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三娘子白练逞英豪 三狼豹命丧皇城下1

俺答汗是成吉思汗的后代，也是忽必烈的子孙，更是蒙古右翼土默特万户首领。自从先祖元惠宗妥欢铁木尔败退蒙古大草原后，散落在各地的后裔们  卧薪尝胆、力图自强，屡屡袭扰大明北方，试图再次占领北京城一统天下，雪先祖败北之耻，俺答汗就是其中之一。他率三万铁骑围困北京城后，几次挥刀高喊进攻，都被他年轻漂亮的汗夫人阻止了。汗夫人是俺答汗的第三位夫人，  俗称三娘子，本名钟金哈屯，奇喇古特部落首领的女儿，八岁即许配给五十一岁的俺答汗为妻，真正算得上是口中饴糖、手掌明珠、心尖菜薹，同床共枕  十五六年，哪样的话敢不听呢？加之她一身好手段和一副好心机，更让俺答汗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汗夫人眨巴一双大眼问，你比先祖成吉思汗如何？

        俺答汗虽然六十六岁，仍然身体健朗、腰粗背圆，目光如铃、胡须飘逸，  威风八面、震慑四方，不愧狻猊子的绰号，但是提起祖先成吉思汗，也不得不摇头敬佩说，太祖九岁父被杀，十八岁妻被夺，但是能隐私博公、卧薪图强、励精图治，东据朝鲜全境，建立海边行政；西扫中亚黑海，占领克里米亚；北及漠北边沿，同时南灭金灭夏败宋，建立大蒙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汗夫人戴着红色圆顶布帽，上插锦鸡羽毛、下垂数根小辫，身穿碎花长裙、脚穿毛皮长靴，手握雪亮弯刀、坐骑赤红大马又问，你和忽必烈可汗比呢？

        俺答汗骑在高大黝黑的马背上摇头说，仍然无法可比。他建立大元王朝，  剿灭偏安南宋，收复云贵两越，拥据台湾诸岛，两伐东瀛群岛，一样勋功至伟，  永垂青史。

        汗夫人朗朗大笑，如同云燕响彻蓝天，如同溪水流进深潭，让人心中涌进一股亮亮的甜蜜。她抿着小巧的嘴巴说，从忽必烈可汗在北京建立大元朝开始，  到惠宗皇帝结束，尚未足百年。你年近七十，贤不及祖、智不及人，能恢复大元一统江山吗？

        俺答汗身边簇拥着黄台吉、乌古力、哈扎皮三个儿子，信心十足地说，四面包围北京城，只需半天工夫，我父子定能破城毁墙，将嘉靖老儿擒来当奴仆。

        汗夫人不是三个儿子的亲娘，所以他们没有把比自己年龄小得多的汗夫人放在眼里。要是按照大蒙古习俗，老可汗死了，汗夫人必须转嫁给儿子小可汗；  小可汗死了，汗夫人还得转嫁给小小可汗，一直到小小小小可汗们觉得你老了，  不好看了，不要求你再嫁为止。小儿子哈扎皮发卷如绵羊毛，身壮如水牯牛，  挥着雪亮弯刀蛮横地说，只要大汗一声令下，北京城就是我们的了。

        汗夫人又说，占领了北京城，能占领整个中原吗？蒙古人口稀少、中原人口众多，蒙古地域狭窄、中原土地广袤，蒙古文化根浅、中原文化深厚，加上中原人才济济、抱团御夷，我们能占据一时，不能占据永久。先祖那样强大睿智，都要退回蒙古大草原安身立命呀。

        俺答汗很气愤地说，大军可以冲进北京城，掠夺三天、奸杀三天，连金銮殿上的龙椅都可以抬走。

        俺答汗几个兄弟也挥着弯刀，声若狼嚎说，掠夺三天，奸杀三天，逍遥三天。汗夫人低声问，然后呢？

        俺答汗器宇轩昂地说，回蒙古草原。

        汗夫人再问，抢夺的粮食吃完了，布匹穿完了，女人用老了，又怎么办？  二儿子乌古力身板如父，性格轻佻，绰号蜉蝣子，笑呵呵地说，汗夫人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中原本来就是蒙古人的菜园子、果园子、花园子，随时南下，随时抢夺；子子孙孙南下，子子孙孙抢夺。想来即来、想要即要，明目张胆、公然旗号。

        汗夫人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有草原金蛇雕的美称，更有老可汗的恩爱和支持，毫不惧怕三个王子的霸蛮，所以她用刀子一样犀利的目光剜割他们说，  你们呀，鼠目寸光、水井蛤蟆，没想给子孙留下一副好手艺、一片好江山，除了杀人放火、血腥抢夺的野蛮品性外，什么也不留。

        俺答汗低声问，依照夫人，应该怎样办？

        汗夫人昂着高贵秀丽的头颅说，围而不打、号炮震慑，派出使者、索取利益，议和退兵、保持实力，休养生息、耗罄再取，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大儿子黄台吉身材肥胖短小，边眼歪鼻瓜皮脸，生性懦弱胆小，总是瞻前顾后。他靠在比自己年轻近二十岁的汗夫人身边谨慎地问，按照汗夫人的想法，  我们提出什么样的有利条件？

        汗夫人一板一眼地说，第一，开关贸易，互市有物，让蒙古人、中原人  自由出入，自由贸易；第二，每年进贡丝绸二十万匹、食盐二十万斤、茶叶  三十万斤、大米百万斤、白银五百万两，确保我用度；第三，每年挑选年轻未婚、容貌姣好的女子三千名和亲，给大蒙古传宗接代，改良人种；第四，交出杀害我大蒙使者元凶，让其披麻戴孝、磕头作揖，送使者灵魂回归大蒙草原；  第五，大明皇帝必须给蒙古大汗称大哥，每年到草原陪大哥秋猎一次，和大蒙人同欢同乐同庆。

        俺答汗这只草原老狻猊摇着手说，汗夫人，行了行了，不要再提条件了，  有这几条已经足之够也、丰之颇也。只是呀，这是夫人的一厢情愿，嘉靖不一定答应。前三批使者，不是被大明朝斩杀了吗？

        汗夫人冷笑说，此一时彼一时，再派出使者，我量嘉靖老儿不敢杀了。  于是，俺答汗在北京城外派出第四批使者给大明王朝送上了议和书，然后踏歌起舞，烤羊吞酒，耐心等待。

        儿子撂挑子，老子只得捡起来，严嵩不得不撇下美女，重回朝堂主持大局。看着俺答汗送来的议和书，严嵩鼻子眼睛都气歪了，这明明是小觑大明王朝，  小觑翻云覆雨的老太师呀。但是，严嵩毕竟吃的糖比人家吃的盐多，过的桥比人家走的路多，有的是计谋，有的是策略，有的是对付俺答汗的办法。他一面派出徐阶、李春芳和使者耐心谈判，好酒好肉好女人招待，拖延时间；一面叫陆炳派出锦衣卫手持圣旨到各地调集军队，进京勤王救驾；同时指令蔡伯贯、殷世元关闭城门，坚守不出，等待援军，到时候里应外合，将俺答汗和三娘子斩杀于皇城脚下。

        俺答汗和汗夫人不是傻儿，早就预料大明朝的阴毒诡诈，所以在城外几十里的有利区位设立埋伏，来一路歼灭一路，来两路打败一双，整整三个月，各地数十支勤王救驾军队，没有一支进得了北京城，没有一人败得了俺答汗。不仅如此，俺答汗还日夜炮轰北京城，吓得满院采红女子、满朝文武官员和一城百姓，炊烟难见、饿殍遍地，呼儿唤女、混乱不堪。嘉靖皇帝虽然心脱凡界、神入仙境，但是在炮火连天中仍然不得心静气和，大骂严嵩狗东西，你闭什么关口呀，杀什么使者呀，这回惹下了滔天大祸，看你怎样交代。

        还是前年秋天，随着三娘子的日渐成熟和权力的日益膨胀，建议俺答汗，  约束牧民自发性粗野掠夺行为，停止零星式骚扰边境行径，建设和平共处理想世界。

        俺答汗疑惑地说，夫人呀，大蒙古向来是马上游猎、四海为家，掠夺为生、抢劫活命。如果不抢夺大明朝，我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三娘子笑着说，我们吃的穿的用的嘛，当然还得靠大明朝供奉。只是改变一种方式而已，变野蛮为文明，变抢劫为供奉，变一时获得为永久拥有。

        俺答汗用尖刀削着煮熟的牛腿，津津乐道地问，怎样个变法？

        三娘子甩着长长的辫子说，提出条件、派出使者，议和互惠、兄弟相处，  互通有无、减少流血。

        俺答汗竟然听信了三娘子的建议，派出第一批使者，仅提出了一个条件，  开关贸易。

        俺答汗使者手持符节、车拖皮货来到北京城，竟然被严世蕃五花大绑在菜市口斩杀了，理由是“借名开关，盱觑大明”，就连邹应龙一批老御史的话也不顾。

        俺答汗知道消息后，气得咬牙切齿地说，铁蹄南下，将朱厚熜的族人全部掳掠，男人为奴，女人为妾。

        三娘子利用女人的百般温情千般手段劝阻说，大汗呀，怎么如此没得气量呢？我们礼尚往来、和平友好、取信天下，有什么不好吗？这就跟借高利贷一样，借得越久，利息越高。再派出一批使者，浩浩荡荡而去，昭告天下而行。蒙古第二批使者才到京城，连问候语都没有，也被严世蕃捆绑到菜市口斩杀，并放出狠话，俺答汗使者来多少杀多少，一个不留，一关不开。俺答汗血红着眼睛说，为两批蒙古使者报仇，血洗北京城。

        三娘子再一次用温情劝阻说，中原人都讲“好事不过三”，我们再派出一批使者，授之以柄、出师有名，天人积怨、勇猛攻伐。

        严世蕃同样不顾满朝文武的极力反对，也将蒙古第三批使者在菜市口斩杀。刽子手最后一刀才霍然落下，使者最后一滴血才赫然溅飞，俺答汗和三娘子率蒙古大军，如狼似虎、咆哮而至，秋风席卷、铁蹄叩关，合围北京、拷问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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