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支罗军千里救黄贡 小诸葛灵堂哭祭文2
听牢狱把总这样一说,黄轨心里有数了,黄贡肯定关押在这里。于是,黄轨拉着水仙子说,这就是他刚刚过门的媳妇,出了这档子事情,又是上吊、又是扑水,死缠活拉一定要来看一眼。把总老爷,你说我怎么办呢?
水仙子听了这话,立即仆倒在地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地说,求把总老爷行行好呀,让我进去看一眼相公嘛。他在里面受罪、我在外面逍遥,他在里面吃糠、我在外面住高房,就是死也不瞑目呀,我的那个军爷把总老爷吔。
黄轨趁机把一包银子塞给牢狱把总说,把总老爷,你看我家兄弟媳妇寻死寻活,就答应我们进去探望一眼嘛。
牢狱把总悄悄捏一捏口袋,估计有十两之多,于是嫉妒万分地叹口气说, 真是功夫好,桃花运也好呀。刚刚进去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又来一个似玉如花的媳妇;先送进去一钵鸭子,又送来一盘鸡子,只怕肚脐眼都要胀挺转来。看这个小婆娘哭得痛苦不堪、伤心欲绝,我就做一回好事,破一个例外。但是, 只能她个人进去,你不能进去,因为土司老爷有令,土司二夫人大丧期间,严防男子探监劫狱。
黄轨假装万分无奈地说,既然有司令,我一个小民也就不为难把总老爷了。兄弟媳妇,快去快回,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该说则说、点到为止。土司老爷的二夫人仙逝了,司城还要办大事呀。
水仙子提着热气腾腾的鸡篮子,在牢卒的引领下,穿过层层关卡,绕过曲曲拐弯,来到把守森严的天牢。她正要询问黄贡关押处,只见前面一个粉衣女子半跪地上,隔着木栏和牢里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说话,几步上前一看,这不是黄贡还是谁呢?水仙子大叫一声“十三哥哥吔”,扑倒在木栏上,失声痛哭。
半跪着的女子莫名其妙,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黄贡啃着烤鸭子,定睛一看也大吃一惊问,水仙子,怎么还没走?
水仙子泪流满面地说,哥哥要砍头了,紫蝴蝶也来陪死呀。
黄轨怕话多失言,立即对水仙子说,这个妹子就是对歌那妹子,叫花骨朵, 花家寨花峒长的女儿。几天来,都是她在照料我。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养得白胖胖的吗?
花骨朵醋意满怀地望着跟自己一样漂亮可人的水仙子,咬着红润小唇,弯着一双明媚大眼睛,急切地寻找答案。
黄贡怕二人误会,产生不必要的纠结,影响花峒长早已谋划的营救计划, 立即对花骨朵说,她叫水仙子,是我在新余县城从刀斧手下救回来的一个姑娘。她绰号紫蝴蝶,你绰号花蝴蝶,两只蝴蝶飞在一起,真是天缘地分呀。按月份算来,你应该叫她一声姐呢。
花骨朵并不叫喊,倒是水仙子抹了一把眼泪,一把拉住她细嫩的手儿亲热地说一声,骨朵妹子,谢谢你照顾我家十三哥哥了。
花骨朵望定她的眼睛说,峒长老爷计划在土司二夫人坐大夜的晚上,前来营救王家哥哥。
水仙子知道黄贡在隐瞒自己的身份,没有给花骨朵说实话,故意把黄姓说成王姓,所以立即点醒说,我家黄老爷也来了。
黄贡会意,一把拉着花骨朵的手说,骨朵妹子,原来没给你说实话,是怕冉土司加害我和花峒长。其实我是支罗土司的儿子,绰号雪里狼,不叫王贡,而叫黄贡。你现在跟着仙子姐姐出去,面见我家土司老爷,一切自有主张。切记,一定要听我家老爷安排。
花骨朵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含泪依依、伤痛不已。
大牢外面,黄轨凭借一张不长毛的嘴巴神吹乱侃,天上的、地下的,盘古的、而今的,男人的、女人的,侃得牢卒们都围了过来,听得津津有味、痒痒心窝。见水仙子、花骨朵出来了,黄轨从布口袋摸出一包银子递给牢狱把总说, 拿去兄弟们宵个夜,我家兄弟就拜托大家看顾了。
牢狱把总假装推辞说,花峒长早已打点过,就不要再破费了。
黄轨俏皮地说,“大户人家坐流水席,一轮是一轮”呀。走了,兄弟们, 过两天我又来摆龙门阵。
黄轨收集了各类情报,立即返回大营告诉黄中。黄中和黄金商议后,改写了花圈、挽幛称呼,鸣鼓响堂、大摇大摆地到达酉阳土司城坐夜。黄中拍着大腿说,天要亡冉,不得不亡呀。
黄金思虑说,要想人家不疑惑,还得做一篇祭文,到时候在灵堂前唱和一番,也抖抖我黄家的威风和霸气。当然,也是为了麻痹冉家人的心智,寅时发丧动手,辰时安葬夺城。
黄中不解地问,老三你没到孝家,怎么知道他们发丧和安葬的时辰呢? 黄金笑着说,大哥,万事都有个定数,有个章程,有个周文王演绎的《易经八卦》。冉家一定想占满寅辰二时,让子孙后代如虎如龙,雄霸天下。所以, 冉家二夫人的丧葬,也一定很排场。
土家丧葬很讲究,分坐大夜、中夜、小夜、急葬夜。大夜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金禅道场,念七七四十九天的道经德颂亡人、超度亡魂,亲友不仅送达猪羊鸡鸭鲜活祭品、挽幛彩缎金银财宝,而且还要做一篇声情并茂的祭文,颂扬亡者的美德和孝家的富贵;中夜做三七二十一天的中型金禅道场,相比大夜,内容和程序上就简化得多了;小夜停放亡者八九天,歌舞八九天,让亲戚朋友陆续吊唁,不做金禅道场;急葬夜,多为贫穷人家,或者鳏寡孤独,一般是死亡三天之内埋葬,几乎没有什么内容和程序,尸体入棺、上山掩埋。任何丧葬, 都可以做祭文,分为家祭和客祭。家祭为孝家自己做祭文,早上抽灵出殡时宣读合唱;客祭一般由关系密切的亲友做祭文,坐夜当天晚上入堂宣读合唱,一人主唱文字,众人合唱固定虚词,烘染现场气氛。冉二夫人只安排坐中夜,估计是天气原因,火热的七八月,就是冰块、画符,也无法保证尸体不腐烂流水。
八月初六这一天终于到了,各路土司敲锣打鼓、舞狮玩龙、礼炮震响、抬猪赶羊进城坐夜。撒尔嗬刚刚结束,跳丧鼓微微息槌,黄中趁热闹而入,燃香化纸、上堂祭拜。撒尔嗬也叫跳丧舞,或叫打绕棺舞,男子赤脚露胸围绕棺木, 一边拍打身体一边旋转一边唱歌踏舞。当然,如果跳撒尔嗬的人员众多,灵堂旋转不开,也可以在灵堂前的大坝子进行。跳撒尔嗬不分家亲内戚、孝子宾客、老叟少年,人人可参与、个个可加入。但是,一般女人不跳丧,只哭丧哭灵哭葬。
黄金长衫长褂、黑帕黑靴,手捧白绢含泪唱读《吊二夫人文》,黄中诸人在旁边合唱:
呜呼夫人,不幸身亡;山岳悲摧,日月无光。噩耗传至,千里奔丧;号啕灵前,酹酒一觞。吊夫人貌,武陵桃妖;花容月貌,赛过二乔。吊夫人贤,德操耀耀;后宫列仲,群嫄俯哨。吊夫人品,雅量端行;竹兰菊梅,终生芳馨。吊夫人仁,胸怀天心;舔犊司子,哺育殷殷。吊夫人慈,四海皆知;奉孝父老,涓涓绵滋。吊夫人智,襄赞冉司;远近结盟,相安无事。吊夫人才,人见人爱;琴棋诗画,李朱羞怀。吊夫人巧,心惠手乖;织布纳衣,茶饭亦脍。吊夫人劳,血苦功高;酉阳鼎盛,土民首翘。吊夫人贞,祸福同道;十六为妻,廿载情涝。遥想初逢,音容可弄;款款风度,燕声融融。温婉不在,魂魄流空;追之不及,已化彩虹。香消玉殒,山河哀吟;悉司恸哭,挽幛垂缨。鼓乐无声,血泪流浸;子孙伏地,哀叫娘亲。呜呼长嗟,生死离别;近在咫尺,黄壤阻隔。世间佳美,何处觅得;纵然来者,鲜有颜色。叫声夫人,西路仙行;跨鹤漫游,天堂氤氲。月宫翩跹,踏星舞云;琴瑟齐鸣,夜夜长听。悲悯失忆,实难成章;声嘶力竭,痛哭汪洋。再叫夫人,凄离故乡;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黄金唱得声情并茂、见肉见血、入骨入髓,唱得来宾纷纷落泪,唱得孝子号啕痛哭,唱得二夫人的儿子冉鲈阿拍地撞棺,唱得老土司冉云怒捶案悲愤, 因为二夫人是他的当家夫人、管事夫人。正当黄金唱完“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准备下拜礼毕退堂之时,旁边一名身材清瘦、满脸黢黑的汉子悄悄离去,轻蔑地咕哝说,野猫哭耗子,假慈悲;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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