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白帝城失银五百万 川江船困水难入眠2
巨臂鲸乔应光双腿盘坐在船板上,头盔也翻转在船板上,双手抱着半边烧鸡啃着说,土家人说得好,“一天不唱嫖情歌,太阳吊起不落坡;半歇不逗姑娘客,老天它都不得黑。”你看看,几支川江号子一吼,船儿就到了万县;再过云阳县,就在奉节白帝城歇脚了。
夜蛙子,是武陵山区的一种乌黑鬼鸟,白天不叫夜里叫,平日不叫死人叫。夜蛙子李廷龙舞着扇子说,军士们没有一点模样,歪歪斜斜靠在船舷上,江洋大盗来了,如何应付?
周国柱从船尾过来粗着喉咙说,军士也是肉做的、娘生的,不是铁打的, 从重庆站到万县六百多里,手握酸了,脚站硬了,眼望瞎了,嘴巴干起壳壳了, 靠在船舷上歇口气、喝口水、吃几口军粮,也不行吗?要不然,李押解官也到船边站起试试,不要半个时辰,保证把你的屁股丫丫晒挺转来。
李廷龙凶蛮地说,江北是万县城,朝廷有水军两千、步军三千把守,可高枕无虞。但江南为龙潭土司,背靠七曜山脉,是江洋大盗藏匿的老巢,一旦跳跶扑来,我们无路可逃呀。
周国柱把手中大刀在船板上“轰”地一拄,弯着一张黄脸大声说,江洋大盗黄彦祖早就老死了,骨头敲得鼓了,他那些儿子儿孙都是属老鼠麻花鱼儿的。只要他们敢上船来,老子独角鲸就像竹筒里捉老鼠、水沟里撮麻花,一个也跑不脱。
黄彦祖,是黄俊的父亲,绰号混江龙,袍哥老帽顶大爷,一辈子靠江吃江、靠江活江,几年前病死于七曜山支罗寨。李廷龙虽然是押解官,但是,一张嘴巴再厉害,一张嘴皮再菲薄,也比不上将军手里的雪亮大刀,只好怏拖拖地回到船舱睡觉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下水船都慢慢集中到白帝城下停泊过夜,因为三百丈宽的川江一路走来,在这里被巫山、武陵两山余脉夹击龟缩成不到三十丈,形成 杜甫说的“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的壮美险象。而从白帝城到夷陵南津关四百多里即为“上有万仞山,下有千丈水;苍苍两崖间,阔狭容一苇”的狭窄三峡,并且在三峡中行走“巫山夹青天,巴水流若兹;巴水忽可尽,青天无到时。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三朝及三暮,不觉鬓成丝”,哪个胆大的舵把子敢在乌黑之夜通行三峡?所以,下水船都在白帝城下停泊过夜,上水船都在夷陵南津关停泊过夜,等候天亮鱼贯而行。正当人们遥望川流不息、叫声嚷嚷白帝城的时候,摇着扇子的李廷龙忽然大声呼喊,官船漏水了!
紧随其后的小木船上只剩下李仲实,双手捧着喇叭四面高喊,官船漏水了, 快来救人!官船漏水了,快来救人!
立即,黄中带着几十艘无篷小木船飞快地摇了过来,刚刚把慌乱之中的乔应光、周国柱和军士们接到小木船上,庞大的官船就在人们的惊呼中沉到了江底。这时,太阳已经全部滑落,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船上的灯火也没有点亮, 川江上漆黑得看不见鼻子眼睛,只听见人们“扑通扑通”接连不断跳入江中的溅水声。一会儿,有的船灯点亮了,隐隐约约看见很多人从江底钻出来,手里拖着黄布包袱,纷纷向川江南岸游去。川江南岸的树林中站着许多头缠帕子、脚穿草鞋、身穿火汗头、肩挑篓子的青壮汉子,接过黄布包袱转身消失了。
江水中的汉子们又“哧溜”游了回来,刚刚爬上各自的小木船,夔州守备熊回率千余手持火把、大刀的水兵赶了过来,把等待靠岸的各种船帆团团围住,喝令大家“船不许划行,人不许离船;脱裤儿搜身,揭船板搜查。”接着就见许多水兵在官船沉没的地方纷纷跳入水中,“咕咕”钻进江底。可是,从江底浮出水面的水兵们都摇头说,什么也没有,一艘空船。
帽顶大爷黄俊带着船工们静静地躺在船板上,看山岭的黝黑,数天上的星月,听窑姐的叫喊,睡自己的大觉,想遥远的先祖,谋今后的日子。躺在旁边的李仲实悄声说,不晓得他们把银箱抱走完没得,要是丢下一箱,真是可惜呀。那一箱银子至少也有千把两,要千把户人家才凑合得拢。搞得不好呀,就有我家捐献的二两银子。
躺在船尾的谭景雷小声回答,瓢把子挨一数二搜了,最后一个才离开水底, 肯定没有丢下。
李仲实又“嘀嘀咕咕”说,也不知道白虎星他们回到支罗寨没有,一定要把银子收藏好,不要给官府留下任何痕迹。
谭景雷头枕双臂说,要相信白虎星少瓢把子的能力,几十匹虎豹狼都来了, 就是把北京的皇城搬到支罗寨,也是“花生米上桌子,小菜一碟。”
官兵们搜查船舱的声音再大,也掩盖不住川江流淌的哗哗声,更掩盖不住白帝城窑姐清甜的叫嚷声。李仲实埋怨不断地说,上岸不行,下船不许,我们就这样干耗在江中等天亮吗?可惜那些娇滴滴的窑姐呀,就像里外洗来沥起准备过年的瘦腊肉一样,白白地等一晚上。
黄家先祖本是长沙府人,是三国时期五虎上将之一黄忠的族人。黄忠被刘皇叔收走不久,陆逊挥师占据了长沙,大肆搜捕黄氏族人。黄氏族人只好沿着洞庭湖和长江逆流而上,一直过赤壁、江陵、夷陵、三峡、万县,避祸于川江南岸的支罗寨,与自称毕兹卡的土家人混居一地,生息繁衍、接露育苗。而今近六十代人,虽然历经十余朝千余年的更迭变化、漂泊流徙、分支别离,父亲黄彦祖这一支仍然坚守七曜山支罗寨,天高皇帝远地做着袍哥总舵主……肥胖的黄俊在船板上囫囵地翻一个身子,抱着双臂眯着眼睛骂一句,几爷子挺瞌睡, 少说几句嘴巴要流脓吗?
这时,官兵们开始逐船检查舱底,逐人搜捏衣裤,一直腾闹到下半夜白帝城的公鸡开叫,瞿塘峡的山巅微微露出鱼肚白色。
乔应光、周国柱、李廷龙坐在码头上,吓得面如纸白,眼珠不转,尿随腿趖。特别是李廷龙,自己争抢着要当押解官,以为进京后可以勾兑严嵩、面见皇上,得到提拔重用,捞个光宗耀祖、风情无边的朝廷大员。熊回带着兵士过来惭愧地说,乔将军、周将军,没找到你们的东西。
乔应光、周国柱痛苦得连眼睛皮也没眨巴一下,只见李廷龙跳起来兴师问罪地说,夔州知府郭棐呢,朝廷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连脸面也不露一个吗?
熊回为荆州人士,楚襄王之后,二十多岁,浓眉大眼、英俊壮实,绰号剑吻鲨,拄着大刀说,郭知府早回家丁忧了,朝廷的新知府还没有派来呀。
李廷龙气急败坏地说,朝廷的五百万两专项贡银,就这样被打劫了,案件你来破?责任你来担吗?
熊回火冒三丈地说,你夜蛙子真是说笑话,谁见过你的银子?谁又打劫了你的银子?有踪迹吗?有证据吗?你重庆府的事情,也要我夔州府来管理吗? 莫说郭知府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也不得搭理你的狗屁事。
李廷龙气势咄咄地说,地盘是你管,盗匪是你惯,我的银子不见了,你不负责任,谁来负责任?
熊回虽然有一身功夫,但是嘴巴却不灵活,哪是尖酸刻薄李廷龙的对手呢? 只好悻悻地吼着手下兵士,回去了,不管了。
李廷龙挥着扇子跳起脚板说,让朝廷评判这件事,你剑吻鲨等着砍脑壳、剥人皮吧。
熊回一边扬长而去,一边愤愤不平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巴心巴肠帮你找银子,倒受一顿窝囊气。我们都上折子,看皇上砍谁的头、剥谁的皮、抽谁的筋。
乔应光、周国柱仍不死心,双双跳入江水中,继续寻找丢失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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