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菜馆
县城的夜晚和舟舟镇有着很大的不同。
车辆在路上穿行，路灯将马路点缀得像一条条明亮的长河。
繁华的地方灯火通明，衣着时髦的人们走在街上，或去电影院看电影，或去新开的小店吃小吃，脸上满带着生活的喜悦。
宋良辰本来想带姜珠玉去国营饭店吃饭，姜珠玉想了想，决定去如今最红火的“香喷喷家常菜馆。
香喷喷家常菜馆是去年才开的小饭馆，一开张生意就特别好，如今已经在县城里有三家分店了。
菜馆从早餐到宵夜应有尽有，
早餐就卖包子、粥、油条、糍粑等早点，
午饭晚饭主要是炒菜，据说砂锅也是一绝，
宵夜则主要卖锅贴和牛肉、羊肉汤，
各式餐点味道都不错，价格也实惠，备受县城青年们的推崇。
姜珠玉选择这间店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她的馄饨店想要开到县城，要考察一下如今县城红火饭馆的烹饪水平。
其二，这家“香喷喷家常菜馆”，和她，和姜珠媚陈跃云，还有一些渊源。
香喷喷家常菜馆的老板叫陈树，是陈跃云隔了一层的堂弟。几年后，国营饭店的倒台，就是他和陈跃云联手在台前搞的。
而这陈树的爸爸陈学超，则是从前老姜头在国营饭店的二厨。
姜珠玉曾经在小时候见过这个陈学超。
他年纪比老姜头还大上两岁，
和顽固寡言的老姜头不同，陈学超性格和蔼，见人就笑，深得小辈们的喜爱。
不过，老姜头似乎不怎么待见他，
他厨艺委实一般，能当得上国营饭店的二厨，是走了后门的。
据说，当时提上来时，还挤走了老姜头十分重视的大徒弟，两人闹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只是后头，老姜头出事了，从大厨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那陈叔叔还来家里去了好几趟，鱼啊鸡啊拎了不少东西。
老姜头面子矮，见对方这么殷勤周到，倒不好说些什么了。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
只是，如今陈学超刚刚退休，陈树便开了间这么红火的饭店，
姜珠玉难免会将这些旧事拿出来寻思。
这间香喷喷家常菜馆，陈学超是不是也有份参与呢？
如果有份的话，那他儿子伙同他人侵吞国营饭店，他自己，就忍得下这个心？
他们来的时间比饭点早了些，大堂还没多少人。
他们便在大堂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点了两个小菜一个羊肉丸子砂锅，还点了一份香喷喷菜馆备受推崇的锅贴饺来吃。
饭菜还没上齐，宋良辰先要了一瓶啤酒，给姜珠玉和自己各满了一杯，随后语重心长的端起酒杯：
“珠玉，你也算是叔看着长大的。婚姻只不过是人生道路上的一小段旅程。这旅程有顺利的，也有不顺的，你都不要太放在心上，啊？”
话说的委婉，像是生怕捅到姜珠玉心里的痛处一样。
姜珠玉心中有些动容，
宋良辰和汪春枝对她那是真的好。
上一世，也正是对姜珠玉的这份信任，导致宋良辰对求上门来的胡大春一口答应，最终间接导致了姜珠玉的离异和最终离世。
在那个梦中，宋良辰一直因为姜珠玉的死耿耿于怀，成天沉醉酒中。
最后更是因为国营饭店被陈跃华和他背后的人买断，无数老员工因此下岗。
宋良辰痛不欲生，
最后在数九寒天喝了个大醉，活活冻死在了路边。
看着眼角堆起了皱纹、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宋叔，姜珠玉确定，
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敞敞亮亮的活下去，
不仅仅为了她和小丫，更是为了这些无辜被连累的人们！
姜珠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谢叔，不过呀，这离婚我还真没放在心上。不如就借这杯酒，祝我新生，好吗？”
说完，慧黠的杏眼微微一弯。
宋良辰没想到这个侄女居然这么看得开，愣了一下后也不觉开怀大笑：
“那是我这个当叔叔的心胸窄了！好，就祝你新生！新的人生，更宽广、更敞亮！”
说完，也端起酒杯喝了干净。
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饭菜便上齐了。
姜珠玉一看，椒油炝拌莴笋鲜亮油绿，铁板豆腐焦香酥脆，羊肉丸子砂锅汤清肉香，看上去，确实挺像样。
不过，姜珠玉毕竟是已故国营饭店大厨的闺女，这些好饭菜，她曾经也见过吃过不少。
按照她的标准，这些菜的火候和卖相，比她爹做的还差上不少。
果然，宋良辰送了一个羊肉丸子进嘴，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羊肉调的，比你爸当年，差远了。”
姜珠玉也夹了一个吃。
刚进嘴里便感受到一股鲜美的刺激，对于一般食客来说，无疑是好吃的。
但只有姜珠玉和宋良辰这种真正吃过好东西的才知道，
这羊肉丸子里加了太多味精，吃着是鲜，但并不是食材天然的那种鲜美，
吃多了不仅腻，还口渴。
姜珠玉放下筷子，拿起水喝了一口，
“宋叔，你说这里比国营饭店生意还好？我不信国营饭店的大厨会做不出这样的东西。会不会是因为这里价格低的缘故？”
她刚刚拿起菜单看过了，一般一个菜的价格比国营饭店要低三分之一。
对于干部和工人而言，无疑是有吸引力的。
宋良辰叹了口气：
“不仅是这个原因。如今国营饭店的大厨，那手艺也赶不上你爸当年了。手艺拉不开差距，价格还比不得别人优惠，自然生意会差一些。不过，国营饭店毕竟是国家单位，一般单位搞聚餐或者接待都得去国营饭店，这点私营的小买卖，不做也罢。”
宋良辰说的轻松，
但姜珠玉却知道，不出五年，国营饭店的生意会随着各种私营小饭店的兴起而逐渐落寞，
最后，更是被陈跃云一举买断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连名字都被无情的抹得一干二净。
想到成千上万爸爸的老同事下岗后的悲惨生活，想到宋良辰惨死的景象，姜珠玉不由得心头有些难受。
“宋叔，如果将来，我的馄饨店开到县城来了，你能不能来帮我？”
姜珠玉夹起一筷子莴笋说，话里带着玩笑，但却是她一直想做的事。
她想将馄饨店开成整个桂元市最大的餐饮企业，
如果能行，
便和国营饭店达成合作，帮助它平稳改制，
如果不行，
那就尽可能吸纳更多的饭店员工，不让他们像书中的宋良辰一般凄惨度日。
这个事，姜珠玉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但她却知道，如果真的成了，那她的父亲，也会为此高兴的。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帮不帮的，你在我跟春枝眼中那就跟亲闺女一样亲，帮你点啥，不算事！”
宋良辰看着侄女焕发着身材的脸一口答应。答应之后，又忍不住问，
“不过，你还真准备来县城开馄饨店啊？”
“这个要从长计议，不过，是我的一个打算。”姜珠玉笑着说。
“真是我的好侄女！有出息！比你爸那木头脑袋，强多了！”
宋良辰为姜珠玉的打算而高兴，
“来！走一个！”
宋良辰和姜珠玉正在吃喝聊天的时候，胡大春一家也来到了香喷喷家常菜馆。
这时已经到了饭店，菜馆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
胡大春瞅着里头乌泱泱的人头，对梁翠华说：
“妈，要不就这家吧!我看整条街上，就这家人最多！”
齐春薇跟在胡大春身后，也伸着脖子瞅了一眼饭店里头。
闻到饭店里头透出来的饭菜香味，她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刚刚三个人本来要坐汽车回去的，是她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县城。
胡大春见她说的可怜，便主动提出要在县城住一宿，吃点好的，再住一趟招待所，让她长长见识。
招待所是没什么好长见识的，但是“吃点好的”的提议却是深得她心。
自从穿过来后齐春薇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想着前世的炸鸡排鸳鸯火锅麻辣串串牛肉面，想得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梁翠华也没怎么来过县城，看哪那都新鲜。
她听了胡大春的话，想着反正是二儿子掏钱，便也没反对。
不过，一看菜馆玻璃上画着的菜式和价格，脸还是忍不住一沉。
“这是啥地方？是咱们小百姓来的起的地方吗？一盘焦溜豆腐要三毛五？春薇，你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张口就要来这种地方消费？你掏钱啊！”
齐春薇没敢吭声。
掏钱她是不肯掏钱的。
原主的家庭太穷，她出来时身上只有三十块钱，这次来县城还让姜珠玉给薅走了七块钱。
现在手头上这二十多块钱，她是死活都不敢动了。
齐春薇想了想，突然起了个心思：
“对，大春哥，咱们可以找珠媚姐和跃云哥来吃顿饭啊！这次你把工位让给他们，那可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你让他们请吃顿饭，他们肯定很乐意的！”
说到这里，齐春薇也有点奇怪，
这次换工位换的到是顺利，不过，咋没看到女主男主出现嘞？
不过再一想，也有可能是避嫌的原因，便又不奇怪了。
胡大春还没说话，梁翠华一听齐春薇提到姜珠媚和陈跃云，脑袋瓜子疼了起来：
“叫他俩干啥，我现在看到他俩，就想起大春的工位，就难受！唉唉，算了，大春，咱们随便进去吃点大米粥包子，糊弄糊弄得了！”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忍不住抱怨起齐春薇来，
这臭丫头，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嘞？
胡大春想想娘说的有道理，便对齐春薇说，
“这次不方便，下次吧！”
说完，便领着梁翠华和齐春薇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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