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期中考第一天，高二年级的学生按照上次考试名次被安排到不同的考场进行考试。
按照排序，每个考场坐五十位考生，从一号考场往下顺延。
陈时上次考了第五十名，刚好排在了一号考场的最后一个位置，身后就是教室后门，无聊的时候还能抬头看看窗外景色。
离第一门语文考试还有二十来分钟，一号考场人还没坐满，走廊上仍然有许多走来走去赶场的学生，陈时来得比较早，便先坐下了，手上也没带什么书本或者复习资料，临考前这段时间不再着急忙慌地补东西，是陈时一直以来的习惯。
付冲之引着几个朋友从一号考场经过，他上次考了第五十一名，应当是在二号考场的第一位置进行考试，但没过多久，他便打了个旋儿，独自从二号考场溜了出来，很自然地走进一号考场。
周封故的位置很好找，第五名，那便是最靠里那一排数下去第五个，付冲之嬉笑着走到周封故身边，表面上是来同他聊天，实际上眼神乱飘，靠在墙上嘀咕着：“你那个同学在吗？”
周封故不用抬头看付冲之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面无表情回答：“你应该在二号考场好好提前盘算一下这次的语文作文要怎么应付过去，来这凑什么热闹，别影响我考试。”
周封故桌子上也没摊开什么复习资料，付冲之知道周封故这人成绩一向拔尖又稳定，来找他说几句话哪里就能影响考试，便继续自言自语：“你小气不跟我说，我自己也能找出来，她上次就高我一名，这么说来，肯定就是坐在后门最后一个位置的那位——”
付冲之少年心性，说找就找说看就看，动作姿态熟练得不得了，可见往日里没少八卦学校里的各种人物。
接着付冲之低声说了句：“找到了。”
不过是付冲之闲得发慌才来闹点鸡毛蒜皮的事，周封故本来不想理睬，但付冲之说完这句之后却许久没出声，不知道有了什么奇怪的所感所悟，周封故这才抬起头说：“看到了？”
付冲之时而看看陈时，时而看看周封故，故作深沉地托起了下巴。
接着他开口：“挺好看，白白净净文文气气，跟你天差地别的气质。”
瞎点评完后，付冲之看周封故冷着脸挑着眉，便又笑了，说道：“怎么了，人家看着就是个乖孩子，跟你这种混世大魔王本来就不是一个路子的，不过呢……”
周封故开口赶人：“再不赶紧说完回你的考场，你就要被判迟到了。”
付冲之不听周封故胡扯：“你以为我没戴表啊，时间还早着呢，哎呀我话说一半被你打断。我是说，不过呢，陈时她在看我们这边唉。”
陈时本人并不知道不远处的二人在提及自己，她也并不是故意往那边看，纯粹是考前习惯，喜欢看向窗外放空发呆一段时间，她自己这边的窗沿外只能看到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便下意识往教室另一侧望去。
陈时本没有注意到付冲之，是等付冲之笑着朝她挥手后，陈时才回过神来，努力回想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人。
啊，那都是上一世，高三毕业之后的事了。
付冲之又低头朝身边坐着的那人说了几句话，只见那人转过身来，定睛一看，那人却是周封故。
陈时平日里也没遇到过付冲之这样比何晴还要厉害许多的自来熟，呆愣了片刻，也只能抿唇笑了笑，便马上转回另一边，宁愿去看走廊上穿梭不停的人影。
这一边，付冲之得意极了：“你的老同学见我第一面就朝我笑唉，我看她也没认出你来，看来你们这关系确实很一般啊。”
周封故斜他一眼：“自己硬要贴上去打招呼，人家还能装瞎当没看见你不成？”
付冲之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刚刚……是在为她说话？我的天，我跟你同桌这一年来，第一次见你对女生这么在意。”
“啰嗦。”周封故抬眼看见叶树也凑热闹走了过来，便很快说道，“叶树，刚刚付冲之说你数学大题每次都答得烂七八糟。”
“什么？！”很轻易就被挑拨离间的叶树勾住付冲之的脖子就往外拽，“你小子，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回二号考场好好聊聊——”
付冲之一时慌张百口莫辩：“叶树你不要听信周封故的栽赃啊——”
期中考的两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等交完最后一门科目的答题卷，陈时靠在座椅上，轻轻地吐了口气。
即使已经体验过无数场考试，上过高考战场，但没有学生是不怕考试的。
考试已经考完了，陈时脑子里绷着的弦慢慢松开。
她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具。
正巧有人走过，撞了一下陈时的桌子，她考试时用来答题写字的那支笔还没来得及合上笔帽，便借着势很快向桌沿外滚去，陈时来不及挡，眼看着笔就要掉到地上，这时一双手十分精准地稳稳托住掉下去的笔。
周封故掌心躺着那支笔，却没立刻还给陈时，他嘴上只是客套地问：“考得怎么样？”
陈时回答：“还可以。”
这次生物试卷上有一道题跟未来高考卷子里的题目很像，出题方向很刁钻，几乎是课本里的原话，但从没有老师重点提醒过，也没有人觉得会考。
那一年高考很多学生都在败在这道题上，陈时也不例外。
周封故指了指陈时下意识攥着的左手：“张开。”
陈时摊开手掌，掌心里攥着的正是那支笔的笔帽，她刚刚没来得及合上，笔就不听话自己跑了。
周封故从陈时手中拿起笔帽，指尖不经意间剐蹭了陈时手心淡粉的掌纹，陈时觉得痒，手指略弯了弯。
周封故将笔合上，送回到陈时手中，问：“仍然有信心超过我？”
陈时也只有在学习这个话题上有打趣的心思，她唇角间起了弧度，开着玩笑：“你这次还保不保得住第五也说不定呢。”
周封故并不在意陈时的小小挑衅，他垂着眼看着陈时，忽然来了句：“怎么天天就知道笑。”
想来他只是不喜欢陈时对着付冲之笑罢了。
回到三班教室，何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看见陈时进来，提前抬手拦住陈时的问话，只说着：“考都考完了，禁止再问考试相关的事情！好不容易考完试迎来周末，就别提那些毁心情的事了。”
正巧叶树正走过来问陈时：“唉陈时，数学最后一个选择题你选的什么？”
还没等陈时回答，何晴就冲上去拿试题卷捂住叶树的嘴巴：“刚考完就对答案，扫兴！你们这群学习好的人真烦人！”
叶树仍然十分淡定：“何晴，在连海你还想逃避考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连海的尿性，再过一会儿老楚都要过来发□□让我们对照了，你想安安稳稳回家休息啊？我就不信你不会拿起答案看几眼……”
何晴痛苦地抱住头：“信女愿一生吃素，只求换来我早日离开连海——”
趁老楚还没过来，何晴连忙背起书包就准备走，问道：“陈时，一起回家吗？”
陈时还坐在座位上，摇摇头回道：“你先走吧，这周末我要跟着我爸妈回趟老家，有个远方的表姐结婚。”
何晴刚打算开溜，老楚便优哉游哉从后门走进教室，笑眯眯地对学生们说着一长溜的话：
“别哭丧个脸了，自己不好好复习能怪谁……”
“你这样子看来是胸有成竹啊，快，这是试题答案，拿回去对对……”
“怎么气得耳朵都红了啊？是不是你同桌故意拉着你炫耀自己数学选择题全对？哈哈哈哈，你不是英语好吗，拉着他对对完形填空，看他错了多少个……”
等走到陈时一桌，老楚只问陈时：“陈时，说好的前五啊，不能食言吧。”
一旁的何晴见势马上想溜，却被老楚拎了回来。
老楚仰着头故意叹了口气：“唉！有的人吧，考试之前狂得不行，等考完试了，答案都不敢对，着急要逃回家，这是什么道理？”
何晴挣扎：“对答案太影响心情了，我有不对答案的权利！”
老楚又问：“连选择题也不对？”
何晴：“不对！我只等着成绩下来，再接受最后的审判！”
又损了几句，老楚便放开了何晴，转头问叶树：“这次发挥得怎么样？”
叶树回答：“这次应该没考砸。”
上次高一期末考，叶树发挥得不太好，只勉强维持住前一百名的行列，差点就要掉了出去。
老楚点点头：“你吧，就是心态不好，起伏波动大，其实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
叶树不由得想起林绿看向他时那无比笃定又信任的眼神，笑了：“我自己也有信心。”
因家里有事，陈时父母已提前返回，放学后，陈时独自一人动身前往老家。
陈时正在公交车站等车，正巧周封故、叶树、付冲之一行三人从公交站经过，叶树看见陈时，打了声招呼：“陈时，你一个人啊？”
陈时点头，说着：“我待会要回老家。”
“老家？十三中那边吗？”
“嗯。”
一旁的周封故听见这话，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陈时。
周五傍晚，连海校门口往来车辆很多，人流也拥挤，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几个骑摩托的小混混耍着花样从马路上驶过，对着陈时吹了几声流里流气的口哨。
付冲之虽爱玩，但也瞧不上这做派，嘀咕着：“这是丐帮哪个门派的啊？成天就知道吆喝。”
陈时倒是淡定，她以前在十三中的时候这样的人见多了，自然也不太放在心上。
三人默契十足，很快走到陈时身前挡着，走在中间的周封故刚好站在陈时的正前方，防备那些人再调过头来。
他仰着下巴，冷凝着眼，以睥睨的姿态站立着。
那是陈时第一次很直观地感受到周封故身形的高挑，他直挺着的背距离自己仅仅几公分，非常安全地将自己护在身后，他身上的校服外套迎风猎猎舞动，隐约传来属于少年特有的温度与味道。
周封故这件校服没有沾上任何笔墨痕迹，不像之前那件被墨水泼满的外套，陈时想着，周封故这么要干净的人，应该是把那件外套直接扔掉了。
可惜自己之前还手洗了一遍才送回去的。
风并没有停下，反而将树叶吹落，其中一片叶子，摇摇晃晃依在了周封故的后领上。
陈时下意识抬手去拿，落叶却自己飘了下去，飘到周封故的衣角边，动作间，陈时又拽到了周封故的衣角。
周封故以为是陈时在害怕才拉住自己的衣服，毫不犹豫侧过头低声说了句：“别怕。”
接着握了握陈时发凉的指尖。
相触的两只手之间，还留着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
摩托车开得快，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此刻公交车驶来，周封故最先给陈时让了空，“车来了。”
付冲之继续发挥自己的自来熟本质：“我最看不惯这些人了，你下次再遇到他们，联系我，你付哥我二话不说马上过来救你场子。”
叶树不免揶揄：“你跟人家熟吗就叫人家联系你。”
付冲之说着：“那之前不熟现在就认识了嘛！现在认识之后不就熟了！”
周封故并不加入那二人的无聊话题，只是绕到陈时身后，抬手安抚地拍了拍陈时的背，在陈时耳边问：“害怕了？”
陈时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怕，只是觉得耳廓有点麻。
公交车将门打开，里面的司机往外看了一眼，喊了声：“你们几个上不上来？”
周封故轻笑了一声，继续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着，“不想上去，是舍不得谁？”
胡说八道。
陈时很快转过头瞪他，只是这眼神软绵绵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瞪。
厚脸皮的周封故继续自说自话：“别舍不得了，很快就会再见了。”
谁要跟你很快见啊。
“谢谢你们，我先走了。”陈时丢下这么一句话，便逃也似的埋头上了公交车，没再转头看向窗外。
付冲之问周封故：“你是不是刚刚欺负人家了？否则陈时走这么快干嘛。”
叶树嘴快接话：“他们两个都认识多少年了，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嘿，奇了怪了，”付冲之纳闷，“之前也没见他们两个有多熟啊？”
叶树一脸高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周封故只淡淡说了句：“人家车都到了，你们两个拦在这不让人上车，当然急了。”
付冲之喊：“怎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周封故勾了勾唇，“我有事，先走一步。”
街边一家烧烤摊外边，停放着两辆改造过的摩托车，造型十分惹眼。
周封故走到其中一辆摩托车旁边，并不言语，直接抬脚将其踹倒。
摊边正在喝酒的瘦高个跑了过来：“你他妈谁啊你！”
周封故不屑于看他，脚踩着被踹倒的摩托车，周身显现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煞神样子，将那几个人中的领头人叫了过来：“猴子，过来。”
叫猴子的人狐疑地走过来，他并没有看仔细眼前人的模样，但只凭着气质，猴子也猜出了个七八分，“周封故？”
周封故不跟他啰嗦，沉声说道：“别再来连海这边。”
猴子几年前跟周封故对上过，那时一点儿好也没讨着，别看周封故长得好看，但下起狠手来根本不是人，猴子在周封故身上吃过大亏，手臂上的伤至今还会痛。
猴子身后的几个人作势要冲过来跟周封故较量较量，猴子却抬手将他们喝止住。
即使周封故现在还穿着一身连海的校服，但他释放出来的戾气，比往日还要浓上几分。
猴子脑子一转，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他转过去看了一眼身后两个跟班：“你们刚刚去连海那边疯去了？”
他神情缓和下来，对着周封故说了句：“我会教育的，毕竟是我的人，你也给他们俩一个机会。”
接着猴子走过去往瘦高个头上狠狠拍了一掌，“吃完赶紧走！”
一伙人扶起摩托车驶离烧烤摊，拐过数条街后，瘦高个郁闷地问：“哥，我们人多他人少，认怂干嘛？”
猴子斜过去一眼：“你以为我们能打得过他？”
猴子见识过周封故的厉害，那位一认真动起手来，别说不在乎自己的命，他根本就没把其他人的命当做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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