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纸人爬山好比猴子，快得要命，也颠得要死。
谢献咬紧牙关，默默忍受头朝下脚朝上地被人抬上去。崔仪很有小心思，轿子外挂着一大片纱幔，挡住了她散乱的衣服和头发。
崔仪到现在才知道，用纸人抬着爬山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
闲来无事，崔仪和谢献聊天。
“你为什么被人追杀？”
谢献：“我们能日后再聊吗？”
“为什么？”
谢献微笑，头上青筋暴跳。
“献头晕目眩，开口便是剧痛难忍。”
因为我不像你一样有个轿子躺着，现在一张嘴就想吐啊，笨神仙。
她真的是来救他的吗？到底是哪种人会前一秒告诉他不要乱动小心伤到肺腑，后面就带着他来爬山。
谢献开始怀疑崔仪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但他不得不翻出他以往得体的假面面对崔仪，不能太高傲，免得崔仪生气，不能太讨好，小心崔仪认为他卑贱。
山壁上挂着的秦寻观和蔺相思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蔺相思气得双腿乱蹬，秦寻观则是慢慢用手去够腰间的传音秘宝。
不多时，崔仪和谢献已经到了山崖顶上。这里的泥土暗红，透着铁锈味，才走几步，处处都是断肢残臂。四个纸人步调统一地站到崔仪面前，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后化成飞灰，随风而去。
崔仪蹲下来看坐在地上的谢献。
“还能继续走吗？”
谢献自然是不能的。但他咬着牙，和崔仪说可以。
崔仪真的信了。
没走两步谢献歪倒在崔仪的肩头：“抱歉……我高估了自己。”
崔仪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谢献不良与行。她没有推开谢献，而是把他扶到一旁的岩石边，让他安稳坐下。
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是有的，不过崔仪不想用神力去填谢献的无底洞。她笃定自己会被谢献奇怪的身体吸干。再说了，即使用了神力也只能温养修复的五脏六腑，至于里面的毒是完全驱不出来的，若是毒素不清，谢献的死期也就近了。带头来还是得给他找出解毒的方子。崔仪叹了口气，又从袖中拿出了剪刀和白纸，她一边剪起纸人来，一边复又问起刚刚的那个问题。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谢献苦涩的笑着：“这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那时我为了救师门中的师弟师妹被废去了经脉，原本属于我的地位和尊崇都被师弟夺走了。我并无怨恨，师父不信，反倒认为我因为嫉妒师弟不停作乱。近年来妖兽群行，灵脉断绝，各种祸事频出，我原本的师门垂天府，损失惨重。最后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弟师妹竟然认为我我叛出师门，把所有人的死都记在我的账上。这样一来自然是不肯放过我的。”
原来是被冤枉了，崔仪这样想着。按照谢献的请愿，那么崔仪应当如何救他如何才算是救了他？
崔仪直接问了出来。
“你觉得我如何能救你？”
“仙子已经救我一命了，何来这种说法。”谢献并没有过分所求，以退为进是他的惯用手段。
本来崔仪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谢献额间的红痣并未成型，说明天门并不认可。崔仪细细琢磨着，当初是谢献对生命的强大渴求，穿过了天门进入了香炉的白烟中打动了她。他的请愿也与之有关，那么必是要护住谢献的性命。
这样一来要是摆平所有对谢献生命的威胁，那么他们之间的天契就应该彻底成型了。崔仪也能够离开谢献，去做他当初下凡要做的事。
她有一定要做的事情，谢献必然也有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崔仪问道。
谢献脸眸露出一副无欲无求的神色，他仿佛思考了很久，在眼神坚定的开口说道，“我想复仇。”
“我并不是生而可欺的，”他这样说，“他们不管不顾，毁了我的一切，诋毁于我，还要对我痛下杀手不死不休。我心有不甘，我心里有恨。若不能复仇，我与行尸走肉无异。”
崔仪此刻也想到了，若是谢献的敌人不除，谢献将永无安身之处。
“你要向谁复仇？”
“整个垂天府。”
崔仪尚在在人间修行的时候还没有垂天府，不是本地人的她不了解垂天府的情况，更不了解，垂天府是此刻修仙五大门派之一。
“垂天府的人来了。”谢献忽然开口说。师门内虽然早就发现他是叛徒，并且设下了伏杀，可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去除他腰间的门派玉佩，这样一来谢献就能确定门内人是否在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崔仪手中的纸人也剪好了，她将纸人贴在谢献的额头上，谢献一怔，恍惚间天地旋转，没几秒被吸入了纸人中。崔仪用手捏住这片纸人，贴在自己的腰间。两人能够通过心神沟通。
谢献变成纸人之后没过多久，垂天府派来打扫战场的弟子们鱼贯而入，他们发现了格格不入的崔仪，有些警惕的上前查看。
崔仪对着他们笑了笑说自己是误入这里的。因为穷，购买的长剑的质量实在不佳，飞过几千里之后在空中断裂，所以她跌入了这个山顶。
她生得美貌声音好听，弟子们愿意听她讲话，况且她看着就性子柔和，有话人们更愿意与她托盘而出。崔仪向弟子们打听，他们都是垂天府的人，自然是更加了解垂天府。
弟子们听闻崔仪想知道垂天府的消息，个个露出了兴奋自豪的表情。
“虽说我们只是外门弟子，但也是修仙界中已经天府不错的人物。”
“还不是我们垂天俯的门槛高，要是在别的门派，我这三灵根好歹也能进进内门。你看看一百年前，哪个宗门敢与垂天府争第一。”
“我看道友是散修吧，最近世道乱，你可能不太了解情况。我们门派有七个长老，个个都处于化境境界。历代来有两任掌门飞升上界的。”
崔仪默默算了一下化境境界，现在的自己不惧化境，可是七个加在一起也是一场大麻烦。更可怕的是三日之后，她可是跌得连金丹都不如了，想要靠她复仇，白日做梦呢。心中虽是这样想，崔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变化。
被她别在腰间的谢献原本以为崔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竟认真打听起来，似乎真是要给自己报仇。当初觉得她心软还真是没错，谢献这样想。
然而很快他就听到崔仪在给自己传音。
“你真想复仇？对着垂天府？”
谢献声音低沉回道：“是。”
“他们太强了，你打不过，别复仇了。”
崔仪认真提议。
谢献认真地想刀她。
崔仪这句话给他带来的荒诞感觉不亚于他之前说要丢弃他。既然从头到尾地了解了他的恩怨，虽然谢献说的半真半假，好歹算有几分真诚。然而崔仪的回答不仅像她第一次开口一般毫无怜悯之心，这一次则是连人性也无。
她叫他不要报仇，因为对方太强他打不过。
当真是石破天惊。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很快谢献面无表情地告诉自己，当然不是，崔仪是神。
就算是神，崔仪说的话总是和她这个人产生强烈的违和感，谢献失去了语言沟通的欲望。
这边谢献腹诽着崔仪，那一边垂天府的外门弟子仍是没有停止与崔仪搭话。
一个年轻的男弟子见崔仪对垂天府如此感兴趣，开口道：“道友既是散修，何不加入垂天府，若是通过选拔，可就是一步登天了。道友可知垂天府对弟子一向丰厚，这次经历大难之后，掌门为了振奋人心，举办了弟子会试，游历四方的大长老更是拿出了鲜有的复灵丹来作为奖品。那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复灵丹啊。”
无人看到纸人的小手蜷了起来。
谢献浑身散发着寒意。
你看，其实有办法治好当初被毒腐蚀侵害的他的。门派并不是对他的毒无力，而是有了更好的邵宁在前，他们觉得不需要再浪费一颗珍贵的丹药去堵成为废物的他能不能起来。
“对呀，对呀。”一旁的人也附和道，“纵使参加不了弟子会试，你入了垂天府之后，难道还怕没有这样的机会吗？”
这无疑是拜谢献所赐，垂天府折损了大半弟子，正处于紧急扩招的时候。不仅长老们急，门下的弟子也很急。他们都明白，若没有弟子充盈垂天府，垂天府便会落后于其他的宗门，甚至跌出五大门派的称号。
那时候还能不能占住好灵脉和资源修行，救难说了。
因此垂天府的弟子们对招揽新人万分热情。
听到复灵丹的崔仪眼睛一亮，她没想到下界也会有复灵丹。
崔仪摸了摸腰间的纸人，心里有了个想法。
……
两天后垂天府招新的山脚处出现了一个少女。
她穿着一身红裙，面容清秀，腰间别着一个小纸人，头上还挂着很多碎玉。只可惜神情木了些。
谢献原本以为按照崔仪怕麻烦的性格和能力，她会直接进入垂天府取走丹药。崔仪担忧自己快速下掉的境界，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谢献认为崔仪会就此离开，但没想到崔仪愿意屈尊降贵改变容貌，进入垂天府当个小弟子，只为拿取复灵丹给他疗伤。
“……”谢献再一次不知如何形容崔仪。
要说她心软，她说出的话犹如利剑，每一次都割在他最痛的地方。可说她冷漠，她却救了谢献很多次，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种有人相助的感觉对谢献而言是陌生的。他不是很习惯，或者说，他有点害怕自己习惯。
排队的人并不多，很快轮到崔仪了。
拿着竹简登记资料的弟子开口问道，显露出骨子里的傲慢：“报上年龄与姓名。”
“崔平平，十七岁。”
在热闹的场面中，一个垂天府的弟子带着崔仪走向了测试灵根的玉球。
崔仪轻车熟路将手放了上去。
一片耀眼的光射出，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崔仪和她掌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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