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拥抱加载65％
杯子里的水泼洒了些出来，陆景同把被水泅湿的袖口往下拽了拽，恰好遮住伤口。
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淡淡道：“没事，不小心——”
“是是是，不小心，”尤恬看不得他明明受了伤，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小心在睡觉时梦游，手往刀口上撞了？”
她是心大又不是好糊弄，看这个样子，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刚才说的“没睡好”纯属胡扯。
自打两人关系变得尴尬以来，尤恬还是头一回跟他这么说话，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任性和埋怨。
但陆景同没有回应。
不知静默多久，他兀地起身，越过她身侧。
尤恬还以为是方才的话有些越界，惹得他要走，想想自己大费周章把他扛回家，结果两句话他倒还不耐烦起来。
虽然这话是带点儿阴阳怪气，但尤恬觉得，正常人应该能理解，她那不过是出于好意的关心。
思及此，她又气又憋屈，气鼓鼓地往沙发上一坐，嘴里念念有词：“黑脸怪，小气鬼，狗咬吕洞宾，臭……”
还没骂完，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响起一声轻笑。
尤恬愣了愣。
这人还笑得出来？？？
她抬起头，恰巧撞上陆景同似笑非笑的目光：“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指桑骂槐？”
她那是平白无故吗？她那明明是有缘有故。
尤恬张了张嘴，刚想数落他的不是，就见陆景同微弯下腰，不紧不慢地将杯子搁在茶几上，而后抽了张纸，擦去手上的水珠。
……感情只是找纸巾擦手啊。
尤恬迅速调整好表情，装作无事发生：“没骂人啊，我是在检查自己的词汇量。
“我们这行，词汇匮乏不行的……工作需要，你能理解吧？”
她知道这话离谱，但老实坦白她刚才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只怕对方就不单是觉得她的话，而是她这个人离谱了。
和睡梦中的阴翳不同，陆景同这会儿心情似是好了很多。他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点点头：“能。
“如果说不能，会被扔出去的话。”
“……”
尤恬张口结舌，不知自己片刻前的为非作歹和大言不惭，究竟被他察觉了几分。
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没打算装聋作哑，甚至还有几分戏谑。
她木着一张脸，在“他走”还是“我走”之间犹豫了会儿，扬起一个标准假笑，然后开口下逐客令：“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陆教授，我还有事儿得出趟门。”
陆景同这些天来的确很疲惫，如果没意外晕倒，这会儿原本就应该在家修整，因此听尤恬这么说，他只顺从地说了声“好”。
“谢谢你，我回去了，”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而突然想到什么，说：“不过如果你有急事，我可以先开车送你。”
“也不是什么要紧……”尤恬企图打哈哈，话说一半，脑子里有个东西一闪而过，她僵了僵，下一秒，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我靠。”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宋峥的事儿她算是彻底忘了个干净。
出门没多久，陆景同的车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随前车温吞地挪动。
沉默在封闭的车内四处蔓延，尤恬扣着安全带，有些后悔让他送自己这趟。
“国金中心，你朋友在那儿？”绿灯进入倒计时，前车猛轰油门争分夺秒地冲了过去，陆景同则踩下刹车，停在十字路口的同时，问了这么一句。
尤恬想也没想地回：“是呀，他在那里上班。”
“我见过的那个，男性朋友？”
“啊对，是他。”尤恬摸了摸鼻尖，心想，你们何止见过，还打过呢……
陆景同摇下驾驶座那侧的车窗，冷风灌进来，连带他的眼神似乎也冷峭了一些。
红绿灯即将跳转时，他下定论似的，用陈述句语气说道：“你们关系不错。”
尤恬虽觉得莫名，却也没多想：“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俩最开始其实结了梁子，后来他偶然帮了我个忙，我才发现他人还不赖——”
话头到此戛然而止。
因为绿灯一转，陆景同猛地加速，他没有走惯常那条主干道，而是拐进了更绕些的环城路，车辆也肉眼可见地减少。
宽阔的路面上，车身如同离玄的箭，飞速掠过窗外的景物，吓得尤恬噤了声。
她下意识地抓紧安全带，瞥一眼陆景同不算太好的脸色，很识相地选择把嘴闭上。
想来也是，以陆景同和宋峥打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道而言，不说愉快，连和谐都谈不上，他会乐意听她聊宋峥就怪了。
过了会儿，车速不知不觉降了些。
终于察觉到耳边过于清净，陆景同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副驾上正襟危坐的尤恬，姿态端正似学生。
他收回视线，问：“怎么不继续了？”
后视镜里，尤恬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仍是闭口不言。
陆景同这才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丝，当属学生面对老师时的拘谨和……害怕？
他皱了皱眉，有些好笑道：“我很可怕？”
尤恬摇头，想了一下，也没拐弯抹角，伸手指了指方向盘：“但你刚才那车速，挺令人害怕的。”
说着还缩了缩肩膀，好似一想起方才小命难保的场面就感到心悸。
陆景同沉默片刻，说：“对不起。”
很多时候，他不习惯也不擅长表露内心的想法，因此也自然不会说，潜意识里，他其实很想看看，大学时代的她是什么样儿；也很想知道，如果早些遇见她，他的人生会不会截然不同。
虽然在近来支撑他和余婉婷对峙的那些时刻里，他已然得出了答案。
而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当他听她回忆起和宋峥之间那段过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参与她的过去，这才是险些令他失控的原因。
他承认，他有些嫉妒。
尤恬没心没肺地摆摆手：“那也不至于，我不是怀疑你的技术，就是那样确实不太安全。”
说完，车还没开出多远，她又接了一句，“要不，您把我放前边那个路口吧。”
陆景同：“……”
这次他实实在在笑出了声。
他当真靠边停了车，眼含揶揄地看向她：“离目的地还有两三公里，这个点也不太可能很快打到车，你确定？”
理是这么个理。
尤恬闭了闭眼，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交战，像是准备英勇就义似的，声音却细若蚊蚋：“但前边车多人多，您可别开那么快了……”
越靠近商圈那一带，越是堵得水泄不通。
短短两三公里路，抵达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尤恬对于在写字楼里找到宋峥这事儿已经不抱希望了，她在大楼门前下车，等去地下车库停车的陆景同。
原本琢磨着，要是宋峥下班了，要不要把他约出来，仨人一块儿吃个饭，顺道答谢陆景同，饭后再找机会和宋峥单聊。
没成想，一抬头，正正好撞见从楼里往外走的熟悉身影。
尤恬乐了，要不怎么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踮起脚尖招了招手，对方一眼便瞧见了她，稍一愣，就大步流星朝她走了过来。
尤恬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峥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小姑娘，俏皮地拍了拍宋峥肩膀，说：“组长，升职这么大的好事儿，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庆祝！”
小姑娘声音清脆响亮，透着初入职场的活力与天真，让几步之遥的尤恬听得一清二楚。
宋峥转过头，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恰巧被响起的车鸣掩盖，小姑娘倒是眉开眼笑地同他告别：“那我记下啦！组长拜拜！”
把人打发走后，很快，宋峥走到尤恬跟前，挑了挑眉，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嘴角噙着几分戏谑：“才多久不见，怎么成呆妹了？”
“你才呆。”尤恬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他的手，问：“什么升职，你不是要离职吗？”
“离职？”这话问得宋峥又是一怔，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他颇觉好笑地反问：“许如星这么跟你说的？”
他这么一问，尤恬就明确感知到，她算是白来这一趟了。
看她的反应，再稍微动动脑便能想见前因后果。
宋峥眼里笑意更甚，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说，你这么在意我，我很高兴——”
说着长臂一伸，如同在大学里那般，嬉笑着去勾尤恬肩膀，不料，扑了个空。
宋峥动作一滞，看清将尤恬拉到身后的男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脸上温度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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