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116章 大明军惨败景阳河 黄白虎求签朝阳观2

见胡宗宪上了一张大竹筏，挥着轩辕剑向河这边扑来，黄金令旗一挥，地虱子杨正崇、打屁虫马角立即号炮响起，黄洪学、雷放率步军万箭齐发、万炮齐放，同时滚木、滚石、油桶铺天盖地而去，全部滚到河岸和河中。胡宗宪的先头军正要在河岸集结抵抗，第二声号炮响起，万只火把从天而降，把景阳河岸、景阳河水点燃成一片火海，烧得胡宗宪大军无处逃逸，哀号连绵，就连他自己也滚进了火海中，要不是陈嬉、马图、汪泽一干幕僚护卫勇敢冒死，号住他沉入水底避火，同样被烧死了。

        黄中率兵马走出丛林，站在山坡高处像看武打川剧一样，看得哈哈大笑、击掌跳跃。岸火尚未熄灭，支罗大军俯冲而下，将没有烧死的全部砍死，烧伤不能动弹的全部掀进河里，拈捡了兵器物资大胜而归、高歌而还。

        可是，黄金没有一点兴奋，仍然满脸忧戚和迷茫，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理论，  小小的毕兹卡都不是大明朝的对手。而今虽然烧死砍死淹死一两万人马，只是胡宗宪毫毛，没有动其根本。

        彩娘关切地问，老三，下一步如何盘算？

        黄中接过话说，还盘算什么？乘胜追击，夺回信陵，恢复疆土。

        黄金摇头说，我们不足四万人马，胡宗宪仍然有二十万之众，并且多为本乡本土、熟人熟地的土司兵，占据大山关隘，熟悉地理人文，怎样夺回信陵？  也许，朝廷调派的福浙水师，正向三峡开赴呀。

        听了这话，黄中有些着急地问，依老三的主意，应该如何？

        黄金忧心忡忡地说，退守盐阳，利用平地，尚可一战；等待时机，再谋新策。

        黄中不解地问，刚刚夺得了天堑景阳河，就这样白白放弃吗？

        黄金指着尸首漂浮的景阳河说，几十万敌军一人一块石头、一条沙袋，完全可以阻断浅窄的景阳河，大军行进如履平地，战马奔腾如踏草原，哪是什么天堑呢？而今我们要做的是，苦心经营盐阳，依托马鬃岭、石板岭、星斗山、大峡谷一线，拱卫支罗。

        黄中只得下令，留下锦豹子黄洪学，率部分兵马把守各处关隘，能坚守则坚守、能骚扰则骚扰，不能则自行撤退，回到盐阳。他率大军先行回撤布防，  等待胡宗宪大军前来决战。

        话说黄金随大军一路来到朝阳观，忽然听到山坡上传来钟声，心里一时灵动，想起了观主紫阳真人，于是建议说，武王，天色已晚，能不能去朝阳观会晤师兄一面，也让雷放见见师傅？

        黄中笑着说，你的师兄，也许就是我的师弟了，同门同山、同根同源，当然应该会晤。听说紫阳真人知晓过去未来，正可以请教。

        于是，黄中脱了战袍，带着黄金、彩娘、雷放、丁梅寿一同入观，并叫十几名兵士肩挑银子、布匹及生活财物跟随，其他将领率兵就地埋锅造饭，扎营设哨。

        黄中、黄金和紫阳真人都是青城山的同道，玄真大师的门下，只是黄中去得早，回来得也早，而且专修武功，没和紫阳真人同学，所以未能谋面，相互不识。黄金和紫阳真人不仅同学同师、同山同洞，而且既修炼武功、又修炼道法，相随如影十余年。紫阳真人虽然年少五岁，但入道于先，道德胜出，所以黄金叫他师兄。黄金急匆匆下山之后，紫阳真人又去峨眉山继续修道，凭借真功夫获得了道界众徒瞩目的真人美号，不像黄金、蓝道行是皇上赦封的假真人。所以，黄金道行没有他深邃，功夫没得他精妙，名声没得他响亮。还没入观门，  就听见一阵歌声传来：

        袍黑变袍黄，土司称大王；

        得意须欢尽，莫待泪洗裳。

        黄金上前正要敲响斑驳山门，山门却徐徐拉开了，一名清瘦仙骨、满脸红润、眼珠放光的黑衣道长稽首说，不知大王驾到，贫道有失远迎，罪过。

        黄中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听黄金在身后小声说，这就是我师兄，紫阳真人。

        黄中立即还礼说，路过宝刹，心闻道钟，入观求拜真人，打扰。

        紫阳真人笑着说，武王驾到，求之不得。朝阳观开观一千三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迎候一隅之王。可喜，可喜！

        黄中指着十几挑担子说，大军出动如洪水狂风，碾草成泥、措木成灰、踏石成齑、卷土成烟，小恩小惠一点补偿。

        紫阳真人稽首说，多谢了，请大王观里品茶。

        黄金借此拜见了师兄，雷放拜见了师傅，然后入观分宾主而坐，青衣道童提壶奉茶，燃香祛味。

        品茶之时，黄金首先发问，师兄好端端地修道峨眉山，为何蛰伏朝阳观？  紫阳真人苦涩地说，四川百姓的劫难就要到了，血流成河只等时日。

        黄中似乎看到了毕兹卡的美好前景，所以抑制强烈的内心激动发问，新国建立如此，请示而后如何？

        紫阳真人笑着说，师弟不是早有擘画吗？去的该去了，来的该来了；失的该失了，得的该得了，还应如何？

        黄中温和地笑着说，想请真人示下毕兹卡的未来，以便早作图谋，不伤黎民。紫阳真人仍然笑着说，有师弟在旁，机巧胜于我，何必多问？他心里明白得很。

        黄金笑着说，师弟报仇心切，早年下山、学业不精、道行粗浅，只知道过去，  哪知道未来？还请师兄明言，早点光明、早洞脑顶，让我家大王吃下定心丸。

        紫阳真人收住笑容说，天有道，天亦黑；地有道，地亦黄；人有道，人亦老；万物有道，万物亦枯。无道不成天，无理不成地，无缘不成人，无由亦不成万物。一切皆天机，一切皆自然。

        黄中接着问，照真人这样说来，大明无道、民不聊生，我黄中起兵造反，  建立新国，也是天道吗？

        紫阳真人笑着说，有道亦无道、无道亦有道，古道非今道、今道非古道。有道与无道本来无区别、无恒形，哪能评判是与非？历朝历代造反者，打着上天之子、替天行道旗子，果真如此吗？一旦黄袍加身、金銮万岁，不知要做出多少违道之事呀。或唯我独尊，或花天酒地，或草菅人命，或误国误民，哪管它一将成名万骨枯、一帝登基天下哭的道理呢？

        这样一说，大家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彩娘含着迷人的微笑起身说，按照教传流脉，我们同道不同门，你也是我的师兄，因为我是绝尘师太的弟子。

        请师兄明言师妹人生，能否报仇雪恨？

        紫阳真人捻着下巴尺长的胡须说，你报仇、我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休。师妹，何必？

        彩娘泪痕斑斑、跪地哀声说，师妹从小孤苦、一生颠沛，仇恨难消、时刻思报。请师兄谶语，切莫顾忌。

        紫阳真人无法摆脱此情此景，只好长叹一声说：

        桃花迎面沐春风，倾城倾国容颜中；

        纵然横身都是恨，飘落江中伴鱼虫。

        紫阳真人几句诗，显出万分的悲凉悲苦，如同秋风秋雨一般浸湿着大家突突不安的心原。一时间，竟连喝茶的人都没有了，低低地埋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黄金醒悟过来笑着说，谶语嘛，信则有之，不信则无之，哪能当真？

        彩娘起身凄婉地说，谢师兄，师妹定当谨记。

        这时，青衣道童又来添茶续水。紫阳真人吩咐他，加菜煮饭、添碗增筷，  留武王一行用餐方走。

        黄中推辞说，道观清静高雅，不宜俗人打扰破败。我们还是下山回营用餐，  免得将士担心。真人不便言说毕兹卡未来，那么可否言说大明后事？

        紫阳真人沉吟半晌，品饮了几口飘香清茶，然后才徐徐说出几句诗来：

        一马当先跃龙门，家主匆忙树吊颈；

        可怜红颜曲不圆，大明之后水大清。

        一行人都不明了其中深意，也不便纠诘，见天色已晚、道观饭香，只得起身告辞。黄中稽首一再表示谢意，恋恋不舍。望着黄中喉结上那颗显眼的朱砂痣，紫阳真人忽然说出几句诗来：

        巴山有云巴山风，巴山夜雨洗梦红；

        痴心痴意痴黄粱，提篮买卖菜市中。

        在山门外，紫阳真人与黄金依依惜别说，师弟如有不顺，或来朝阳观，或回青城山，或到峨眉山，切不可草率行事。蝼蚁尚且偷生，百虫尚且惜命，况乎人？

        黄金连连点头说，请师兄珍重，珍重。

        雷放最后依依惜别了师傅，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紫阳真人边关道观大门边凄楚吟唱，声音犹如泉水穿石、秋风穿隙、冰雪凝结：

        檐同锅同弟兄同，当年夺爱恨在胸；

        你好我好烟云事，铁掌飞去惹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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