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到
“春雪姐姐将人带去了朗峰阁安置。”
朗峰阁？
乔纤云一怔，拇指不自觉掐住中指，落下一个浅浅的月印。
失神片刻后才记起是有这么个事儿——在那婆子捅出孟玉身世后，她曾去了侯府为他撑腰，还于大庭广众之下许诺，若是有朝一日孟玉被赶出府无处可去，大可以来公主府，这儿永远都有他一席之地。
她也确实早早命人打理好了朗峰阁。
本是一片好心，不想却因着赐婚，二人需同阁同寝，善意变为锋利刀刃，将二人伤的遍体鳞伤。后来，京中甚至起了流言，戏称这一席之地乃是公主闺房，美人榻上，不阴不阳的赞许孟状元真是好福气。
孟玉与那个承诺仿似个小丑，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乔纤云得知后气急攻心，头次失了神志，亲手砸烂，烧毁朗峰阁，下令揪出幕后共三十五人，以轻慢皇室之由将其全都下狱斩首。
行刑那日，鲜血流了整条街，颗颗头颅悬于菜市口，尸身不得收殓，足足曝街半月。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久久未曾消散，令人不寒而栗。
泱泱燕国，从此无人再敢提及一席之地与朗峰阁。可那些不堪与苦痛，却不能一同灰飞烟灭，反而随着时间愈演愈烈，成为乔纤云的禁忌，公主府的禁忌，燕国的禁忌。
然而如今，这三字竟就从春雨口中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一根冰刺般插入乔纤云的脑中。
心思散乱间，不远处的柳庭元忽的躬身，告辞道：“既然殿下忙着，下官就不打扰了。”
乔纤云断了思绪，茶色的瞳仁投向柳庭元时，尚带着一丝黯然与狠绝。
柳庭元竟被她瞧的心中一颤，随后见乔纤云已站起身，嗓音如霜，道：“既如此，春雨，送柳大人出府吧。”
她垂下眼，指尖摁在檀木桌上，竟用力到发白。
春雨连忙上前，“柳大人，请随奴婢来。”
“下官告退。”柳庭元不知哪句话得罪了人，但也识趣的不再多言，行了礼，随着人离去了。
将出亭园处，有着一棵百年老树，枝繁叶茂，苍翠郁葱，也修剪的甚好，只拐角处横生的枝丫很是突兀，也同处处雅致的公主府不搭。
柳庭元神思不属，一头撞上去险些破了相，额头绽开一丝血痕。
“柳大人，请小心。”春雨回身，连忙问道，“您没事吧？”
“无碍。”柳庭元拿出帕子，擦净血迹，犹豫一番还是问道，“方才可是柳某说错了话，公主殿下的面色不是……”
话未说完，春雨在前方拐角转身，一时不查差点与来人撞个满怀，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待看清来人后，不禁嗔怪道：“春雪姐姐，可吓我一跳！”
春雪也在走神，闻言缓过神来，斥了句：“冒冒失失的。”
二人各自望向双方身后，目光微微一顿。
春雨身后是华衣照人，温润如玉的柳庭元，春雪身后则是身着官服，亦不减风骨的孟玉。
这可不是巧了。
“孟兄。”柳庭元率先问了声好。
孟玉则拱手回了礼，道：“柳兄。”
因着科举，他也算与柳庭元有些交情，多少知道些他对公主的心思。
可他竟在受封翌日不去上值，反而来了公主府，看如此模样，竟不是仅有倾慕了？
公主是也对柳庭元有意吗？
所以才赐了冷冰冰的黄金和一颗明珠，刻意的同他疏离。
思及至此，孟玉眼中不禁带了些审视，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气氛一时有些沉滞。
春雪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温声道：“孟大人，殿下还在等着，请随奴婢来。”
孟玉收回视线，嗯了声。
待走的足够远了，春雨偷偷觑了眼柳庭元，寻思这应是真的对殿下有意，看看这稍被冷淡便魂不守舍的模样，真是越看越满意。
“柳大人别忧心，殿下许是自个儿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与柳大人无关。”
“您献的厨子，殿下很喜欢呢。”春雨嗓音含着笑，温声与人交谈着，这一路上都很是恭敬，丝毫不失礼节。
临出府，还特意嘱咐了殿下贪嘴，一个口味想是吃不久便腻了。
看着柳庭元恍然大悟的神色，春雨更欢喜了。
这条路，孟玉已不知走了多少次，路过那枝丫时，漫不经心的侧头躲了过去。
临进亭子前，他似是随意的问道：“春雪姑娘，今日殿下只赏了黄金和南海明珠吗？”
瞧这话问的，是奴婢会昧下赏赐，还是孟府的奴才会？
春雪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侧身站到一旁，微微低着头道：“回孟大人，的确是这两样。孟大人，请。”
只有这两样，没别的了。
孟玉点点头，迈步进了园中，行走间，距那亭子越发的近了。渐渐的，透过重重花枝，那隐隐的曼曼线条已能印入眼底了。
乔纤云懒懒窝在软榻上，未曾像往日那般起身迎来。
孟玉心中蓦地升起一丝道不明的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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