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3章
苏琦走到练武场的中央，手中佩剑在日光下发出银亮的光泽。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气终于有地方发泄。
本来关于崔平平是个草包的传闻就尘嚣日上，今天练武场一比，一定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崔平平的真面目。
崔平平转身去架子上拿统一发放的木剑，她这一批弟子还没到去剑崖选剑的时刻。
秦寻观虽然眼前蒙着白布，却好似什么都能够看见。他让苏琦把佩剑摘下由他暂为保管。
苏琦本来就想堂堂正正把崔平平压在脚下打，从未动过要占便宜的心思，很干脆的提上木剑。
两人慢慢走到练武场中央，周围气氛凝重，鸦雀无声。
其实大家都是想看苏琦给崔平平一点苦头吃的。毕竟崔平平受到的优厚待遇确实令人嫉妒眼红。但此刻，他们有些不忍。
苏琦的实力大家都是知道的，称不上特别拔尖，在垂天府内也是佼佼者了。
崔平平呢，她才入门多久。
大家看着站在场中的崔平平，这才想起来崔平平从到到尾都是异常的安静乖巧。苏琦先前对着她破口大骂，崔平平只是有些疑惑，却并未说什么。秦寻观让她上来和苏琦打一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实力悬殊，她必定惨败无疑，此举不过是想消减苏琦怒火而已。
众人喜闻乐见，而站在崔平平的角度，这是不公平的。他们仿佛这时候才发现崔仪并没有做什么，说不上是错。然而不久前，她什么也没有做正是人们送给她的罪行之一。
崔仪雪白的内裳外套着邀月峰特制的红色外袍。邀月峰多年来没有新弟子，这外套还是当时给方梦海留下的。崔仪身量比不上高大的方梦海，穿起来空空荡荡，更显得她瘦弱无辜。
好在她没有露出一副可可怜怜的表情，苏琦想。这样看来，崔平平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恶心。
真要开打，苏琦居然也有丝犹豫。不过这微不足道的犹豫被怒火一瞬间淹没。
“这是在做什么？”办完事回来的月葵忽然出现在秦寻观身后。
她抱着双臂，目光落在练武场中。因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崔平平和苏琦两人，到也没人注意到月葵回来了
秦寻观：“苏师妹和崔平平之间生了些误会。”
“崔平平？”月葵上下扫了秦寻观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
秦寻观依旧面色如常，看不出端倪。
月葵暗道想太多，她素来不爱掺和五长老那边弟子的破事，于是换了话题道：“这可不像是你做的事。崔师妹才入门多久，你这可是欺负她。”
秦寻观：“并非如此。”但他并没有过多解释。
有气就打一架说清楚，免得生了龌龊。这种说法月葵是认可的。因此没有阻拦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一个小师弟站在场边，深吸一口气，擂起鼓来。
就在这刹那，苏琦已经飞身一跃，剑尖直指崔仪的脖颈。
崔仪萝卜蹲，虽然难看，好在招式朴素有用，正正好躲开苏琦的攻击。
苏琦一招落空，脚尖点地，下一秒又是一剑刺来，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崔仪往侧边一滚，又躲开了。苏琦的木剑生生插入地砖一寸，可见用了多少力道。
崔仪震惊，这个苏师姐是来真的吗？她一抬眼，看到苏琦严肃的脸，和白茫茫的剑光。
她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避过苏琦又快又狠的连环刺。
“用你的剑起来和我打！躲着我干什么。”
一连七招都被躲过，这和苏琦的预想大大不同。崔平平怎么可能有这种速度！
偏偏崔仪毫无例外地避开了她的所有攻击。
苏琦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只能更加疯狂地拔剑挥舞。她拖着剑在练武场上对着崔仪狂刺，崔仪绕着练武场躲了好几圈了。一个追一个躲，两人竟没有碰到对方分毫，说来也算神奇。
怎么可能不躲！
崔平平一边灵活地跑跳，一边大声道：“师姐，平平怕痛得很，不想挨打。”
“不肯吃苦，还怕痛！废物！修什么仙！”苏琦累得气喘吁吁，大怒道，“给我用剑！”
崔平平听话地举起剑挡在身前。
下一刻，崔平平的木剑被苏琦的剑锋削成了六块。
崔仪：“……”
崔仪：“这算我输了吧？”
苏师姐不按常理出牌，勃然大怒：“你还敢认输！？有辱师门！”
她把自己手里的木剑丢到崔仪脚下，崔仪下意识一躲，发现苏琦转身去向上重新拿了一柄木剑。
“把剑拿起来，继续！”她倒要看看秦师兄说的好剑意长什么样！
崔仪只得弯腰捡见，捡到一半，她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原来是苏琦的剑再度劈来，崔仪要是没躲，这时候已经被腰斩了。
她又躲过了。苏琦的眼睛渐渐充血变红，为什么崔平平还是躲过了呢？
是自己练的不够吗？为什么就连崔平平都能躲开自己的招式？苏琦的剑慢了下来，眼神乱了起来。可是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修炼了，难道其实她才是自己口中的废物吗
不！不可能的！
苏琦想到当年偷偷听到五长老对师父说她资质平庸不堪大用的画面，呼吸都能凝固了。
崔仪躲了两下，发现苏琦的攻击虽然没停，但是力道泄了不少。她正想说两句好话，转头就看见了苏琦有些不对劲的脸色。
“苏师姐！”
“接、招！”苏琦全身散发出的气势和上一秒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苏琦只是在比试的话，现在就是真的想要崔仪的命。她那架势简直是拿命在打架。
崔仪一直以来都不是很能搞懂他人内心的想法，对苏琦变化的原因她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苏琦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崔仪想绕道苏琦身后，一掌劈晕她。
就在她侧身掠过苏琦时，她忽然看到了苏琦眼里隐隐要冒出的水光。
崔仪停了下来。
苏琦的剑砍刀了崔仪的手上。
场上一片惊呼，秦寻观都站起了身。谁料崔仪仿佛没事人一样，皮都没擦破。
崔仪：“苏师姐，足够了。”
苏琦头发散乱：“你什么意思！我没够！没够！你给我闭嘴！”
崔仪没有回答。
她默默地举起了剑，朝着苏琦的方向狠狠一挥。
苏琦本该不屑的，但她的身体忽然迸发出一种生死存亡间的危急之感，主动用手拿剑格挡。
剑没有落到苏琦的身上，那剑气却硬生生破开了苏琦的木剑，穿过了苏琦的身体。苏琦的发簪落地，头发在空中飞扬。
简单干净、利落强大。
只是剑气而已。
苏琦身上并没有伤痕，衬得崔仪的剑气如清风拂面，外强中干。只有苏琦一个人知道，不是那样的。她怔怔地盯着崔仪，黑发挡住了她的脸。
崔仪走到她身前，伸出右手盖在苏琦的脸庞上，悄悄用指腹抹掉了连苏琦都不知道的泪水。
“师姐，足够了，”崔仪用她平淡无波的声音道，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师姐很厉害，我甘拜下风。”
苏琦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站着不动，她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眼睛不受控制，越来越酸涩，视线越来越模糊。
“你说谎，我不够，我分明不够。”苏琦双目空洞，声音颤抖“我都伤不了你。我做的一切难道都是没用的吗？努力真的比不上天资吗？我是不是一直都想错了，我永远也没办法超过你们这些单灵根！”
“你没错。师姐，”崔平平凝视她，“我也并非不努力。所耗时间并不能决定一切。”
苏琦悲愤。
“但心性可以。师父说修仙不是修武是修心。师姐心性坚定，一心向道，绝非常人能有，我信师姐日后必定会破开障垒。”
修心么……苏琦想起自己近日脑海中满是针对崔平平的愤懑，和以往的自己截然不同。她的本心变了吗？
“师姐，灵根算不得什么。你也知道，我同没有灵根的人一般，甚至用不出一点灵气。我靠的不过是小时候逃命练出来的把式，已经刻到骨子去了。你不一样，你不是已经靠着三灵根走到了四长老门前吗？师姐，此时世间如此多的双灵根不如你。日后，也会有单灵根不如你。灵根是始不是终。修炼是为了修心，修心方能得道。可这世间除了修炼还有许多东西，尝百事以修心又如何不向仙道呢，师姐拘泥了。”
是么？
崔平平看她的眼神那么坚定，让她动摇的心都稳了下来。
苏琦的手慢慢热起来。
她深深望了一眼崔仪，并未对她说什么。
崔仪举起手：“秦师兄，不用打了吧。我前面剑被斩断，手也被击中，早就输了。不过是苏师姐还想教导我，所以不曾停下。”
苏绮：“我输了，是我狭隘了。我向诸位道歉。”
苏琦丢掉了手中的木剑，背对众人离去。
……
月葵对着秦寻观道：“苏师妹的剑明明砍到崔师妹手上了，却没有半点痕迹。你不觉得奇怪么？”
秦寻观仿佛这才回神：“确实可疑。”
“还有她那剑气，竟真一点灵气也无。要是带了灵气，恐怕是能和之前谢……和那位一比。真是可惜了。”
秦寻观和往常一般面若冰霜，心中所想无人能知。
谈有苏跑到崔仪的旁边，对于和她闹僵的苏琦，谈有苏没说她坏话。她拉着崔仪的手，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她怎么就走了？”
崔仪轻描淡写地简短说了说。
谈有苏的眼睛亮晶晶的：“修行是修心！不愧是七长老！说的可真好！”
“哦，那不是她说的。”
谈有苏：“啊、是我师父说的吗？”
崔仪：“是我编的。”
谈有苏：“……”
她想了想被骗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苏琦，忽然觉得那张讨厌的脸变得可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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