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武家倒 上
无名觉得眼前一暗
他侧头,发现无数黑点从飞雪袖中爆发竟然还有一阵隐约的香。
箭未至,香先至。暗香浮动,人约黄昏。
无名本来是想与飞雪残剑相约黄昏的──
他的计划是,先求残剑的字,再与飞雪残剑相约,黄昏时夜幕将落,他希望在天黑前便把二人截杀,否则夜长梦多,多则生变──
但一连串的变故使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要先对付飞雪的凌厉袭击。
剑术高手,将爆发杀人时,身体必先生出杀气
无名若生出杀气,会是一种冷。
但飞雪的却是香
飞雪袖中已裹住众多长箭,她不用剑来杀无名,而是剑意
剑意就是那些箭,但也不是箭,因为箭已碎。
碎成箭镞、箭羽、箭
和无数更小的零碎。
无数箭镞、箭羽、箭
一齐射向无名,星星点点,每一点都是杀人剑意
无名正面上方是秦军扑来的漫天箭雨,侧方是千点剑、万点剑,箭箭剑剑都难敌
无名不能敌
他退
後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後退是为了使用绝杀的剑
无名退了一步、两步、叁步、四步数步。
然後他进
前进,出剑
前进的同时出剑,动作不分先後。
人剑合一好似一个雷霆恰似一种笼罩大地的冷
剑光中,飞雪袭来的千点万点剑意被扑灭,像被风卷起,冲向空中
那些箭镞、箭羽、箭
一起现回原形,撞向天上飞来的一枝两枝叁枝十枝千枝万枝秦箭
安静了。
彷佛一阵大风吹过,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秦军的箭阵也射完,秦啸声嘎然而止。
无名、飞雪收势站定。
厚厚一层秦国断箭
撒在地,像开了遍地的黑菊花。
无名、飞雪一南一北站立在黑菊花丛中,像两尊塑像纹丝不动,凝视着对手。
无名在想,自己虽破了飞雪剑意,飞雪却尚未亮出飞雪剑。
剑意已惊人,那柄真正的飞雪剑不知该如何抵抗才好
也许他根本挡不了
他想到了原来计划中的黄昏之约──
这时飞雪说话:「好身手」
无名:「流水先生更是好身手」
飞雪:「你不为求字而来」
无名看着飞雪,并不否认。
无名:「在下有一件东西,想请流水先生过目。」
飞雪等待。
无名却将剑不动声色回鞘,慢慢说:「子夜,藏书阁。」
他与飞雪相约子夜──
他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他慢慢回到馆中书室──
室中与他出去时无大异,但已成了一个字:剑
很大一个「剑」字这就是无名向残剑所求,残剑也倾力所写。笔意淋漓遒然,刚劲绝伦,静静落在精美的丝帛上。残剑静不作声,坐在几案前。无名也不言,跪坐。两人重新面对,像什麽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多了一幅残剑的心血
无名默默看字,良久。
无名慢慢说:「好字。」
残剑低着头,也良久:「好剑」
无名略略一怔:「先生并未见我出剑。」
残剑却意味深长,淡淡一笑:「若无你的剑,也无此字。」
那一刻,两人关系敌耶、友耶惺惺相惜耶
男人和男人,高手与高手,众敌之前,是否有一种为友的微妙呢
但无名的声音冷下来:「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残剑忧郁的眼
起,看着无名。
无名冷峻道:「请先生看一件东西,今夜子时,藏书阁」
“cut”陈歌拿着大喇叭高喊。
这一部电影的主演实际上并不是陈歌,而是饰演无名的黄晓鸣,但对陈歌来说,付出的心血并不比以前做主演的时候少。
黄晓鸣疲惫地躺在桌上,说实话,这是他拍的最吃力的一部电影,他在以往的电影里,从来没有过这么高强度的打斗,也从来没有动辄千字的对白,从体力到精神上都十分难受。
但是,黄晓鸣看了看远处的陈歌,他知道,这部电影之后,自己就真正成为了大银幕的老戏骨。
陈歌看着剧本沉思,史志敏走到陈歌身边,“陈歌,魏千翔找你。”
“嗯”陈歌站起身,回头看到不远处微笑着的魏千翔。
魏千翔问:“要不要见一见梁太伟”
陈歌心下一惊,继而许多回忆纷至沓来,他曾经受过的,许多来自这个富二代的屈辱。
但陈歌没有答应,他只是问:“武家呢”
魏千翔紧紧看着陈歌,他可以看到陈歌眼睛里跳跃着的火苗,那是复仇的渴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忍住了。
魏千翔忽而一笑,“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诺言。”
陈歌说:“我曾经说过,你现在拿着我所有的把柄,只要帮我办到这两件事,我一定听你的。你应该知道,人拥有越多,越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魏千翔走了。
的确,他想不到陈歌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尤其是大仇得报之后。
但他不会知道,真的有人把自由看得比名利身前身后所有事更重要。
陈歌送走魏千翔,回头,拿起大喇叭,“各组准备”
烛火纹丝不动,安静燃烧。
大殿里极其空寥,秦王与无名相对而坐,那情形与无名面对残剑的情形颇为相似,只是没有了利箭的声音。
无名慢慢饮酒,他故事已讲到一半。
秦王侧头,像在军队放出利箭时,赵国书馆里的情形。
秦王发问:「那些赵人,面对我秦箭,当真不动」
无名如实答:「赵国书法,宁折不弯,刚烈过人。」
秦王听了,沉默片刻。
秦王:「你所求剑字,有何难写」
秦王指残剑为何反覆替无名试写,又被室外挡箭的剑气感召,方能一气呵成
无名沉着回答:「臣所求的剑字,天下有十九种写法,各国各地不同。臣求残剑写的,是除去十九种变化的第二十种。书法剑术,都靠手腕之力与胸中之气。那第二十种,便有他剑法的精妙藏於字中。」
「哦,」秦王道。
无名的话题,触中了秦王的心思。
秦王沉思感慨道:「一个字,竟有十九种写法,互相之间,又不相通,多为不便。若寡人灭掉六国,必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写法统统废掉,使普天之下,只通行一种文字,岂不痛快」
无名问:「大王果真有统一天下之雄心」
秦王:「天下之大,六国算什麽待寡人平定六国,还要率大秦铁骑,东渡大海,西跨流沙,从日出之地,扫平到日落之处,这,才叫天下」
说完,秦王淡淡一笑:「什麽宁折不弯,赵国书法算得了什麽能行遍天下的书法才是大家,才是天下的书法」
秦王话语间透出一代君王的豪气,那豪气笼罩大殿。
无名一震,注视着秦王,但不说话。
秦王看着装着那柄残剑的盒子,招手,老宦官领两名小宦官上,取出盒中一方折叠的丝帛,「呼」地张开。
「剑」
残剑替无名写的字
无名将这幅字也带回给秦王过目。
「剑」在王宫
巨大的丝帛悬在秦王旁边。烛火映照中,硕大的「剑」字遒劲森然。现在,能够看清楚了每一笔画都如破空而出,淋漓的墨汁,闪着暗红寒光,衬托着几案上沉重的断剑。
秦王看着字,凝神不动,似在揣摩。
这是天下最好的书法吗或者说剑法
秦王看了良久:「你说字中有剑法,可在寡人看来,这只是普通之字」
无名:「书法剑艺,境界相通,奥妙全靠领悟。」
秦王:「你悟出什麽」
无名摇头:「臣直至今日,尚未悟透。」
「哦」秦王看字的目光,有些迷惑。一幅书法,竟会如此深奥
「你求字悟字,本为破解双剑剑法,」秦王把目光收回,转向无名,声音咄咄逼人,「若悟不出,你如何挑战」
无名慢慢回答:「臣在去挑战前,曾无意听到一个秘密」
秦王:「是何秘密」
无名:「残剑与飞雪不合,因为嫉妒。」
秦王:「为何嫉妒」
无名:「为长空」
秦王:「长空」
无名的故事,确实诡谲丛生。
秦王没料到刺客长空,居然与残剑和飞雪有关系
秦王被吸引住。
无名:「有人传说,飞雪曾与长空有私情。」
秦王饶有兴趣,继续听。无名又说:
「但残剑一直查无实据,所以对飞雪嫉妒,而飞雪恼怒残剑猜疑,便与残剑不合,两人日久生怨,渐渐行为怪异」
迷离、幽暗的红色甬道,一个红色、幽灵般的人影快速走过。
──这些事,是无名後来查实并听说。
──无名捕获了书馆中飞雪的老仆。
那人蹑步无声,衣袖被风鼓起。
是残剑
残剑的表情扭曲,有一种古怪的悲哀,又有深深强烈的渴望,自从叁年前他听挽
雪与长空有私情,每逢夜晚,他脸上便是这种表情
那时,他为练出刺杀秦王的剑法,正苦苦在书法中参悟,他要做一件事,总如痴入迷他在书法中入了迷,飞雪觉得烦闷,便出去游逛。他耐得住寂寞,而漂亮女人通常都耐不住。飞雪带老仆出去足足游逛了数十日才回来。
他的剑法已经练成
他带上飞雪,一同去秦国行刺秦王。
可出发前,残剑忽然听挽
雪与长空有染他恼怒向飞雪查问,飞雪拒不承认。他知道这是有可能的──飞雪性格放肆,喜欢强大的男人听说长空武功强悍,时常面挂微笑,那微笑的虬髯刺客,不知迷倒过多少女人长空的名声还很大,残剑在剑法未练成前,名声无法与长空相比。飞雪也会像当年那样,一剑刺向长空,并因此爱上长空吗这些猜想,苦苦折磨着残剑
残剑只觉得飞雪对待自己态度不如以前了。
他与飞雪潜入秦宫,与叁千卫士大战。
那一战,使他和飞雪名震天下
但那一战,也功败垂成,他和飞雪刺伤秦王,却差一剑
没有人知道,他一剑失误的原因,他手中的剑本不该失误
他在最後一刻失误,只因为他已不信任飞雪,他被内心的苦恼缠绕
事不遂,他和飞雪返回书馆。
他和飞雪大吵一场,然後两人就不再说话。
他怀疑,飞雪为何还不离开他,去追随长空
也许长空行踪不定,跟飞雪只是一夜寻欢,并不求海誓山盟
残剑又怀疑,此事无中生有,流言本来是假,但为何飞雪和当初相比,已判若两人呢
残剑很苦恼──
他曾经是一个侠,但他现在已不是侠,因为他为情所困,无心行侠
他还曾经是刺客、剑客,但他对此二者也早失去兴趣,因为他的情已被扭曲
对一个刺客、剑客、侠客来说,最危险的不是武功卓绝、防
严密的对手,而是:
情
接
生,无论刺客、剑客、侠客通通都会显出原形,变回人
李林艺正在想陈歌的事。
他知道,魏千翔一定有能够抓得住陈歌的把柄。
李林艺迄今为止做过很多大生意,但他依旧必须承认,陈歌这个人,是一个他不能放弃的大蛋糕。
这个蛋糕有多大
李林艺想起陈歌目前为止做到的成绩,这个蛋糕,如果利用得当,将会比梁家所有财产更大。
那么,梁家和陈歌之间,自己应该选择谁,好像很明白了。
只是,和梁家的交情
李林艺很快说服了自己,交情每时每刻都在变,更何况是曾经的交情。
只不过,自己没有能够拿得到陈歌的手段,即便陈歌到现在为止依旧是李家挂名的成员,但是聪明人都知道,只是这点筹码,留不住他。
李林艺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入手
这个年轻人是自己见过最无懈可击的,到底,他是哪里蹦出来的妖孽
人有喜怒哀乐,人有悲欢离合,情一逝,人便现出人性。
人性会悲哀
残剑很悲哀他每天晚上,都会穿过空空幽暗的红色甬道,到另一端的书室窥看飞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他做了。他现在就悄悄站在飞雪书室外,从缝隙看着飞雪的背影。
飞雪背对着他,很美
她也许知道他在外面。
或许她故意不理他
人性包含着,残剑觉得自己对飞雪的非常强烈,几乎要爆炸可他知道,如果飞雪和长空那件事是真的,他决不会原谅她因为,他实在太爱她了──
残剑站在幽暗中,表情痛苦、奇特。
这是每夜申时的事──
甬道空了,申时过去,残剑退走,只馀空荡幽暗的红──
但突然,甬道中又有具快速移动的人影,方向与刚才残剑的相反──
是飞雪
飞雪艳红的衣袍鼓起,像辣辣的风。
飞雪同样停在残剑的书室外,朝里面窥看。她看到残剑面无表情,端坐在烛火旁,正由丫鬟如月在梳洗宽衣,准备就寝。
飞雪的脸色和残剑刚才一样扭曲、嫉妒
她是一个女人,很难容忍另一个年轻女子在碰残剑
飞雪和长空究竟有没有私情呢她究竟为何还留在书馆,与残剑夜夜互窥呢没有人知道。
──这是夜里戌时的事。
──然後,长长曲折的甬道就再没有动静。
「如此说来,残剑与飞雪两大剑客,是被飞雪叁年前的一夜情所困」秦王听罢,缓缓总结道。
无名沉默不说话。
「残剑想要求证,而飞雪却怨他猜疑,致使二人不合」秦王继续说。
无名无表情。
「想不到残剑与飞雪,夜夜互窥,竟如此怪异」秦王感慨。
无名不动声色。
「但飞雪与长空曾有一夜之情,寡人怎麽不曾听说」秦王忽然盯住无名。
秦王耳目众多,历来对残剑、飞雪、长空这叁名大敌的情形,自然搜集详尽。但诸多情报,独缺一夜情这条,所以秦王不免生出疑窦
无名仍不动声色。
临渊不动,面对大王质问也不变色,正是剑客本色。
「臣初去书馆前,只是听说,」无名回答,「若非亲眼目睹残剑与飞雪互不言语,臣也不会相信此事。」
「嗯,」秦王脸色稍缓,毕竟叁年来,无名是能查出敌穴所在,并孤身深入的第一人
无名继续说:「臣一见残剑飞雪不合,便想到一夜情之传闻」
秦王听。
「臣以为,二人关系扭曲,正可利用」无名道。
秦王点头。
「传闻关键,在於长空而长空神矛,那时已被臣斩下,正置於臣背上盒中。」无名说。
「所以,你便与残剑飞雪分别作午夜之约,想将长空神矛送去,请二人一验」秦王说破无名计策。
「是。」
「若传闻为真,便可激怒残剑,使二人关系更为扭曲」
「是。」
「攻敌莫过於攻心,杀人莫过於用情借情杀人,果然冷酷」
秦王一边赞,一边冷冷盯着面前的杀人剑客
十年来,秦国从未有过如此精良的剑客
破敌不择手段,用心之狠,恐怕秦王手下剑客中无人能再出其右
这个无名,面对强敌残剑,非但不恐惧,只是用心
这个无名,面对美貌飞雪,非但不动心,反而攻心
此人应该改名叫无情──秦王这样想
「据寡人攻赵大军回禀,他们那日射完箭阵,见城中并无抵抗,便安营驻扎,准备第二日前往赵国纵深,」秦王慢慢打开面前一册竹简,念完问,「你从书馆出来,又到何处」
无名饮酒,想了一想。
──群山连绵,荒野无边,秦军依山扎帐,一座座黑色营寨排成长蛇,蜿蜓无尽。
──袅袅的炊烟飘起,暮蔼茫茫,秦军阵势,令人动魄
──天黑沉,生起篝火,无名独自在一处废弃屋中端坐,面前是残剑的那幅「剑」字
「臣当时连夜悟字,想找出残剑剑法之走势。」无名答。
「你悟不出」秦王说。
「是,」无名低声道,「但午夜子时之约已到」
「你别无选择,必须去挑战双剑」秦王道。
「是。」无名道。
「在寡人看来,你与双剑决胜,其实便在此夜,」秦王缓缓道,「所以你如何挑战,寡人倒很想知道」
魏千翔正在和桓娱负责人通话。
桓娱负责人对这位少爷很恭敬。桓娱能够被他收购,真的是一种荣幸。
魏千翔只对桓娱负责人说了一句话,“想一切办法,截胡飞跃集团。”
飞跃集团,武飞的公司。
武飞,武超群的父亲。
武超群,曾经暗算过陈歌的富二代。
扎在陈歌心里的一根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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