手段留下的神念信号。
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传递暗号，也可以与一些被特殊的存在交流。
此时正在和花主交流的，应该是冷雾口中的花神大人。
在冷雾口中，这个神秘的存在超越元婴境，可能是达到炼虚境的无上强者，甚至达到了飞升上界的程度。
两千年前在西南域受伤，在阳湖此地蛰伏，真的有可能在当下的时代唤醒吗？
古武时代或许有条件这样做，随随便便蛰伏上万年也不是问题，就像冬眠一样，丝毫不会影响修为。
但现在天地规则演变，早已不再有施展此等秘法的环境。
萧允觉得冷雾是在撒谎。
而且是一个天大的谎言，鬼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唯一知晓真相的灵妙真人在一边被捆住，完全无法开口，而且现在就算说出真相，也于事无补，因为不会有人相信！
没有谁会来救他们。
就在这时，花主对冷雾道：“花神大人派下使者，将协助我将圣龙气运过渡。”
冷雾回身冷冷地扫一眼萧允，道：“此事关系举族兴衰，有劳花主大人费心，冷雾将在旁全力辅佐，以保万无一失。”
花主轻轻一笑，令人绝倒，若非面纱遮挡，必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我自有把握！”
萧允看得有些痴了，有些事弧线之间毫不影响。
如果一个人不违背公益，不做于他人有害的事情，那么对女人倾注的心力多一点，，并不能算是什么可笑的行为。
雅好美人，可算无罪。
萧允就算在绝境之中也能随时为仙姿陶醉。
而后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破坏气氛的人。
仙气飘飘，一个袅娜的身影从神念丝带中徐徐降下，一袭火红的轻纱如雾般遮掩身形，一步一顿如梦中的韵律，撩拨心弦。
空山无物，火云描摹峰谷，唯有点点足音，落在游子的心头。
她也以轻纱遮面，面颊上点缀一片兰花。
女子若无缀饰，就如鲜花没有绿叶，如花园没有春天，再高贵与美艳都不完整。
素面朝天也不妨以花草作冠，以莓果装点。
萧允喉头滚动。
差点没有认出来。
脸盲是不幸的，因为总是认错人，总是无法领略特定的美，这也是钢铁直男的来路。
脸盲同时又是幸运的，因为她每换一次妆容，换一个打扮，换一身装束，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
罗飞烟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既不知从何处来，仿佛也不知要到何处去。
萧允能肯定这仙子般的女子是她，也能肯定冷雾认不出来。
以花主元婴境的修为，想要伪装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最高明的化妆师，总是能做到一千个观者有一千个美人。
花主上前牵起罗飞烟的手，两女相携来到萧允面前，同声齐喊。
语声舒缓而纯净。
“圣龙气运之子，我以花神大人的名义，为你指引前行。”
“在你之前，一切未有，在你之后，花神大人为你诞生！”
“随我而来，你将获得永生，沿前路而行，你永远拥有前路。”
这不是咒语，这是指引。
罗飞烟背对冷雾，此时轻轻地对萧允眨眨左眼，轻纱遮面，神色虽然凝重，如山水花鸟画卷一般朦胧。
但萧允心中一切阴云都已释然。
他不必害怕，手握红雪起身，重又恢复一个少年应有的神气，逍遥容与地起身跟随，随她们一起走到祭坛中央。
而后花主在石柱下伸展双臂，围绕祭坛中心缓慢舞转，一姿一容不落俗尘，可谓是人间未有。
那朵象征图腾的火红兰花微微闪动，一束光芒从中透出。
而后在地下世界洒落万道金芒，遍及方圆百里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洋溢着生命气息，万物生长，随处可见丛生的兰花。
花主舞至身后，轻声道：“身负圣龙气运者，听我命令，高举右手，由花神使者引导。”
萧允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在石柱面前将手伸出，罗飞烟轻轻靠过来，五指搭在他的手背上，就如环在他颈上时一般轻柔。
花主又道：“我以花神之名，带来爱与救赎！伟大的圣龙之子啊！挥动你的未来，对神像拔刀相向！”
萧允至今都不知道到底谁是圣龙之子。
结果是一直到最后，千年后，万年后，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和罗飞烟到底哪个才是。
但萧允一刀挥出，毫不犹豫，生命不过也就一刀而已。
人生如梦，一刀足矣！
红雪没有抗拒外人的碰触，萧允早就有所感觉，每一次拔刀都是红雪自己的意愿，萧允和罗飞烟所做的，就只是成全。
刀光一闪，诸天雷动，风云变色，天地异象频出。
至尊宝刀无物不斩。
就算是炼虚境无上强者的神像，也照样在一瞬间被斩为两段。
这一瞬间光华大盛。
冷雾飞身而出，一掌朝萧允二人拍去。
幸而有花主在身后抵挡。
半步元婴的力量与元婴境相比，终究是差上一截，半阶差距，犹如天堑，不可逾越。
萧允只感到身后灵力潮涌，有如太阳一般的强光透射而出，刺得睁不开眼睛。
眼前的石柱神像上，上半截已化为纯净的能量，光点般迅速散去，而下半截则透出滚滚黑气，带着强横无比的死亡气息，随便沾上一点，灵魂立刻就遭到腐蚀。
萧允使出控神驭魂术，揉合无尽黑牢术，在两人面前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黑气的蔓延短暂被抑制住，但萧允消耗巨大，冷汗直流，十分勉强。
片刻后，眉心处忽然裂开，流下淋淋的鲜血，已经快要支持不住。
冷雾手上长出根根骨刺，其上黑气缭绕，强悍无比。
罗飞烟大喊：“花主大人，小允快不行了！”
花主伸手在身后撑起一道光幕，自身则在冷雾的魔爪探来的瞬间化为无数花瓣，下一刻又在屏障之后现身。
她伸手取下那朵红色的兰花，全力催动。
啵——
花瓣片片崩裂，碎成无数细小的粉末，迅速朝下方飘去。
冷雾如妖兽一般怒吼：“这是花神大人的残魂！你敢灭我族兴盛的命脉！我要你拿命来偿！”
只见冷雾一身气势从半步元婴瞬间飙升，很快到达元婴境初期，元婴中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一瞬间，冷雾彻底不再是自己。
尤其是那只长满骨刺的手，和撕破幻域的巨手完全相同。
黑夜森林的契约生物可以依靠邪术短暂降神，这不是什么秘密。
四阶半兽王可以在邪术中以替身降临。
不过最多只能出手一次而已，且宿主的牺牲极大，往往会费去大半修为。
就在这只魔手突破光幕阻挡时，花主挥转流云长袖。
黑气弥漫的祭坛中心快速扭曲，一条通道瞬间开合，将无尽黑气和三人一起传送出去，魔手只掠到一截衣袖而已。
“吼！”
震天的咆哮从传送通道传出，被花主轻松化解。
萧允眼前一花，只觉脚下地面塌陷，黑气丧失殆尽，再睁开眼时已落到一处花色纷杂的山谷。
萧允手按刀柄，问道：“你为什么不选择复活花神？”
罗飞烟扯了扯他的衣袖。
意思很明显：你脑子抽了？问什么问？
花主转身一语：“因为花神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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