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魔族与善功

二十日后，苏青终于遇到了第二只妖魔。

        这一次的来的魔物声势浩大、非同寻常，裂隙之中魔气缭绕，红黑光泽时隐时现，看起来像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正主还未出来，泄露的魔气就已经噼啪作响，引得了周围灵气的强烈反扑。

        大敌当前，苏青也不敢随意吞食精粹灵气，只是提着法剑，在裂隙前严阵以待。

        魔气愈加强烈，笼罩住了裂隙前的三尺之地。

        一道身影在魔气中若隐若现，愈发清晰。身材魁梧，头发束起，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眼大而有神，目光如炬，隆鼻厚唇，短须挂面，脸部丰满。

        这竟是一个身着甲胄，披着猩红披风的大汉！

        大汉虎踞龙盘，端坐在悬崖的雪地之上，瞥了一眼面前的苏青，好一个大将军气派！

        一阵金甲摩挲的声音响起，大汉从坐上起身站了起来，一旁的篝火照得他身上甲胄灼灼生辉，更显得他气势非凡。他先是目光深沉的盯着苏青看了会儿，见他严阵以待，兀地一笑，浑厚的嗓音缓缓道：“本将驾临此地，还不磕头来拜？区区小修，你若乖乖识相，本将军饶你一命！”

        苏青皱眉，仔细瞧了瞧壁上裂隙，发现上面的封印并非完好无损，角落镶嵌的一颗灵石居然承受不住这股魔气，变得黯淡无光。

        不是说裂隙尚小，钻不出厉害的魔物来么？怎地一口气就来了一个大将军。都说魔物经过裂隙之后，受空间法则之力压制，虚弱不堪，可这大汉气势非凡，哪有丝毫虚弱的模样！

        “恭迎将军！”苏青面露惊恐之色，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一步，磕头就要跪拜，“不知将军名讳，小修有礼。”

        “是个机灵的。”大汉见他识相，面露满意之色。

        不料“礼”字一出口，异变突起，眼前小修还没跪下，一道凌厉剑气已经透体而出，激射而至。

        嗡——

        大汉来不及阻挡剑气，被一剑贯穿了头颅！

        一击命中！苏青浑身经脉真气鼓荡，又是嗡一声，一道剑气命中大汉的身上，面对这气势非凡的汉子，他也不敢留手，一出生就是最强手段，只留了两道剑气防身。

        “你！”大汉看似气势非凡，但一连中了三道剑气之后，竟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如那妖兽一般，浑身燃起魔气，在空气之中燃烧了起来  。

        灵气再次聚集，苏青果断施展食气之法，一口气吞下了六成的精粹灵气，魔气才袅袅散去。他也不敢吞下太多，只敢一点点来，唯恐吸入半丝魔气，落得邓守拙的下场。

        啪嗒。

        一枚指节大小的金属块掉落在雪地里。

        苏青谨慎非常，唯恐有异，以法剑挑起金属，发现这是一枚通体发黑的晶体，上面用繁琐复杂的笔画刻着一个“卒”字。

        原来，这大汉竟是个魔卒，看似气势非凡，其实趋弱不堪，他也知道自己虚弱，但在苏青面前怎敢露出怯意，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冒充起将军吓唬苏青，拖延时间。

        刚将晶片收入乾坤袋，裂隙魔气涌动，噼啪作响，竟钻出两个苗条身影。

        两人都是女子，浑身魔气萦绕。

        一人年纪稍长，是个穿着华美的妇人，手持团扇，结鬟双挂，环佩玲珑，小腹高高隆起，竟是个孕妇。而另一人更为夺目，天使脸蛋，魔鬼身材，双腿笔直修长，浑身上下只有盖着一股魔气，堪堪将私密部位挡住，赤裸的身上有黑色纹身环绕，更显得妖媚动人。

        这两名女子与大汉不同，毫无逼人气势，只有满脸疲惫，浑身风尘仆仆。

        “你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苏青好奇问道，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抢先动手，瞧这两人打扮，不是来与他拼命的。

        那孕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涩声道：“不速之客来自魔界，魔界有新王崛起，王朝征战一片乱象，我是旧朝王妃，随家族出逃，陷入空间裂缝，流浪数年，仅存腹中婴儿是旧王血脉，最后族人一一死去，便只剩下我与妹妹……”

        “至于要去哪里，我也不知，敢问道友，这里是

        哪方世界？可愿接纳我这苦命之人？”

        孕妇说完，那妖媚女子眨着美目，露出楚楚姿态，柔声道：“上修若是肯给条活路，只要不嫌弃，小女子愿为上修炉鼎，一辈子侍奉左右，做牛做马。”

        苏青不为所动的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孕妇隆起的肚子上留意了一会儿，心中冷笑，这女子讲起故事来一套一套，什么身怀六甲，是王族血脉，根本就是一团魔气。

        他也懒得废话，一道剑气嗖地飞出，斜斜劈砍，一箭双雕，正中二人首级，两女子并不燃烧，而是化作两股魔气即将消散。

        就在这个时候，孕妇的腹部突然传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竟如山林猛兽巨吼，音浪如波，震得山崖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砰——

        腹部的位置炸裂，涌出一大团精粹魔气，魔气中徒然冒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光头男子，直冲向苏青。

        嗡！又是一道剑气，直接将光头男子划作两半。经此致命一击，光头男子无力地呻吟了一会儿，在空中剧烈燃烧起来。

        一大股精粹灵气蜂拥而至，环绕这顾浓烈的魔气，蜂拥而至，萦绕在魔气周围，两者相触，犹如油锅里进了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苏青张开蛇口，连吞数次，灵气才缓缓消散，魔气亦消失不见。

        他不敢犹豫，立即从乾坤袋中取出备用的法阵与灵石，及时更换裂隙处的封印法阵，免得这些妖魔接二连三地蹦出来，应接不暇。做好了这一切，苏青才长长一口气，盘膝打坐，炼化丹田内积攒的精粹灵气。

        ……

        这一日，苏青在崖山闭目而坐。

        山崖上寂寥无比，但苏青的头顶之上，却有一团黑黑的虚影。

        这虚影在他头顶变幻莫测，在山风的吹拂下，如潺潺溪流悠闲盘旋，又如狂风怒潮，汹涌淜湃。定睛细看，竟是一群盘旋的乌鸦，足有数十只。

        众乌鸦舌燥无比，呱呱乱叫，正围绕着苏青，来回扑扇翅膀，好不热闹。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老弟个头没长出多少，这驭鸟之术倒是运用地炉火纯青！”

        人未至，声已至，苏青俯瞰往悬崖下看去，看到路远行居然扛了一只高足羊，身手矫捷，如老猿般往山崖上飞窜，他两三下便攀上了山崖，兴高采烈地朝苏青走来。

        头岩峰高足羊足有半人大的个头，四肢细长，体型却壮硕，肥膘在他肩头上一摇一摆。这是北地不常见的物种，喜在陡峭的石壁上觅食，胆小异常，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窜入崖隙消失无踪，也不知道路远行如何抓来的。

        “这回可真是走运，老哥我还在瞧岩鸟的时候，竟然看见这傻羊在山崖上蹦跶，活该填了你我肚子。老弟，你这小身板，正是发育的紧要关头，可得好好补充营养。咱们这回吃什么？烧烤还是炖？还是喝酒撸串？若是有个残羹剩肉，我得带回去给他们俩尝尝鲜。”

        苏青也不言语，心念一动，数十只乌鸦如群鸟归舍，鱼贯钻入他体内消失不见，刚才还吵闹非凡的山崖，一瞬间变得安静如初，仅有山风吹拂。

        路远行扛着肥硕猎物，将积雪踩踏地噗噗作响。

        “我说老弟，这衍化之术，在各门各派都有，离鸟、玉蝶、钢蜂、鳞鱼，其中以乌鸦最是无用！这畜生端的舌燥，又是丑陋不堪，不甚吉利，不如离鸟般善于追踪，亦不如鳞鱼般善于杀伐，仅有数量密密麻麻，最是唬人而已！你练个好的也就罢了，何必练个乌鸦呢！”

        苏青苦笑一声：“我区区散修出身，哪有选择的余地，有这御鸦的本事已是万幸。”

        “嘿，这御鸦术是最大路的货色，凡是修士，十有八九都会驱使一二，少的一两只，多的三五只，像你这样精通，一口气能衍化个十来只的也倒是少见，希望你术法大成之后，能铺天盖地。”路远行嘿嘿一笑，丢下肩头猎物。

        苏青麻利地去除高足羊的脑袋，扒去皮，掏空内脏，只留身体和四肢的红肉，在雪水中反复洗涤干净，用二短一长三根树枝撑起来，成一个“大”字，斜插在篝火之上，满满燎烤

        。

        油脂滴落在活中，吱吱作响，香味袅袅，被山风一吹，消散在山崖之上。

        路远行看着苏青在羊肉上一边撒着香料与盐末，感叹道：“每次见到老弟的手艺，我都叹为观止，你这舌头与鼻子也也是绝顶出色，总能在野外找些香料来，莫不是修炼了舌鼻窍术和土遁，能遁入泥中闻那树根的味儿。”

        “路大哥真爱玩笑，我读遍杂书，自然能知道那些香料是甚模样，根茎叶片区分地一清二楚，何必专门为了这香料，去修炼这些术法。”苏青转着手中的烤羊，笑道。

        路远行盯着烤羊，咽了口唾沫，道：“也是，咱们开脉境学的最多的便是江湖轻功，六识之术也就罢了，那五行遁法借的是天地间五行之势，已经不是纯粹的速度问题，也就是筑基有了神识之后，才能明势。”

        说到这里，苏青不由好奇，他撕下一只羊腿递给路远行，“六识之术亦是不少，路大哥可是知道，我风雨楼之中，可有六识之术的修炼方法，何处获取？”

        羊腿外酥里嫩，路远行长大嘴巴，狠狠咬上一口，嚼地满嘴油腻，他好奇地瞧苏青一眼。

        “你也是精英弟子，居然连这都不知道，众所周知，咱们风雨楼有乾金、血杀二堂，分别以资源、战力最为顶尖与突出，红缨堂是后来才崛起的。”

        苏青点点头，也撕下一片羊肉塞入口中咀嚼。

        这他倒是听说过，听说风雨楼建堂之初，乾金堂只管掌控资源与买卖贸易，血杀堂只管厮杀斗战，两者功能不同，是完全分开的。

        这两者最需人手，也是最为吸引人，弟子们纷纷加入。随着二者势力的逐渐扩大，加入的弟子愈来愈多，风雨楼内部纷争渐长，明争暗斗，更有无聊者，将两者戏称为“钱堂”、“战堂”。

        风雨楼高层为了维持平衡，干脆提拔起红缨堂，专收女修，以联姻的手段巩固堂口势力，干脆让三者互相争夺地盘，才慢慢演化为如今这样三堂争锋的局面。

        “咱们风雨楼除了这三个大堂之外，还有其余九阁，分别擅长擅长符箓、咒文、炼器、炼丹、药理、阵法、卜算、驯兽、藏书。你若要习功法术法，去专门藏书的万道阁，绝对能找到让你满意的。”

        “万道阁，这习练技艺，也不是免费的罢？”苏青心动不已，他从前世而来，自然知道书籍知识的珍贵性。

        “这是自然，功法怎可随随便便习得。咱们风雨楼不如其他宗门一般，有师徒或是家族代为传道授业，每一门术法，都是需要善功来交换的，且不可外传。像老哥我，足足攒了上千的善功，才换得一门六识之中最昂贵的《青黎眼术》。”

        苏青当然不会说他已习练了月影派最顶级的《紫金破妄瞳》，但在听到“不可外传”四个字的时候，他还是失望了一下。这让他与路远行交好的最主要目的胎死腹中，同时，他愈发明白“道不可轻传”这句话话再修真界的广泛，像那曲令姜那样动不动透露出一些，传道全凭心情喜好，实在是大大的败家。

        “不过这眼识确实值得一换，有了眼识，其他的耳口鼻也没甚修炼的必要了。我建议老弟你也学我一样，多多积攒善功，去换一门靠谱的眼识，咱们换不起顶级的瞳术，单单是次级《青黎眼术》，《金光眸术》这些，已经足够用了。”

        “那善功如何累积？”

        “你驻守魔界裂缝，每年可抵数百善功。这处裂隙虽说小，但放任不管可是祸害无穷，放心罢，为兄回去就替你记上。”

        路远行吃完羊腿，随意往山崖下一丢，完了用雪搓了搓手，将满手的肥腻擦在雪中，又从撕下前后羊足，裹在油纸之中，道：“其余剩下的都归你了，我带点肉去给那俩家伙尝尝。”

        眼看路远行就要走，苏青连忙从乾坤袋中拿出那枚黑色的“卒”字晶片，问道：“前几日我从魔界小卒身上拿到一枚这个，请教路大哥，这价值几个善功。”

        “魔卒腰牌，价值二十善功，能换一瓶黄芽丹。”路远行只是瞟了一眼，人已经跃出山崖，如大鸟般往对面山峰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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