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村子里因为师淼淼有了很多的变化,尤其是对庄不离来说。
以前他就是一个惹人嫌的穷小子,二哥生了那样的病,大家都怕被传染,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还会刻意捂着鼻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种态度的变化,即使是再不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自从那个老中医来之后,不少人偷摸问庄不离那信封里到底有多少钱,也问那老中医的儿子是不是看上师淼淼了,她会不会改嫁。
庄不离是一概不回答的,但不妨碍有些人偷偷塞给他一个白馒头,旁敲侧击教他偷拿师淼淼的钱。
正逢年关,大家都空的很,聚在一起说来说去就是这么点事情。
庄不离觉得烦躁,却又躲不开。
“干什么呢!”庄秀娥一把将凑过来的满口黄牙的老男人推开,叉着腰道:“老李头你别想歪主意,我警告你,你教坏我们家孩子,要去吃劳改饭的。”
老李头是村子里有名的混子,干活从来没有他的身影,但哪里有坏事哪里就有他。经常哄骗村子里的孩子给他零钱,各家都讨厌他的很。
他脸皮也厚,一边嘻嘻笑着你妈才去吃劳改饭,一边小跑着逃开。
庄秀娥脸上一阵青白变幻,虽然这件事她撇的再干净,但李福珍毕竟是她妈。
庄秀娥调整情绪,低头看向庄不离:“他在跟你说什么?我看他要掏你口袋。”
庄不离本来穷的很,这种混子也不缠他。倒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厚脸皮的,说着说着便上手要找钱。
他道:“他想看看我嫂子有没有给我零钱。”
“那她给你了吗?”庄秀娥小心翼翼的问,一边观察着庄不离的神色,故意说道:“你现在还小,她钱不给你拿着也正常。但那些钱都是你大哥给你的,可不是给她的。她要是一点钱都不肯给你花,你也要上点心的。”
庄秀娥说着,发现庄不离抬起头来,她便闭了嘴。
她是有上辈子的记忆的,在前世,庄不离那冷漠的眼神,那杀伐果断的手腕,都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
庄秀娥很怕庄不离,即使这辈子的庄不离还只是个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在庄不离的眼神中看到上辈子的煞气,她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咱们农村人不懂那些,我也是最近才听别人说,不扯证就是没结婚。当时你二哥可没跟师淼淼扯证,她想走就走了。
要是她真走了,那你可怎么办?”
庄秀娥知道,前世师淼淼不走是没地方去,她在自己家里过得日子还不如待在庄家,自然是不会走的。
这辈子有了钱,还认识了许家人,肯定不一样了。
她是巴不得师淼淼走的,走了庄不离就只能依靠自己了。但又实在不想让师淼淼过上好日子,她寻思来寻思去,暂时也没什么太好的想法。
庄不离被她的话触动,嗫嚅着嘴唇。这两天他一直在用师淼淼给买的擦脸的,每次都只舍得用一小坨,脸上也不干了,嘴唇也红润起来。
“他们办了婚礼的,怎么就是没结婚了。”
庄秀娥撇嘴:“都要扯证的,又不是以前的年代了,不扯证办婚礼也没有用的。”
庄不离看着自己的脚尖:“那现在去扯证可以吗?”
“人都死了!”庄秀娥嗤笑一声,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这四个字说的太轻飘飘,对庄怀信的死太不尊重。
这是她的下意识反应。
她收了声,不敢确定庄不离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句话觉得自己不好。她趁着庄不离还没反应,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二哥都没了,要活着才能扯证。”
实际上他们都不知道,即使领过证。一方死后,双方婚姻关系自然就解除了。
庄不离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庄秀娥此时仔细观察,才觉得自己上辈子真的太疏忽了。她以前只觉得庄不离这个人很阴沉,不管遇到什么,一点儿没有小孩子的朝气。就算被打了,也只会默默掉眼泪,连嚎啕大哭都是很少的。
但现在再看,话少是成功人士的标志啊!
他不是话少!他是在思考啊!
庄秀娥觉得很对,庄不离肯定在思考,思考跟师淼淼之前的关系。
师淼淼跟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本来对他也不好。要真算起来,肯定是他们家跟庄不离关系更近的。
以前关系不好没关系,有着血缘在,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
她想通了这点,又觉得有了想法。
“不离,秀娥姐是真心疼你。要是你嫂子以后改嫁了,秀娥姐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大伯要是不同意,秀娥姐一个人也把你养大。”
庄秀娥这人很聪明,她知道在庄不离的心目中,自己那穷相毕露的父母都不是好人,而且没有可洗白的机会。
所以她坚定的把自己跟父母划开界限,她没有做过太恶劣的事情。以前的冷漠可以归结到父母身上,而现在她看清了,想要反抗了。
她相信以庄不离的智商,可以理解她这些话的含义。
庄不离的确听懂了,他却并不是很感兴趣庄秀娥到底为什么突然改变了。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反问道:“秀娥姐,你跟俊良哥要结婚了吗?会扯证吗?”
庄秀娥今年19岁,父母对她不错,没让她早早嫁人。跟陈俊良是五六年前订的婚,陈俊良喜欢她,陈家父母反对也没有用。
庄秀娥当初也满意陈家的条件,觉得这是村子里最好的男孩了。而且当时订婚陈家给了不少东西,他们家都满意的。但现在她眼界不一样了,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嫁人。
至于找什么借口……
她眼底满是落寞,低低叹气,好半晌,却是似是而非的问道:“不离,你是不是也觉得秀娥姐没有你嫂子好看?”
这个是肯定的,但庄不离还是听出了额外的含义。
他想起来陈俊良那天赶集的时候,眼神落在师淼淼身上收不回去的模样。
庄秀娥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没,但戏得演下去。
“秀娥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婚呢,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想去读书。圣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要是读了书,说不定也就不会被人嫌弃不如……好看了。”
她故意模糊了你嫂子三个字。
她知道,庄不离上辈子很欣赏读书人。后来有钱了,专门资助一些读不起书的孩子。
庄秀娥也知道,很快城里人就会开始读书,重新恢复高考。
而那时候高考简单,凭她的本事,肯定能考上。
见庄不离陷入了沉思,庄秀娥见好就收,微微一笑:“总之等过完年我就去镇上找点活干,时代不一样了,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等明年九月份,秀娥姐攒攒钱,就送你去镇上读书。”
读书,是庄不离最大的软肋。
庄不离猛地抬头看庄秀娥,眼底的惊讶无法掩饰。
高小贞时不时就来家里给师淼淼干点活,别的传言她是不信的,但懒这点倒是真的。
但高小贞私心想着,师淼淼长这么水灵,又这样聪慧,她就算是女人,也舍不得她干一点儿粗活。
家里的房子已经弄好了,还是破。但好歹多了一堵墙,多了个单间。窗户也都重新修过,不漏风了,门也关得严实了。
在厨房烧一个煤炉,热度就能传遍全屋,暖洋洋的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高小贞过来就是来帮忙大扫除,师淼淼非嫌弃家里堆着的那些杂物不干净,都要扔掉。
就连陈家婶子都说这也太浪费了,就算手里有点钱也不能这样。但高小贞却不这么想,陈家也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
有时候到晚上,能听到老鼠叽叽喳喳的叫,都是躲在那堆脏东西里面。
要不是她做不了主,家里那些她也想都扔掉。
干着活,高小贞凑到师淼淼身边:“村子里都在说许家小少爷看上你了,这话你怎么看?”
经过几天时间,高小贞也跟师淼淼混熟了,有些话也就可以问了。
师淼淼不含糊:“没有的事。”
高小贞却不这么想:“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难道你真要一辈子守寡?”
她是为师淼淼着想,觉得她正在好时光,可别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耽误了。在那个年代敢离婚的女人,思想自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师淼淼道:“许小少爷有老婆的,老婆为他怀孕三次流产三次,镇上的人都知道。”
“啊?”高小贞惊讶的很,她嘟囔道:“那庄秀娥怎么没说清楚。”
庄秀娥当时模棱两可说,许小少爷年纪很小,应该没结婚的。村里人一听,才开始探讨这种可能性。
就连高小贞都觉得,要这许小少爷没结婚,真是不错的人选。
现在知道了,撇撇嘴,说了句:“我就说庄秀娥怎么这么好心,她哪里会希望你改嫁的好。”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庄不离正巧回来。
庄不离听到改嫁两个字,呆在了原地。
高小贞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他回来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哎哟了一声:“都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小宝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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