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寒假第一周，文学社安排的校外实践地点在市中心商场的一家大型书店里。
按照之前跟店长谈好的合作内容，参与实践的社员各自被分散着安排到了书店的书籍区及咖啡区。
咖啡区柜台前，何晴埋下头重重打了个哈欠，察觉有顾客进来时，又露出一脸青春洋溢的笑：“欢迎光临——”
陈时将池子里的杯子都清洗干净，一一摆放回架子上，她性格没有何晴这么外向，不太擅长跟客人直接打交道，于是选择做后勤准备工作。
把手头上的活都干完后，陈时走到何晴旁边问：“怎么黑眼圈这么浓，昨天没睡好？”
何晴呲着牙：“好不容易放寒假了，我要珍惜每一个可以熬的深夜。”
路过的叶树补了一句：“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像国家级保护动物。”
何晴向叶树飞了一记眼刀，问：“你们几个为什么也过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加入了文学社？”
叶树嘿嘿一笑，只说着：“想来就来了呗。”
他是绝对不会直接对着陈时跟何晴说他们只是跟着周封故一起来的，纯想看热闹。
结果热闹没看上，力气活倒是做了不少，文学社里不少男社员都被店长拉去干了搬重物的苦活，他跟付冲之也不例外。
这时付冲之也苦哈哈地迈步走了过来，嘴里抱怨着：“仓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要搬啊，可把我累坏了。”
何晴看着满天大汗的两人，问：“周封故呢？”
叶树指了指书店门口：“喏——由于形象气质佳，被店长拉去店门口当活字招牌了。”
何晴：“这也行？”
书店门口专门设置了一块活动区域，周封故被店长半强制地穿了一身店内的男式制服，白衬衫配上黑西裤，显得比例极佳，个高腿长。
按照往常来说，活动区域的促销店员是要主动给商场里路过的人发海报或者书券的，但周封故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那站着，便有许多路过的女生走过来跟他搭话，甚至有主动伸手问他要宣传单的，周封故便会递给对方。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揽客行为。
可偏偏是这股冷不可攀的氛围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路人走进书店。
顺着叶树他们的话，陈时往周封故的方向看了一眼。
店门口，正好有女生举起手机对着周封故说了什么，似乎是在要联系方式。
周封故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什么，像是在拒绝。
仍然是那副对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下一秒，周封故抬起头，捕捉到了陈时的目光。
他的表情在那个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甚至带有一些类似于耍赖的意味，周封故朝陈时做了个口型：好渴。
何晴在一旁用手肘撞了撞陈时，纯看热闹地嘀咕着：“愣着干什么，去送水啊。”
陈时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柜台前站着的叶树：“你待会儿过去的时候拿给周封故吧。”
叶树：“我不去。”
陈时：“为什么？”
付冲之笑得很贱，在一旁附和着：“人家周封故可不是冲着我们说口渴，我们可不敢送。”
陈时心里没由来生出几分犹豫，周封故仍旧一直盯着她看，像是正等着她过去似的。
见陈时没过来，周封故四下看了看，叫住路过的赵印，对着他说了几句话。
赵印下意识身体一僵，但又不敢违抗周封故的意思。
随后赵印临时接替了周封故的位置，而周封故迈开步子向咖啡区走来。
叶树跟付冲之对视了一眼，很识趣地走开了。
何晴也清了清嗓子，扭头去柜台另一端整理东西。
周封故站定在柜台前，微皱着眉松了松紧系在脖子前的领带，他看着陈时系在身前的咖啡员专用黑色围裙，眼神定了片刻，没挪开眼。
陈时问：“怎么了，这身很奇怪吗？”
“没有，是因为好看……”周封故难得声音越说越轻。
接着他又偏过头故意清了清嗓子，指着陈时面前放着的水杯问，“是给我的吗？”
陈时将水杯递给周封故，问了句：“一直站在那，会很累吗？”
周封故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接着故意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累啊，好累的。”
陈时再一次往店门口的方向望去，自从换成赵印站在店门口后，人流量肉眼可见地在减少。
她还没收回目光，下巴就被周封故捏着转了回来。
“看我——”周封故低声道，“老是看他做什么？”
明明陈时只是看了赵印一眼。
陈时鼓起嘴，“我哪有老是看。”
周封故扯了扯陈时的脸颊，语气像是在抱怨，“我在那站了那么久你也没看我几眼。”
陈时却笑了：“谁让你要来的。”
她抬头望了望四周，问：“李之名呢？”
周封故的语气有点硬：“找他干嘛？”
确认李之名跟店长暂时都没有出现，陈时凑近偷偷对着周封故说：“咖啡区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有沙发，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陈时这句话倒是让周封故很满意。
他低下头，勾住陈时撑在桌面上的小拇指，开口道：“陈时，可我不认识路啊——”
“你带我去，好不好？”
陈时总是在事后才发现自己大部分时候都很难拒绝周封故的请求。
哪怕那些请求有一部分是很无理的。
明明休息区就在附近，但陈时还是亲自领着周封故走了进去。
“你先休息会儿吧，如果外面缺人或者店长找你了，我再来叫你。”
陈时转身就准备走，身后的周封故却先她一步，伸出了手臂，越过她将休息室的门关上。
周封故离她很近，陈时甚至能感受到周封故低头时落在她耳廓的热沉气息。
门外，何晴的招呼声一下接一下，陈时开口：“我要出去帮何晴干活了，不然她会很累。”
周封故却像没听到似的，从身后虚虚搂住她的腰，低喃着：“我也很累——”
陈时试图将周封故的手掰开，“那你去沙发那边坐一会儿。”
周封故将她搂得更紧，“不要。”
陈时有些无奈，她向来不怎么对周封故生气，在经历了过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后，她更是下意识对周封故有了更多的妥协。
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对如此亲密暧昧的肢体接触都非常习惯了。
周封故的衬衫袖子被往上卷了几周，小臂上原有的淤青已经褪干净了，陈时伸出手指在他小臂上刮了一下，一瞬间，周封故手臂肌肉紧了紧。
陈时问：“上次在医院撞的淤青，都好了？”
周封故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在忍耐什么，他声音低哑：“都好了。”
陈时没发现周封故的异样，继续将他的袖子往上推，随后又掰开他的手臂内侧，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一直没褪去的伤疤。
这道伤疤是周封故从那次车祸里带过来的。
“那这一道呢？”
周封故的手臂紧绷着，毫不犹豫地抓住陈时乱动的手指，反过来带着力度按压着陈时的掌心，并有意无意地打着圈。
他将半张脸埋进陈时的长发里，贪婪地轻嗅着她发间的特有香味。
“这一道……留着也不错。”
至少能证明，他跟陈时是这个时空里独有的一对“编外旅人”。
这是谁也比不过，抢不过的。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陈时拍了拍周封故的手臂，“我真的要出去帮忙了。”
这次周封故很配合地松开手，直到陈时打开门，他依旧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陈时。
陈时走上前，将周封故推到沙发里，“好——好——休——息——”
周封故半眯起眼，“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更好的休息。”
“什么方法？”
周封故指了指自己的脸，“碰一下，然后对我说，今天辛苦了。”
“碰？用什么碰？”
周封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陈时整张脸腾的就热了起来。
她瞪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出休息室。
柜台前，何晴看上去面色不佳。
陈时上前问道：“怎么了？”
何晴插着兜，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座位上在刁难低年级社员妹妹的几个男生，“那几个男的，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的，现在还在难为人。”
顾客刚走完一波，此时光顾咖啡区的只有这几位新来的客人。
陈时皱着眉，看向那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生，总觉得看上去有点眼熟，问：“店长不在吗？”
“店长前几分钟出去了，估计在忙其他事，”何晴实在是看不下去，“不行，我要去救我们的社员妹妹……”
座位上的其中一个寸头男往柜台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将目光定格在陈时身上。
他朝着陈时喊了句：“哎，你是不是十三中的？”
被寸头这么一喊，陈时倒是也想起来，好像初中的时候在十三中确实见过这人。
寸头仍盯着她不放，似乎惊讶于陈时的女大十八变，他很不客气地对着快要哭出来的学妹说道：“你过去，让她过来。”
学妹往陈时那看了一眼，泪光莹莹的，却仍没有走过来，只是向他们坚持着：“不好意思，负责点单服务的是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与我沟通。”
寸头看出了学妹脸上的防备，顿时一张脸黑了下来，“我跟她是同学——”
其实他们几个走进书店只是因为累了想找个地方坐坐，其他店里人又都坐满了，才选择来书店的咖啡区，照以前的话，他们是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的。
碰巧今天遇上连海学生在校外实践，学生毕竟还处在象牙塔里，本身就会对他们这种类型的人有些下意识的忌惮。
寸头一见女生眼里的抵触情绪，气就不打一处来，便更想着要找茬。
何晴拿起手机：“我受不了了我要报警。”
陈时按住何晴的手，摇摇头，“我们本来就是来校外实践的，如果叫来警察对店长也不利，况且他们现在顶多就是脾气不好对付的顾客，没事的，他们确实是十三中的，我过去把学妹换回来吧。”
陈时正打算往外走，肩膀却被人用力搂了搂。
“你不用过去。”
周封故不知何时从休息室里出来了，他示意陈时留下来，自己迈步往前走去。
“同学是吧？”
周封故的脚步并不快，但却很有压迫性。
寸头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周封故，一瞬间表情变得很僵硬，他上下打量着走过来的人，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周……周封故？！”
“看来你还认识我啊。”
周封故单手撑在桌面上，微皱着眉，另一只手将领带拉开一大半，又一口气扯掉衬衫前的几颗扣子，“我也是十三中的，老同学相见，不如先跟我好好聊聊？”
他俯身按住寸头的肩膀，脸上挂着很假的笑。
周封故默不作声，单手就几乎将寸头的肩胛骨捏碎，那些已经沉郁许久没有出现的攻击性再度露了头。
张狂至极，让人不由得心底发颤。
寸头脸色大变，像看见什么地狱煞罗一样，结结巴巴喊着：“你……你怎么会在这？”
一身戾气的周封故冷笑着拿起菜单拍了拍寸头的脸，“我出现在哪还用得着跟你报备？”
在暗处，周封故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开口：“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想活了。”
寸头额头上冒得全是冷汗，以前在十三中的时候他就不敢招惹周封故，到了现在，虽然周封故也大变样了，但那股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并不比以前少，事到如今，走为上策。
寸头闷着头招呼身边几个男生赶紧走，周封故又叫住他们：“慢着。”
寸头的脚步也停住了。
周封故的目光极冷，“向她们道歉。”
寸头的脸更黑了，但也没有反抗，对着学妹跟陈时说了句对不起，便带着人很快离开了。
何晴默默咽了咽口水，拉着陈时的袖子问：“陈，陈时。”
“怎么了？”
何晴一脸惊恐：“周封故之前在十三中不会真的是□□老大吧？”
闹事的人走后，周封故便很快收起了那一身的戾气，他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将桌子上的杯子都收了回来，放进水池里。
学妹也被吓得不行，仍然鼓起勇气跑到周封故面前说着：“学……学长，谢谢你……”
周封故也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
学妹又忍不住看向他身上故意扯开的衬衫领口，脸颊一度飙升成深红色。
周封故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
他走到陈时身边，换上另一种语气：“有没有吓到？”
陈时摇摇头。
她看着周封故被扯得几乎半开的衬衫，问：“你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周封故将扣子一一扣了回去，“没事，扣子没坏。”
而何晴胆战心惊地看了周封故一眼，又很快遁地走到另一边去。
想起刚刚何晴那个惊恐的眼神，陈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真是没心没肺，”周封故勾着唇看她，“一点都不担心我啊，还在这里笑。”
说来也怪，那时周封故挡住她走上前的时候，陈时内心莫名其妙无比的安定。
原来她是在无条件地信任他的。
相信他会解决一切，并且毫发无伤，因为周封故在她认定里，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陈时抬手，将周封故领口松松挂着的领带重新系了回去。
她没有意识到替人打领带这个动作有多亲密暧昧。
而周封故的手掌悬在空中，差一点点就要贴上她的后腰。
即使没有接触，他掌心里灼热的温度，似乎也透过空气渐渐传递到了她的身体。
周封故很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陈时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周封故抬起手指，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重新打好的领带，说道：“怎么办，我不想解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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