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雨中，紧紧抱住她

吩咐完护工，明惠低下头继续看手机，下一瞬，却又听到一声惊呼。
她蹙起眉，重新看向门口。
这一瞬间，她愣在当场，手机滑落在床上也没有丝毫察觉。
江葶站在门口，身上都湿透了，头发上的水滴顺着修长的脖颈流入领口。
她就那么惨白着一张脸，隔得远远的，朝自己看过来。
明惠心头一紧，急忙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身前。
“你出什么事了？怎么淋成这样？”明惠挤开发愣的护工，让她赶紧去拿干毛巾，她自己把江葶拉进了病房，“下这么大雨，你都没有打伞吗？”
江葶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明惠的急切那么认真，看不出来丝毫伪装的痕迹。
她和沈明惠长得那么像，名字又只有一字之差。
其实，江葶曾经无数次怀疑过她们之间的关系，可每一次，又都被她自己否决。
潜意识里，大概她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不希望初次见面就针锋相对的明惠真的是她内心期盼的生母。
可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开玩笑。
看到明惠仔细地帮她擦拭脸上、头发上的水珠，江葶忽然感觉眼眶有些模糊。
她忍住泪水，若无其事地对她扬起下巴：“应太太，为什么突然这样关心我？”
明惠拿着毛巾的手瑟缩了下，看到她嘴角嘲讽的笑，讪讪将手收了回去。
“我和应文轩已经离婚了......”她移开视线，小声解释了一句。
说完，用余光悄悄去看江葶的反应。
可惜，让她失望了。
江葶没有表现出丝毫高兴的情绪，仿佛这件事于她而言微不足道、毫不相关。
江葶把目光转向旁边不知所措的护工：“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
明惠收敛起失落的情绪，把毛巾递给护工：“你去外面等着。”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明惠倒了杯热水推过去，江葶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端起来。
她低下头，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背面泛黄的照片。
她身上淋得那么湿，照片却完好无损，可想有多重视。
明惠盯着看了片刻，视线又重新转回她泛白的脸颊上。
江葶和她四目相对，勾起唇缓缓一笑：“我家里的情况，想必你应该清楚。毕竟应若澜出于嫉妒，没少拿家世攻击我，好几次都骂我是被生母抛弃的野种。”
明惠的脸陡然发白，双手用力捏紧。
心脏，如同被无数根针同时扎上去，生出细细密密的疼痛。
同时她又无比愤怒，应若澜享受了她女儿原本的母爱和该有的一切，却反过头来这样羞辱她。
她就不该顾及和应文轩多年的夫妻情分抬手放过她！
明惠差点就脱口而出，对江葶说她母亲就在眼前，就是她！
她也从来不是什么野种，是江城明家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有尊贵的身份、不凡的家世，有许许多多爱她的人。
可这些话，最终都被咽回了嗓子里：“应若澜一向不安好心，她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是吗？”江葶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这个伟大的好继母会和之前一样，不问缘由对她百般维护。”
这句话，明惠听出了浓浓的嘲讽。
她的嘴唇，张了又合，最后无力地闭上。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能倒退到在江城初见江葶的那天。
不，是回到二十年前！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抛弃她。
江葶不知道她心里的百转千回。
对这个女人明嘲暗讽，也没能让她的心情有半分好转。
江葶垂了下眸，收敛情绪：“九月底我回苏城陪奶奶过中秋节时，偶然得知生母的消息和一张她多年前的照片。”
她盯着明惠的眼睛，逐字逐句，咬字格外清晰，“她叫沈明惠，二十年前丢下我离开苏城，从此再无踪迹。”
“听说是来了江城。这是她当年的照片，明女士，你认识她吗？”
江葶翻过照片正面，给明惠递了过去。
而后者早在听到“沈明惠”三个字时，就已经脸色大变，等看到照片上十几岁时候的自己时，更是犹如五雷轰顶。
明惠颤抖着手，好一会儿才把照片接过来。
这一刻，她甚至不敢直视江葶的目光。
“你......你都知道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江葶的语气，出乎意外地平静。
“我，我......”
她许久都没能回答一句完整的话。
明惠这辈子，可以说不幸，也可以说足够幸运。
一出生就是明家的掌上明珠，却又从幼年开始就流落在外。
但是遇上了一对心善的养父母，将尚未懂事的她从福利院带回家，对她极尽疼爱。
还有一对把她视若珍宝、从未放弃过寻找她的亲生父母。
唯一的挫折，大概就是江正川。
或许就是因为从小顺风顺水，江正川的背叛才让她痛入骨髓，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跟着一起迁怒。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你爸爸那样对我，我恨不得拿刀捅了他。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他......”
明惠将当年的事情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所以，你拿我当成报复他、让他丢脸的工具？”
“既然都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你难道不知道，你以那样的方式离开苏城，留下来的我会面临些什么吗？”
江葶一连串的质问，让明惠无地自容。
她哭着抓住她的手：“葶葶，是妈妈错了。妈妈已经后悔了，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
“后悔？早在回江城时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认出我了吧？那时候你后悔了吗？”
“你没有。你看着应若澜针对我，甚至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为了继女，对自己的女儿百般逼迫。你还眼睁睁看着你同样知情的老父亲贬低我、羞辱我。”
“你的后悔，说到底不过是被应家父女伤害到了，转过头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来寻找温暖罢了。”
江葶情绪激动，说出来的话，也彻底撕开明惠的狡辩，“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的人。时至今日，从未变过。”
明惠被她眼中的冰冷深深刺到，猛地松开手。
“不，我不是......”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真的后悔了。
江葶拿起桌上的照片，当着她的面，一撕两半。
“我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明女士，你我以后，再见仍和以前一样，只当对方是陌生人就好。”
在明惠怔然的神情里，她站起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葶葶......”
回过神来的明惠急忙起身去追，却一时着急被自己绊倒在地。
她扬起脖颈，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听自己解释。
江葶的脚步一刻未停。
从医院出来，她一头扎进滂沱大雨里。
抬手抚上脸颊，全是冰冰凉凉的液体。
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
这时，掌心紧握的手机再次响起。
屏幕上落了雨水，她用力擦拭，才看清熟悉的来电备注。
按断电话后，江葶勾起唇，笑得凄凉又自嘲。
她曾经想过，她的母亲之所以丢下她，或许是因为出了意外，或许是有无法言说的苦衷，又或许是她能力不足养不好她，把她留在江正川身边更好。
可这些，都是自作多情。
陆时意看到再次被挂断的电话，眉头用力拧了起来。
快到医院时，他刻意放慢车速，左右张望两边的人行道。
当看到大雨中那抹纤弱的身影，他的瞳孔狠狠一缩。
心脏瞬间如同被重锤敲击，钝痛钝痛的。
“江江！”
银灰色幻影迅速停下，陆时意打开车门冲进大雨里，来到江葶面前一把将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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