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后天浊物
梦中，似有乌云盘旋。
少年腾云驾雾，化身为剑，追逐一坦胸露乳的和尚，这和尚皮糙肉厚，身上似有护体金光，兵器难伤，可自己又是岂是寻常兵器能比？少年全力追赶，打得那和尚惨叫连连。
那和尚眼见敌不过自己，竟飞身钻入一片闪电雷鸣的乌云之中躲藏。
乌云在山顶汇聚，那云下山岗似乎有些眼熟，正要追杀和尚，突然听闻山腰上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青子！周青青！”
是小头佬儿！是那个口技奇特的大嗓门！
少年拨开乌云，细细往山下瞧，看到山腰上站着一个身着兽皮的魁梧汉子，浑身透露出一股草莽之气，正开口咧嘴对着自己笑，是韩四平！
苏杰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正要开口应答，突然风云翻滚，眼前场景统统消失不见……
......
苏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地牢里，双手被缚，戴着手铐。
地牢内阴暗潮湿，铺满了稻草，两名狱友好奇地盯着他，脸上充满了戒备。
“小子，你是跟谁混的。”一名断了右手的狱友，冲他丢过一枚石子，狠狠地瞪着他。这人头发蓬乱，长直脖颈，衣衫破烂不堪，简直如同荒山里的野人。
苏杰的第一个念头是警惕，听说监狱里面每处牢房都有头，新来的人必须给头提供福利，以求自保。虽说这个年代没有肥皂，但谁也说不准牢里的人有什么恶心的癖好，毕竟关在这里的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问你话呢，你小子到底是不是教中人，燃的什么香。”另一名狱友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左手少了半只巴掌，看起来就不好惹。
这俩是闻香教的妖人，这是把他关贼窝里了，这俩人身有残疾，不知道是不是闻香教的惩罚，闻香教徒嗜杀成性，如何自保？
“我和你俩关在一块儿，还能是什么人。”苏杰眼咕噜一转，决定发挥职业赌徒的随机应变：“同为闻香教徒，怎地这么没规矩，问别人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报出自己的来路。”
“嘿，我就说是个师弟。”断了右手的狱友嘿嘿一笑，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认同，“神香濯我身，青烟出我心，我乃无香老祖座下弟子，康明。”
少了半只左掌的魁梧狱友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率先报出了名讳：“异火焚残躯，异香入我心，我乃神火老祖座下弟子，金不在。”
两人报完各自的口号，一同期待地看向苏杰。
苏杰压力大增，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我乃星宿老仙座下弟子，周青青。”
康明直接傻眼，金不在皱起眉头。
“星宿老仙……”金不在低头沉吟了半天，实在没想起来星宿老仙是哪位前辈，冲康明问道，“你听过么？”
康明摇摇头，同样眉头紧皱，低声思索道，“莫非是邻国的分支？可是，怎么那么长啊。”
原来是两个糊涂蛋！苏杰放心不少，索性再加了把劲，干脆撸起袖子挥挥拳，喊起了口号：“星宿老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嘶……”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康明脸色郑重，已经不敢再小觑苏杰。金不在心中仍有疑惑，用少了半个巴掌的手作稽，问道：“不知星宿老仙，具体名讳是……”
“大胆！你身为闻香教徒，连我师尊星宿老
仙的名号都没听过。”苏杰怒目而视，竭力表现出一副被冒犯的样子，“你且记清楚，我师尊星宿老仙，姓丁，名春秋。”
“哦哦哦，我记性不好，师弟勿怪。”金不在莫名觉得有些心虚，连连道歉。
苏杰不依不饶：“竟敢如此怠慢！若是我师尊在此！少不得将你剥皮抽筋！”
一旁的康明见俩人快打起来了，连忙劝道：“周师弟勿怪，我闻香教教徒遍布楚国，成千上万，认不全也是有的，大家同为一根绳上的蚱蜢，何必闹的如此不开心。”
金不在又道歉了几下，苏杰脸色才缓过来，一声不吭地生气模样。
金不在：“咳咳，不知这位师弟，是被何人所擒？”
苏杰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金不在尴尬地看了康明一眼，康明立即圆场：“周师弟，大家同为闻香弟子，如今同在一条船上，何不把事情讲明，将来若是有个好歹，也好有个照应。”
苏杰不情不愿地开口：“白衣人。”
“卫子玠！”
两人异口同声，康明再问：“他如何擒的你。”
苏杰惜字如金：“蝴蝶。”
金不在与康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心中再无怀疑。
金不在点点头：“卫子玠身为常驻此地的法师，最为擅长《沾花黏蝶术》，此术确实厉害，师弟败在他手上不冤。”
康明认同道：“朝堂鹰犬，确实不好对付，那卫子玠仅仅贯穿了九条经脉，就能连败我等三人，若是让他贯穿十二条经脉之后突破筑基，恐怕又是一个人物。”
金不在似乎想到什么，问道：“我等眼窍未开，不知师弟是什么修为。”
见苏杰并不搭腔，金不在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低头自嘲：“惭愧，金某修行七年，开了九条经脉，却依然不是卫子玠的对手，如今修为被废，七年的功夫白白浪费。”
康明：“金师兄莫要如此，我修行三年，却只开了三条经脉，虽说修为被废，却强过普通的习武之人，能在采石场活下来。”
手都没了还想着去采石场…果然是身残志坚啊！
苏杰已经明白了出狱的下场是去采石场当矿工。见名身残志坚的狱友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干脆昂起头颅，骄傲地像只公鸡：“我虽然入门不久但是甚得我师尊宠爱。”
两人对视一眼，期待地看着他。
“至今，尚未修行。”
俩狱友一愣，面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信，金不在讽刺道：“只有先天之体才能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你区区后天浊物，凭什么成为丁春秋的弟子，不愿说也就罢了。”
苏杰面色不变，狡辩道：“我刚入门，还没来得及开始修行而已。”
“你长这么大，早就应该感应到天地灵气自我开始修行，还拿这种谎话来欺骗我等。”康明亦是嘲笑道。
后天浊物？原来我并不是先天之体，而是后天浊物！苏杰一呆，一种被命运支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康明继续讽刺：“仙凡之隔天差地别，你既然是刚刚入门，如何会被擒拿呢？”
苏杰魂不守舍，敷衍道：“我刚被师尊带入师门，就遇上了卫子玠，打败了我师尊。”
牢房内的突然变得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
康明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周师弟还如此年轻，就能亲身侍奉老祖身侧，恐怕日后成就必在我等之上。”
金不在：“是啊是啊，呵呵。”
日后成就，去采石场挖矿比你俩多只手，
这算成就吗？不过幸亏是两个智障人士，没引起怀疑。苏杰苦笑着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楚，他心想自己在前世没什么天赋！没想到来了这里依然是个后天浊物，无法修行！
他顿时失去了聊天的兴趣，只是听着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从二人口中得知，楚国有不少门派与宗门，有不少修士修炼有成，在官府资源的诱惑下成为官府爪牙，如卫子玠就是其中之一。
而闻香教就是其中臭名昭著，最不入流的邪教之一，遭到正道门派的长期打压，更被官府通缉。
为了获取修行资源，闻香教徒遍布楚国各郡，就连新野县这样灵气贫瘠的地方也暗藏弟子。
眼前的两人就是在闻香教内没什么背景，修为也差的离谱，才在这种贫瘠之地寻找资源，结果不慎被卫子玠擒拿，废了修为之后直接丢进了地牢，即将送往某个灵矿之地作为苦役，开采灵石。
时辰一到，狱卒送来饭食。
餐食并不丰盛，白饭上耷拉着几片青菜，毫无油水可言。但苏杰不在意，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开始狼吞虎咽咀嚼起来。
相比苏杰，康明与金不在身为修士，平时在凡人头上作威作福，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样简陋的食物难以下咽，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他二人虽然修为被废，修炼的底子却依然在，体魄健硕，少吃几顿倒是饿不死。
苏杰吃完自己的分量，索性拿过两人的饭食，吃的特别香。
令苏杰看不懂的是，狱卒收走碗筷之后，却端过来一只精致的食盒，有酒有肉，甚至还有有半只烧鸡在里头。
狱卒：“吃完了就快端过去，今天轮到谁了。”
这是断头饭？谁要死了？苏杰十分不解，扭头看向两个老狱友，却见到康明与金不在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快点，你是新来的，今天就你吧。”狱卒催促了声，打开牢门，竟要放他出来。
苏杰把狱友的神情看在眼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地想要推脱，却被身后的两人一把推出牢房。
“周师弟，今天就轮到你了。”
“机缘来了，师弟可得好好把握。”
我信了你个鬼，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苏杰大惊，狱卒已经咔嗒打开了他的锁链，不由分说地将食盒塞到他怀里，推攘着将送到地牢深处。
“进去，最里面的那个牢房，给那人送完饭，等他吃完把食盒带回来，若是没吃完留下了什么，就当给你加餐了。”
苏杰端着食盒，战战兢兢地往内走，看见昏暗地牢最深处的牢房内，似乎有幽幽的烛光闪烁。
狱卒走到一半，停下来脚步，对苏杰说了声：“记住，确定他吃了完再走，不然的话要你好看。”
话音未落，朝他背后踢了一脚。苏杰踉跄了几步，硬着头皮往内走，看到最深处的牢室里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张书案。
靠墙摆放着一个架子，上面叠摞着一本本书籍。灯光比外面要明亮许多，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年纪大约在二三十岁的翩翩公子，身穿锦袍，正在捧书阅读。
那人背对着苏杰，似乎对送饭之人的到来毫无兴趣。
他坐在那里，犹如一株竹子，又恰似一汪清泉，给人一种莫名的沉静感受。
“食物到了。”苏杰警惕地喊了一声，正要将食盒放入牢房内，突然停下动作，浑身僵硬，呆呆的看着那人。
幽幽的烛光下，那人肩膀不动，头却直直地转了过来。
苏杰遍体身寒，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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