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说是吃饭，实际上又是在聊工作。

        闵艺瑟垂着头喝汤，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打了一片阴影，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要不就是喝汤，要不就是吃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眼前的碗。

        从坐下到现在她几乎就没出过声，就安安静静的在那儿呆着，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叫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吃点这个？”

        韩宇哲跟朴宰范聊着，忽然看见有新菜上了，便习惯性的用夹子往闵艺瑟的盘里夹了一些过去。这道菜是他刚刚特意点的，厨师沙拉，闵艺瑟的最爱。

        “……”闵艺瑟抬眼看了一下，看着盘子里绿油油的菜叶子，心中一噎。

        哇——真晦气。

        闵艺瑟与绿叶子对视，沉默了许久。

        韩宇哲还在和朴宰范热聊，就这么一张小小的圆桌子，自然而然的随着气氛分割成了两边。一边是热烈的，一边则陷入沉静之中。

        “不合胃口？”今天一直在当背景的李星和终于出了声，语气淡淡的，就是跟普通朋友闲聊的感觉。

        “嗯？”

        闵艺瑟回过神。

        她缓慢的抬起头，看向对面人，眼里带着迷茫。

        “这个，不喜欢吃？”李星和又再问了一句。

        “嗯……倒也不是。”

        闵艺瑟摇摇头，面上表情有点复杂“平时挺喜欢的……”

        下一句不必说对方也明了了。

        “那，要不要换一下？”

        “嗯。”

        李星和得到了回应，直接示意侍者过来给换了个干净的盘子，又把沙拉换到了朴宰范那一边，这番动作下来，也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mo？”韩宇哲挑了挑眉。

        “我今天沙拉过敏。”闵艺瑟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噢～～”

        韩宇哲看她的脸色便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了，一脸了然的点点头“没事，欧巴帮你把沙拉撤了”

        “这个，撤了吧。”他对侍者招了招手。

        “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站在不远处的经理注意到了这个，连忙上前来问了问。他们本来就是明星厨师开的餐厅，来的顾客大多都是有点身份的，所以会比一般餐厅更加在意顾客的满意度。

        “没事。”

        “就是今天突然不想吃的而已。”

        韩宇哲摆了摆手。

        “再加一客烤蔬菜？”他又偏头问她。

        “call”

        闵艺瑟头都没抬一下，身边那位却直接get到了她的意思，跟经理吧啦吧啦嘱咐了一堆，什么「不要加青椒」、「胡萝卜一定要弄软一点」，总之，都用不着她开口，韩宇哲已经把东西安排好了。

        “哇唔～”朴宰范看着韩宇哲，有点惊讶。

        “没办法～”韩宇哲摊了摊手“闵真xi的食性啊，实在是太挑剔了～”

        他怒了怒嘴，再追加了一句吐槽“之前我们拍戏，她还要自己带厨师一起进组，食材也都是顶级的，就连她休息的房车里都安了一台超大的冰箱，就为了让她随时可以吃到雪糕和水果”

        “真的，嘴挑的很～”

        “呀！”闵艺瑟拿起水杯直接往韩宇哲的嘴上怼“喝水吧，韩宇哲，别那么多话。”

        “好好好，闵大小姐您消消气，小的不敢说了……”对上这位，饶是一向以霸总形象示人的韩宇哲也只能举手投降。

        “哈哈～”朴宰范在边上看着，哈哈直笑。

        不过另一位吃瓜群众的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

        李星和看着那么随意的打闹着的韩闵二人，这些举动在他那儿他只觉得刺眼。什么呀？原来可以打闹的人也挺多的嘛？原来……了解她的人也挺多的嘛。

        他再看了对面人一眼，见她又埋下了头，丝毫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他便移开了视线。

        亏他的心里一直一上一下的，猛地在跳。

        对面的她根本就没感觉吧。

        他冷着脸去吃东西。

        嘶。

        李星和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菜？怎么那么苦？

        -=-

        “有一首歌叫做日出时让恋爱终结”

        “我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

        “怎么样才可以让我忘记阿may呢……”

        客厅内的灯光很昏暗，除了角落里的一盏小灯，发出光亮的就只有沙发前的电视机屏幕。屏幕上播放着「重庆森林」，是一部令人久看不厌的经典爱情片。

        闵艺瑟总觉得在这部片子里，墨镜王给演员们的角色设定不对，「没有人约金城武、惨遭被甩梁朝伟」，emm……任谁想也不该啊，谁能狠下心去甩阿武跟伟仔呢？不说别人，就说她吧，她是绝对不忍心甩的。

        在她断断续续说完这话的时候，她的脸颊上泛着潮红，薄厚适中的嘴唇红润润的，透着些水光，浓密光滑的长发如墨、略略有点乱，身上宽大的t恤领口斜斜的、露出了一边香肩，小小的一只，跟窝在沙发里似的。

        “什么？”

        “不舍得甩谁？嗯？”

        男人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整个拥在怀里。他低头，恰好看到闵艺瑟透着纯净的眸子，别无其他，只印着他的脸。

        “哈？”

        “我没说话。”

        闵艺瑟抿了抿嘴角，语气平直，话说的很真“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小骗子～”男人笑着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落到闵艺瑟的发顶，宠溺般拍了拍。这样还不够，他半眯着眼低头凑过去，快而轻的亲了她的唇，好几下。

        “呀！小什么小？我明明是姐姐！”

        “呵呵～你就是小啊～”

        “呀！”

        “啊好好好，你不小，你最大了～”

        “……权革！！！！”

        昏暗的房间内，床上的女人紧闭着双眼，她皱着眉、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泛着红的嘴唇嘟嘟囔囔的，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怎么样才能让我忘掉阿may呢？”

        “我跟自己说，我可不能流泪”

        “在may的心中，我可是一个很酷的男人……”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分。

        李星和还没睡。

        他靠着沙发背，抱着抱枕，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

        屋内没有开灯，唯一发出光亮的就是电视机屏幕，所有的光线都跟着画面忽明忽暗。李星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屏幕中发出的光映射在他的脸上，一边是淡淡的蓝色、一边隐在黑暗中，连表情都模糊不清。

        怎么说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结束工作回到公寓了以后，他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看了一晚上的电影。

        从春光乍泄到阿飞正传，2046到重庆森林，每一部电影里的语言都与他并不相通，那里面的世界、甚至讲述的故事他也都只是一知半解。他拿着遥控器，一部一部的放过去，看着屏幕里的人过着他们的人生，跟另一个人相遇、相爱，然后分别，或是跟自己相遇、跟过去的某些事情道别。

        这些电影的讲述方式不同于寻常，故事中的人们，心中往往都有着正在挂念着的事物，而回忆里也交杂着人们当前的心声，很多东西都需要意会。如果只看一遍，真的不容易看懂。

        李星和往前凑了一下，从茶几上拿起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再接着看屏幕。

        说实话，这些剧情他根本看不进去。他只是单纯的搜索、点开、播放，等着一部片子结束，然后再重复一次刚刚的动作。

        看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的页面是一个视频网页，点开播放键，视频的主角是一个圆脸女孩，笑的时候咧开嘴、露出了两颗小小的尖尖的虎牙，显得十分可爱，她留着一头蓬松的齐刘海中发，唇红齿白、笑眼盈盈的，正在介绍自己最近最爱看的电影。

        “阿……王家卫导演的电影真的很赞啊！”

        “最近非常迷恋重庆森林……看了有十几遍吧大概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不好意思的咬了咬手指，脸嘟嘟的、嘴也嘟嘟的。语调明显的上扬着，即便她的嗓音不似一般女生那样软糯，可那一口流畅的日语说出来，依旧透着满满的少女娇气“真的很好奇阿may长什么样子～真的～～”

        “阿——虽然看电影对于我来说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但是写作业是真的很苦恼……”

        “嗷嗷嗷要命惹要命惹！！”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采访视频。

        它甚至都不是媒体的采访视频，它出自于东大，是一份很普通的校内采访视频，据说是某位同学的作业，视频画质有点模糊，甚至还有一些杂音，可它却是hy娱乐fanclub里“经典永流传”的绝版物料。

        它记录了闵艺瑟十九岁时的模样，那是十年前的她，那会儿她的脸上还鼓鼓的、有着减不下去的婴儿肥，还有两颗不似如今那么整齐的小虎牙，一笑起来就是极为清纯的甜，她的眉眼间带着明显的青涩感，跟她后来出圈的清冷出尘的形象不沾半点关系，可却十分的可爱。

        软软糯糯的。

        让人不由得跟着笑，让人想捏捏她的脸。

        李星和摁了关闭屏幕的按键，手机屏幕向下、放到了茶几上。

        他又关了电视机，忽明忽暗的光线彻底灭了，落地窗前的双层窗帘拉得很紧，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他看不清任何东西，也看不清自己。

        真的喜欢吗？

        他在心底里问了一句。

        答案在心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快要破壳而出，他却觉得有点点危险。那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它绊住了他的双腿，让他不能再随意的继续往前。

        可能是面对过的some太多太随意，也可能是太过相信成年人间的交往守则，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反正大家都自由奔放，可以就试试，完了就拜拜，没有什么戏剧性的轰轰烈烈难舍难分，大家享受过，开心过，就足够了，结局和过程都不需要有多深刻、开始时也不需要想太多。

        他一开始并不觉得闵艺瑟有多特殊的。

        她确实是个人间尤物，就像郑基石说的那样，是男人心中都想要挑战想要征服的对象。可他们呆的这是什么圈子啊？在娱乐圈里，热情的、温柔的，什么样的尤物都有，即便要挑，也没必要挑一个高岭之花，还是插在古董花瓶里的那种，得端着，时时刻刻的小心对待、生怕她摔着的那种。

        至少在音乐节之前，李星和确实是这么看待闵艺瑟的。

        可是音乐节之后便不同了。

        高岭之花依旧是那支花，可原来她不是圣洁的百合，而是一支带刺的玫瑰。

        他对她很感兴趣，这一点他很确定，所以才会那么主动去接近她，耍些几乎已经被玩烂了的泡妞把戏，享受着some带来的快乐。可是几次三番的这样接近下来，他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似乎不那么受控制了。

        李星和双手环着胸，他盯着茶几上放着手机的方向，眉头紧锁，半响过了，他伸手去摸索遥控器，又摁开了电视机。

        算了。

        再接着看吧。

        就当是培养一下他对电影的鉴赏能力了。

        李星和又拿起了啤酒，对着嘴一灌，大半瓶下肚，冲的他的胃有点胀。

        电视机里播放的还是刚刚未播完的「重庆森林」，一年未见的男女再度重逢，男人拿出了一张手写的“登机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他笑笑，问道「你知不知道，它的地址是哪里？」，女人一愣，她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给你再写一张？」，说完扯了张用来点餐的白纸，埋头、执起笔，她看着眼前深深的望着她的男人，有点点不知如何应对，便睁大眼睛看他。

        「那你想去哪儿啊？」

        「没所谓啦，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总算是个美好的结局。

        李星和咬了咬唇，安静的对话结束，背景音乐立刻响了起来，又是摇滚乐，节奏里似乎透着心跳的感觉，扑通、扑通，传递者那种心动的雀跃感。

        “梦中人……”

        “一分钟抱紧……接十分钟的吻……”

        “陌生人……怎么走进内心……制造这次兴奋”

        他还是想接近的呀。

        这位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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